盧恆光用眼角餘光看着面前的顯示屏,手裡卻在不停歇地熔鍊鋼鐵,然後慢慢地重塑成其他模樣的零件。他現在倒是烏托邦裡不需要來回走動的人了,只需要把傳過來的圖紙上的零件做出來就可以。所以經常被輪值在聯絡點蹲守,既不耽誤工作,也不耽誤放哨,可以拿兩份工資。
所謂的聯絡點,就是於雷走之前安排的地方,也是他對着公用無線電頻道公開的座標點。
這裡離烏托邦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特意清理出來的一片開闊的小山包,把一些沉船的腐朽木板堆成了篝火堆,黑煙筆直地燃上天空,讓離得很遠的人也可以看得到。這據寧子媚說是在太行山時就用過的方法,很醒目很管用。
當然盧恆光倒不是真蹲在這篝火前當靶子,而是安裝了不少攝像頭,選了另外一個隱蔽的沉船內,構造了一處安全屋,裡面有屏幕可以看到周圍許多地方的情況。
其實若是想選其他人來蹲守這裡,倒不是說一個人都選不出來,只是這裡蹲守一天的報酬太低,很少有人看中。就算是去賣賣盒飯都能發家致富呢!誰願意呆在小黑屋裡看電腦?盧恆光選這裡執勤,也是因爲他現在在烏托邦人氣太高,大家都知道這個脣環少年。盧恆光一開始還覺得被人需要的感覺很不錯,但後來發現被人圍繞的日子也挺不自在的,別人求着辦事答應很煩不答應推脫不過去,索性就蹲在這遠離人羣的地方放哨,樂得清閒。
和他一起執勤的是352號伍雨,他是一個典型的南方人,個頭不高,但皮膚很白,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盧恆光倒是這裡可有可無的執勤人員,但伍雨卻是不可或缺的,甚至在這裡執勤每天能獲得的烏託幣是盧恆光報酬的三倍。
因爲他的能力是可以使身周特定的人在五秒內陷入昏迷,這種能力在烏托邦的建設中根本沒用,但在這裡蹲守卻是大有用處。一旦有外人前來,這種能力既不會有任何殺傷力,又可以不着痕跡地搜查對方身上的物件,任何情況都能牢牢控制。
“唉,你別看動畫片了,看美劇行不?哥哥我算是求你了。”伍雨無聊得要死,能打發時間的屏幕就只有一個,其他屏幕必須保持監視狀態,所以這幾天來,他爲了看什麼節目的事情,和這個脣環少年爭論過無數次了。
“美劇有什麼好看的?我又聽不懂英語,你好歹搞些有字幕的也行啊!”盧恆光表示如果讓他看那些人烏拉烏拉地說着鳥語會很蛋疼。
“那是高清的你懂不懂?字幕都是外掛程序,我能聽懂就沒拖過來。唉,好吧,下次雪兒來的時候,讓她多帶點資源過來吧。”伍雨表示很頭疼,桓雪兒倒是每天都會過來,一是給他們送吃的,二是把盧恆光製造的零件都送回去。當然,伍雨更希望盧恆光趕緊滾蛋,最好換個美女過來陪他值守,那就更完美了。
“唉,現在這些動畫片是看一集少一集啊……”盧恆光卻有些捨不得再繼續看了,伸手按了暫停鍵,起身伸了伸懶腰。倖存者裡的那些日本人倒沒有一個是漫畫家的,真是可惜。
伍雨用手扒拉了一下油膩膩的頭髮,嘿嘿一笑道:“其實我們自己可以拍電視劇嘛!就把我們建設烏托邦的情況都拍下來,以後說不定還能是個什麼紀錄片!”
盧恆光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當這沒人想到嗎?蓮花瓣的記錄系統早就開啓了。”
“啊?早就開拍了?那這可怎麼辦?我窩在這裡,根本沒法出鏡啊!”伍雨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盧恆光翻了個白眼,連吐槽都懶得吐了。他習慣性地又掃了眼屏幕,卻挑了挑眉,訝然道:“快和蓮花瓣聯繫,我們又遇到投奔者了!”
沒錯,投奔者就是他們對這些投奔到烏托邦的新人的稱呼。
因爲於雷在公共無線電頻道之中講的是中文,所以這幾天來到這裡的幾個人都是中國人。也許由於他們這裡比較偏遠,以後應該還會有更多的人來。但讓盧恆光火燒火燎地跳起來的原因,是這次來的投奔者中有年輕的女子。
烏托邦之中年輕的女孩子就已經是屈指可數了,其中還有像林半夏、桓雪兒這種被人定下來翹不了牆角的,還有寧子媚那種御姐氣質不敢妄想的,古依依那種大衆偶像不敢染指的,算了算去剩下的那些年輕女孩子都被若有似無地簇擁了起來。盧恆光雖然因爲能力很受歡迎,但他歸根結底還是個不良少年,年紀也就是個半大小子,根本沒有女孩子把他當成可託付終身的對象看待。再這樣下去,盧恆光甚至都開始考慮要不要等唐諾兒長大,來個蘿莉養成。
看着屏幕上跌跌撞撞互相扶持的兩個人,盧恆光在這一刻萬分感謝於雷公佈了這裡的座標,這樣下去,遲早他也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女神。他的女神,這不就出現了嗎?
伍雨一邊聯繫蓮花瓣,一邊抓着這就想要衝出去的脣環少年,無奈道:“莫激動莫激動,少年,他們還要走一段路呢!你這樣衝出去,會把他們嚇到的。”實際上,伍雨也是想要多觀察一下這兩人,畢竟這些攝像頭也不是白白設立的,對方雖然看上去毫無殺傷力,但異能者並不能用常理來判斷。
更何況他們也是黃種人,擁有異能的可能性更大,不能因爲他們看上去年輕柔弱而有半點馬虎。
盧恆光聞言也冷靜了下來,他盯着屏幕開始端詳起這兩人。
屏幕上出現的一男一女,看起來像是一對姐弟。女的看上去年紀有二十歲剛出頭,個子比身邊那個男孩子還要高出半頭,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卻恰到好處地展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的頭髮污糟凌亂,臉上也滿是灰塵,但卻絲毫掩蓋不住她姣好的五官和水盈盈的杏目。她看似柔弱無力地靠在身邊的少年肩上,右腳腳踝不能用力,應該是受了點輕傷。和她一起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頭上戴着一頂很舊很髒的天藍色鴨舌帽,他後背還揹着一個只剩半截的旅行包,看起來乾癟不已,應該沒有什麼東西了。
這一段小小的路程,他們卻走了好半天,倒是讓伍雨等來了蓮花瓣的指示,五分鐘後就會有人來接應他們,還是按照原來的辦法行事。
盧恆光早就按捺不住地跑了出去,那邊姐姐已經完全走不動了,少年想要把她背在後背上,卻遭到了拒絕,兩人正一站一坐地在原地休息。
“你們好,我是烏托邦的聯絡人,盧恆光。”盧恆光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但顯然效果不佳。在那位女子水光瀲灩的眼神看過來時,他整個人就呆滯在當場了。
這一呆愣倒是讓跟在他後面的伍雨嚇了一跳,還以爲他着了對方的道,結果卻看到盧恆光通紅的耳根,不由得在心底唾棄了一番。但在他對上那女子的目光時,不禁也心神一顫,這無關任何齷齪,而是在看到美麗的事物時,人類總會下意識地從心底發出讚歎。更何況面前的這個女子,雖然滿身狼狽卻彷彿整個人都透着光,簡直美得讓人難以直視。
“咳,我叫伍雨,你們是什麼情況?”伍雨到底還是比盧恆光年紀大,微一閃神就恢復了過來。
“我叫于娜,他是我弟弟於默。我們本來在非洲參加了旅行團,結果沒想到卻遇到了世界末日……”年輕的女子聲音柔軟,神色黯然道,本來燦若星辰的眼眸也黯淡了下來,旋即忐忑地追問道:“我們……我們這樣……能加入烏托邦嗎?我可以幹活的,真的,小默也可以的!”
這確實是正常投奔者的反應,但伍雨的目光落在了于娜髒污卻依舊柔嫩的雙手上,心中升起了疑惑。
末日過去都已經八個月了,這對姐弟難道在非洲大陸上就這樣單純地活了八個月?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少年身上,發現露在鴨舌帽外面的半張臉無論從嘴脣的弧度還是到下頜的比例,都無比精緻。漂亮的人本就少,兩個都很漂亮的人在末日中就更難找了,看起來這兩個人說不定還真是姐弟。
想到這裡,伍雨不禁在心下對自己的多疑自嘲了兩句,那邊盧恆光已經開始獻殷勤了,遞給了他們麪包和清水,然後簡單地介紹着烏托邦的情況。
不過奇怪,伍雨對於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年不由多看了兩眼,總覺得這個少年哪裡有問題。
于娜適時苦笑道:“我這個弟弟受了點刺激,不太愛說話,而且也沒太多表情。”
伍雨點了點頭,適時地追問了一些在非洲生活的問題,見對方對答如流,便消去了懷疑。不過他們有規定,倒是不能讓這兩人就這樣進入烏托邦。
只見于娜的眼皮一下一下變得沉重起來,還在強撐着抱歉道:“真……真不好意思……我這是……怎麼了?”
“沒關係的,你這是太累了,見到我們之後精神一下子就鬆懈了,你們都好幾天沒合過眼了吧?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伍雨的聲音溫柔低沉,在他的話剛說完後,于娜便軟倒在地,正好被早有準備的盧恆光一臉滿足地接在懷中。
而伍雨卻略帶驚訝地看着依舊站得筆直的鴨舌帽少年,他的異能是可以讓身周特定的人在五秒內陷入麻醉狀態,他分明記得自己是對着這倆姐弟發動的異能,姐姐是奏效了,但弟弟爲什麼一點都沒有受影響?
伍雨又重新發動了一遍麻醉異能,口中循循善誘道:“小弟弟,是不是覺得很累了?睡一會兒吧……”
那少年伸手正了正腦袋上的鴨舌帽,毫無音調起伏地平靜說道:“睡覺?我從來不需要睡覺。”
於默是真的不用睡覺,也不是說他的身體就跟鐵人一樣了,而是他疲憊的時候,可以進入自己的時間位面,想睡多久睡多久,等精神飽滿了再出來。在正常時間之中,他就是不需要睡覺的存在。
44號發現了這個情況,也沒太在意,很自然地就把守夜的任務交給了他,於默也沒什麼意見。
對於他來說,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新奇了,他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面,寧願整夜整夜看着夜空的星光,也不願閤眼。
剛剛突兀出現的一陣睏倦,確實是讓於默訝然,下意識地就停滯了時間睡了一小覺。但沒隔多長時間就再次感到熟悉的睏倦感,他如法炮製地瞬間睡了一小覺再清醒過來,這回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的他,也能察覺出來有問題了。再加上特E號毫無預警地睡着,於默覺得這肯定是那個戴眼鏡的人搞的鬼。
爲了摸清楚烏托邦的情況,44號決定派人用無害的方法進入。只是44號的臉烏托邦之中有人認識,不能露面。63號還不能說話,不適合潛伏,132號又不太會演戲,很容易就會說漏嘴,所以看起來特E號和於默最適合,他們便假裝一對姐弟,循着於雷發佈的座標而來。
於默看起來面無表情,實際上心中非常的緊張。順利的話,他很快就會見到自己的父親了,而他居然搞砸了?會不會因爲這一點,這兩人就不讓他們進入烏托邦了呢?可以再來一次啊,這次他肯定會配合的!
伍雨抓了抓頭,看着於默平淡無波的臉容,覺得後者看起來很無辜,像是真的不知道他剛剛對他做了什麼一樣。
難道說自己的異能也有失誤的一天?
有可能吧……畢竟沒有誰能保證自己的異能萬無一失百試百靈。伍雨對他招了招手,抱歉地笑道:“根據規定,你身上的揹包是要檢查一下的。放心,我們不會拿走你們的東西,這是例行檢查。”其實這種例行檢查應該是等他們都昏睡之後才進行的,但現在明顯這小子沒睡着,就只能跟他說清楚了。
於默沒再說什麼,很配合地把身上的揹包遞了過去。
這個半截的揹包都是他們在一個村落之中找到的,揹包上面還印着MADE IN CHINA,絕對的國產貨。至於證件什麼的都推託丟失了,就連他們的方舟通行證都交給了44號保管,絕對的毫無破綻。
揹包裡的東西當真少得可憐,半瓶水和一包啃掉一半的壓縮餅乾,還有一些零碎的毛巾紙巾之類的。伍雨閒極無聊,開始打量這兩人,發覺這少年頭上的鴨舌帽雖然又破又舊,但卻是LV的牌子貨。那邊昏睡的姐姐脖子上帶着的還是極品玻璃種翡翠吊墜,看起來的確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也是,若不是有錢有閒的,誰會到非洲來旅行啊?一般剛剛能走出國門的都往歐美跑,歐美各地都玩過了纔想着來非洲這樣的原生態地區。
正不着邊地胡思亂想着,伍雨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發動機的聲音。
桓雪兒開着一輛越野車,這是蓮花瓣上的配置,使用的是電能。除了給伍雨帶來中午的盒飯外,她同時還帶了一個人過來,作爲替換盧恆光執勤的,因爲工地那邊正好有大型的鋼鐵鑄件需要他親自到場。
盧恆光倒是很滿意,他都沒讓桓雪兒接手抱于娜,而是自己把她抱上了越野車的後座。桓雪兒本想調侃他兩句,但被伍雨一個眼神制止了,她這才發現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年在這裡。正奇怪爲何沒按照規定把他弄昏睡了,伍雨就朝她做了個無奈的攤手姿勢,表示自己無能爲力。
桓雪兒便沒再多說什麼,怕多說多錯,把盧恆光在安全屋裡做好的金屬零件一起搬運到越野車上之後,便招呼了於默上了副駕駛位置,一起回烏托邦了。
於默還是頭一次坐車,但他已經在各種電視劇電影裡看到過無數回了,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他本想開口問身邊的桓雪兒是否認識於雷,但這話到嘴邊轉了個彎,還是嚥了回去。
還是不要……打草驚蛇了。
他現在扮演的是一個無關的旅行者,剛剛初來乍到,又怎麼可能認識烏托邦裡的人呢?
想到這裡,於默便慶幸自己沒有真的問出口,否則根本沒法解釋得清楚了。
因爲根本就沒有平坦的道路,所以越野車開得十分顛簸,後座懷抱着女神的盧恆光倒是覺得這段路越長越好,但於默卻是臉色越來越難看。
桓雪兒掃了他幾眼,叮囑道:“如果需要吐的話,直接腦袋伸出去就可以了,記得別弄髒車子。”
於默緩緩地點了點頭,沒有說實際上他都已經出去吐過兩回了。
漸漸的,顛簸變得可以忍受起來,於默看向車窗外,已經可以看到大片大片開墾的耕地。那些耕地並不像是正常的有機器犁出來的,而是在田邊站立一人的操控下,像是土中有地龍拱動一般,很快就把一塊原本的灘塗耕犁成大片的農田。另外一邊又有人舉起了雙臂,半空中逐漸有水汽聚集,很快聚氣成雲,淅淅瀝瀝的雨滴順勢而落。
“因爲這裡以前是海底,所以地還要多翻幾次,多養一陣才能播種。”桓雪兒見於默感興趣地看着,甚至車開過去很遠了都回過頭去看,便輕笑着解釋道。她接待過幾次投奔者,但清醒着進入烏托邦的,這位少年還是第一個。
待於默的頭轉了回來,桓雪兒掃到了他的側臉,忽然間覺得他的臉有些眼熟。
但具體像誰,一時間還真想起來。
喏,可能是因爲太帥氣,長得像哪個明星演員吧!
桓雪兒也沒太當回事,她本來也不是特別喜歡帥哥的,也不留意那些偶像明星,她的未婚夫陸路就是個微胖的人,她特別喜歡那種看上去就會覺得很有福氣的。
一想到陸路,桓雪兒就接通了兩人的心靈對話,和親愛的黏糊了兩句,又聊了下新來投奔的兩姐弟,又吐槽了一下盧恆光見到美女就兩眼發癡的蠢樣,順便讓烏托邦那邊準備好接待兩姐弟的負責人。
就這麼走神了一會兒,桓雪兒再把目光向右看去時,就發現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少年已經靠在車窗上打起盹來。
“這是……”桓雪兒怔了怔,怎麼一眨眼就睡着了?
盧恆光從後座探頭看了看,不當回事地笑道:“應該是伍雨那傢伙的異能生效了,剛剛說不定他光把心思放在美女身上了,異能延遲了。嘖,這個臭小子還大言不慚地說他從沒睡過覺,開玩笑也要找個好笑的梗吧?”
桓雪兒用後視鏡看了看盧恆光,連吐槽他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這樣倒挺好的,就和以往沒什麼不同了。桓雪兒確定了於默的呼吸平穩,確實是睡着了之後,便打開了話匣子,和盧恆光聊起天來。
事實上,於默只是在裝睡,因爲他發現就算他這樣一路清醒地觀察過去,肯定能把烏托邦的所有情況不設防地看上一遍。但他的目的可並不是爲方舟探查烏托邦的情況,而是想要找到自己的父親。
所以他便假裝昏睡,幸好盧恆光也幫他找到了理由,便放心地偷聽起來。
桓雪兒和盧恆光雖然肆無忌憚地聊着天,但他們也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機密敏感的話題一個字都沒說,聊的全都是別人的八卦或者今天李氏快餐會有什麼新菜式。越野車開得飛快,不一會兒就在一間剛剛建好的樓房前停了下來。
這座樓房事實上是在一艘沉船的基礎上改建而成的,這艘沉船是近代沉入海底的,船體保持完整,腐朽得並不嚴重。他們只是稍微改建一下,加固了地基和樓板,建成了金字塔狀,就可以當成一座樓房來使用。這裡成爲了陸地上的第一個綜合性大樓,烏托邦的人稱之爲蓮蓬一號樓,遠遠看去倒真像是一個倒扣着的蓮蓬。
陸路正站在蓮蓬一號外等着自家老婆歸來,那輛狂奔的越野車在他的面前剛剛停穩,盧恆光就抱着一個美女跳了下來。
陸路看到了美女的面容眼前一亮,下意識地就吹了聲口哨,只是這口哨聲還沒吹完呢,就看着自家老婆打開副駕駛的門,抱下來一位少年。陸路立刻不樂意了,瞪了本應該把美女給自家老婆抱的盧恆光一眼,連忙搶上前要接過那名少年。
只是桓雪兒笑了笑躲過了他的手,實事求是地說道:“老公,還是我來吧,別累到你。”
陸路撇了撇嘴,只能承認自家力大無窮的老婆抱個人來說簡直就和拿一本書一樣輕鬆,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陸路覺得他也應該鍛鍊下身體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來到蓮蓬一號內準備好的接待室,桓雪兒便把於默往沙發上一放,毫不客氣地從盧恆光手中把于娜抱走,進了屏風後的女賓室。把人弄昏迷之後才能進入烏托邦的用意,就是想趁這個機會給他們做一次完整的身體檢查,主要爲的是防止一些流行性傳染病進入烏托邦。
負責這一項工作的自然就是唯一的外科醫生林忍冬,女賓那邊就只有林半夏幫忙負責,林忍冬的人緣之差是烏托邦之最,沒事都少有人願意往這邊跑,倒是唐諾兒這會兒在這裡領防曬膏。
桓雪兒把人帶到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她知道自家老公不爽和林忍冬同處一室,否則剛剛他寧可在外面曬太陽也不願在屋裡等她。這新來的兩姐弟看起來也挺無害的,翻不起什麼風浪。況且還有唐諾兒這個小蘿莉在,就算有什麼危險,也抵不住她一嗓子叫喚的速度快威力大。所以她便和自己親親老公相攜而去,順便拎走了想要多呆一會兒的盧恆光。開玩笑!那邊還等着他開工呢!不能就這麼爲了美色而沉迷!
林忍冬向來不管別人的態度,都走了還清靜。林半夏早就被他培訓得可以自己完成抽血任務了,也不用他去插手。林忍冬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棉籤和針管,走到沙發上的少年身邊,給他抽血化驗。把針頭刺進對方靜脈血管,按照慣例抽了兩管血,林忍冬拔出針頭按住棉籤後,微皺眉頭。他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但卻又說不出來。
視線在少年的身上來來回回地掃視了一陣,林忍冬終於發現了對方在他審視下有些微微顫抖地眼睫毛。
居然是在裝睡嗎?
林忍冬勾起脣角,卻沒拆穿對方拙劣地裝睡演技。畢竟他的目的是抽血檢查,現在已經完成了,他又何必多事。
隨手把其中一管血放進血液離心機中,林忍冬拿起了記事本。也許是伍雨的異能失效,或者是這少年本身就擁有令其他人異能失效的異能,這些都可以跟進觀察一下。林忍冬在記事本中寫下幾行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重新走回了沙發旁邊。
低頭看着少年長長的眼睫毛眨的更厲害了,林忍冬擰緊了眉毛,拿下他頭上一直帶着的鴨舌帽。
奇怪,總覺得這少年長得很像某個人。
林半夏和唐諾兒的說笑聲從屏風的另一邊傳來,片刻後,林半夏便拿着兩管鮮血走了出來,正好看到自家弟弟對着一個少年發呆的情景。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林半夏把手中的試管也放進血液離心機,打開開關進行檢測。
“沒有,只是覺得他長得挺好的。”林忍冬直起身體,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換了在末日前,說不定還能是個校草班草的。”
林半夏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家弟弟居然在跟自己正常的八卦聊天,她哭笑不得地指着屏風道:“他姐姐更漂亮呢!那身材那長相,我看當明星都足夠了。”
林忍冬不屑地輕笑道:“那是整的。”
“啊?”林半夏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啥。
林忍冬一邊用手比劃着自己的眼睛和鼻子示意,一邊道:“她的眼睛割過雙眼皮開過眼角,鼻子隆過,下頜削過骨。”他雖然沒做過整容醫師,但在醫院實習的時候也去過整容外科,剛剛只描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那女人臉上動過刀子,雖然恢復的挺好的,但本身的不協調卻是抹不掉的。
“整的?”林半夏無語,低頭看着沙發上的俊美少年,呆了片刻纔敢問道:“那這孩子也是整的?他纔多大啊?”
“不,這孩子沒整過容。”林忍冬撇了撇嘴。
“咦?那他們不是姐弟嗎?”林半夏注意到了疑點。
林忍冬看着假裝昏睡的少年不由自主顫動的手指,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說了句道:“就算是一個父母生的,相貌還有漂亮有醜陋的,況且人家也有可能是堂姐弟,或者乾姐弟。”
林半夏最不爽自家弟弟跟她頂嘴了,扯了扯他的臉頰,輕哼道:“是是是,我家弟弟最帥了,姐姐我可比不上你。”
貨真價實一母同胞的兩姐弟正嬉笑中,那邊血液離心機便“滴”地一聲檢測結束。
林忍冬過去看了下屏幕上的檢驗數據,便一下子愣在了那裡。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林半夏追問道。
林忍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身體也沒有什麼傳染病,可以進入烏托邦。只是他們身體內都有異能,而且存在的時間很長了,我有些很意外而已。”
林半夏輕舒了一口氣,彈了下他的眉心,沒好氣地說道:“有異能不是很正常嗎?否則這兩姐弟怎麼在非洲大陸生活這麼長時間啊?好了,我先去給他們準備下必需的生活用品。”說罷便走出了接待室,轉去隔壁儲藏室了。
林忍冬則盯着屏幕上的檢測數據,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比他對異能者的研究更深刻的了,他很早就提出了這次世界末日,倖存者通過δ射線產生的異能,是生物史上的又一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
寒武紀生命大爆發,被稱爲古生物學和地質學上的一大懸案,自達爾文以來就一直困擾着進化論等學術界。
大約6億年前,在地質學上稱做寒武紀的開始,絕大多數無脊椎動物門在幾百萬年的很短時間內出現了。這種幾乎是“同時”地、“突然”地出現在寒武紀地層中門類衆多的無脊椎動物化石,包括節肢動物、軟體動物、腕足動物和環節動物等。而在寒武紀之前更爲古老的地層中長期以來卻找不到動物化石的現象,被古生物學家稱作“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簡稱“寒武爆發”。
達爾文在其《物種起源》的著作中提到了這一事實,並大感迷惑。他認爲這一事實會被用做反對其進化論的有力證據。
也許上一次寒武紀生命大爆發也是由於δ射線的照射而產生的?所以纔出現了那麼多進化的物種?
而現在隨着於雷等人傳過來的情報來看,非洲大陸上出現的衆多變異獸與變異植物,也是物種進化的重要證據。
而進過林忍冬的研究,初步發現異能者的變異,從血液之中可以查得出來。
血紅素與葉綠素的同化轉變,造成了異能者可以像植物一樣在陽光下進行光合作用產生源源不斷的異能。這種變異後的血液,自然和普通人的不同,這樣的血液檢查,當然可以很快地分辨出對方有無異能。
當然,必須是異能出現到達一定時間,血液的變異達到一定程度才能檢驗得出來,所以林忍冬說新出現的兩姐弟已經擁有一段時間異能了。
只要是學過中學生物的人,都知道人的血型分四種,O、A、B、AB型四種。但這四種血型卻並不是同一時間出現在人類傳承中。
O型血的歷史最爲悠久,大約出現於公元前6萬至4萬年之間。A型血在公元前2.5萬年至1.5萬年之間出現,B型血在約公元前1.5萬年至新紀元之間出現,而最後出現的是AB型,甚至它的歷史還不到1000年的時間,是攜帶A型血的印歐語民族和攜帶B型血的蒙古人在一起之後的血型。
隨着人類歷史科技的進展,醫學界逐漸發現除了ABO血型系統之外,又出現瞭如RH、MNSSU、P、KELL、KIDD、LUTHERAN、DEIGO、LEWIS、DUFFY以及其他一系列稀有血型系統。其中衆所周知的RH陰性血因爲極其稀少,被稱之爲熊貓血。
其實血型系統的變化,某種程度上來說,也代表了人類身體的各種變異進化。上述的諸多血型系統有些會使人體有各種各樣的缺陷,但有一些卻會帶來一些進步。例如AB血型的人擁有着耐病的能力,他們的免疫系統更能抵抗細菌。
在末日前就有一種說法,稱很快就會出現第五種血型,只有這種新血型的人類才能夠適應惡劣的環境,而舊人類則會被飛速淘汰。當時這種言論被世人嗤之以鼻,但林忍冬知道,他現在就在見證着這一說法慢慢地在眼前實現。
所以他給異能者新出現的這種血型,命名爲C型血。
只是這對姐弟是C型血並不能讓他感到震驚,這對姐弟雖然同爲C型血但卻依舊細分有差別,便知道這兩姐弟根本就不是親姐弟,甚至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這個結果也不讓他意外。讓他意外的,是隨着血液離心機屏幕上出現的血液數據,還有兩張基因圖譜。而其中一張基因圖譜,卻讓林忍冬看起來異常的眼熟。
再聯繫到那少年讓他覺得熟悉的臉容,一向相信直覺的林忍冬思考了一下,便調出了系統裡存着的其他人的基因圖譜開始比對。
在烏托邦能讓他心無芥蒂地進行抽血化驗的,也就寥寥數人而已,系統很快就找出了相符合的基因圖譜。
就在這時候,屏風後響起了陌生女人的聲音,應該是那位於娜清醒了過來。唐諾兒笑嘻嘻地給她倒了杯水,緊接着林半夏也進來,拿着衣服和生活用品。幾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紹,唐諾兒還打趣了一下林半夏手中的鑽石戒指。
這是她最近最喜歡做的事情,於大叔終於和林姐姐訂婚了,這樣的大喜事必須要每個人都知道。
林半夏饒是已經過了數天,也不能免俗地害羞一下,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幸福的甜蜜。
林忍冬一直盯着沙發上的少年,看着他的手指在聽到一個人的名字時顫動得越來越厲害,卻並沒有說什麼。
屏風內的說笑聲很快就停了下來,林半夏領着唐諾兒帶着于娜去其他地方安置了。
林忍冬點頭應允自己負責這個新來的少年,起身送她們三人離開後,把接待室的門輕輕地反鎖上。
他回過頭,對着悄無聲息就站在電腦桌前的少年並不意外。
林忍冬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語氣冷漠地說道:“你叫於默?姓於?於雷和你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