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紅色

吳影楓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問錢德康借了下手機。

錢德康愣了一下,一副我和你又不熟幹嘛借你的表情,但還是有點尷尬地從褲兜裡掏出手機遞給了吳影楓。

吳影楓端詳着這款手機。作爲時尚達人的錢德康,每年都會買最新款的手機纔對。而眼前這一部,是兩年前的新款。手機上顯示的年份,是兩年前的。吳影楓對了手機的時間,現在是7月10日的下午3點19分,馬上就要上課了。吳影楓正想繼續檢查這部手機,電話卻響了起來。是趙銘銘打來的電話。錢德康接過手機,突然大吼了一聲:“啊?!”班級裡頓時安靜了下來。

“好好好,我馬上帶人上來!”錢德康掛掉電話,喊道:“大家快點到天台上去!快點!!趕緊去!!所有人都去!!!”說罷推開了外班的兩個學生衝樓梯跑去。3年8班的學生們幾乎都已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上課了。教室裡空出的座位,應該是李大開、趙銘銘、劉曉川、錢德康和吳影楓。但還有一個座位沒人坐。那應該是牛嘉麗坐的位置。但是牛嘉麗是在2年級轉學過來的,現在那個座位是誰……話說回來,自己轉過來比牛嘉麗還要晚,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吳影楓的頭開始疼起來,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兩年前的世界。

錢德康的牙套讓吳影楓回憶起來,錢德康的綽號,除了“胖子”之外,確實還有一個叫做“鐵齒銅牙”的。這個綽號,在吳影楓剛剛轉學過來時,聽別人提到過幾次,但後來就沒人叫了。這大概是因爲,原先錢德康是戴牙套的,而在吳影楓轉學過來之前,他摘掉了牙套的緣故吧。再加上手機上的時間,李大開的說辭,同學們形體上的種種變化,以及現在的季節……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越嗎?吳影楓並不是個喜歡幻想,相信超自然現象的人。但諷刺的是,他之前已經經歷過被困在教室裡出不去,被莫名其妙的“聲音”玩弄的事件了。那天晚上最後的回憶,是吸進了莫名其妙的氣體,在昏迷中差點撞死在講臺上,但最後被誰救了……然後,自己就進行了時光旅行,來到了兩年前?這實在是太扯了。但,還有比被看不見的“牆”困在教室裡更扯的事麼……

吳影楓在思考的同時,混在8班的同學中,跑向頂樓。這座教學樓一共有6層。在吳影楓踏上6樓時,上課鈴聲正好響起。吳影楓不禁瞥了一眼3年8班的教室。門開着,從門口探出一個不認識的腦袋,向正在奔跑的1年8班的學生們不解地窺視着。樓梯到了6樓並沒有終止,再往上走,在原本應該是7樓的地方有一扇碩大的鐵門,再外面是天台。錢德康正用全力撞擊着鐵門。他回過頭來對剛剛跑上來的同學們說:“快幫我把門打開!劉豔菲要跳樓!”

學生們愣了一下,趕緊飛奔到鐵門口。吳影楓看透過鐵門上的隔柵,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女生坐在了教學樓天台的邊緣。她背對着夏日的晴空,面向着正朝她不斷呼喊的同學們,流着晶瑩的淚水,臉上卻帶着笑意。

“鑰匙呢?!”

“不知道!班長他們去找老師了!!男生們和我一起撞門吧!女生們喊大聲點,讓她別衝動!”

同學們按照錢德康的指示行動起來。吳影楓邊撞門邊觀察着門外的女孩。儘管帶着詭異的神態,但依然無法否認她的美貌。長髮在微風中輕輕拂動着,淚滴從明亮的雙眼中決堤而下。她的笑容讓人無法琢磨,那似乎是純粹的開心,卻又帶有點嘲諷,總之是滿溢着叵測的美。她端坐在椅子上,雙手背過了身後,對同學們的呼喊毫無反應。啊!仔細看一下,其實她是被捆在椅子上的!她的手腳被牢牢地綁在椅子腿上,那不自然地背向後面的雙手,應該也是被綁在椅背上纔對。但她沒有呼救。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時,劉曉川飛快地跑了上來,手中拿着一串鑰匙。大家趕緊閃開,劉曉川開始一把一把地試。

“不知道是那把嘛?!”

“這門好幾年沒開過了,管理員也搞不清楚了!”

“那把剛纔試過了!”

“閉嘴!我還不知道?!”

終於,門被打開了。但一條鎖鏈橫梗在同學們和劉豔菲之間,門只能推開一小部分,人上不到天台上。

“大家再用點力!”劉曉川大聲吼道。

同學們拼命撞擊着鐵門,一下!兩下!!三下!!!吳影楓眼睛盯着銅鏈,減緩了撞擊的力氣,陷入了思考……

銅鏈終於崩斷了。同學們推開門立刻衝了出去。錢德康和劉曉川揚起了雙手,大家邊慢慢地接近劉豔菲,一邊大聲詢問她究竟怎麼回事。但劉豔菲依然保持着謎一般的神態,不發一言。

吳影楓馬上觀察整個天台。他們剛剛通過的鐵門是通向天台的唯一通路。快速環繞了出口一圈,確認了天台上除了剛剛衝上來的8班同學以及劉豔菲以外沒有其他人。剛剛斷掉的銅鏈上有一個黑色的大鎖,現在仍是鎖着的狀態。

突然,幾聲驚叫一起傳來。吳影楓看到,本來端坐在天台一邊的女孩突然向後仰去,失去了平衡。

這個叫做劉豔菲的女孩就這樣從天台墜落了下去。吳影楓的耳朵已經被身邊的尖叫聲吵得鳴響起來。錢德康跪在了地上。他是在自責嗎?因爲寫作比賽的事情?還是單純受到驚嚇腳軟掉了?這麼想着的吳影楓,正要向前走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僵硬了起來,呼吸變得無比的急促。耳鳴一陣陣地襲來,這個世界的各種聲音斷斷續續地侵蝕着大腦。女生們都癱坐在天台上,哭泣着,尖叫着,嘔吐着。男生們有個別膽大的湊到了教學樓邊。吳影楓也鼓起了勇氣,慢慢地走向了樓邊。風好大,感覺自己隨時都會被吹向天際。樓下的尖叫與哀嚎聲浪涌了上來,感覺整個操場,整棟教學樓都在沸騰。吳影楓跪在地上爬到了樓邊,向下望去。

劉豔菲側臥在操場上,鮮血正緩緩從她的身上滲出。她的衣服慢慢變成了紅色。緊緊束縛她手腳的繩索慢慢變成了紅色。操場慢慢變成了紅色。紅色。紅色。紅色。

吳影楓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