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運兵車轟隆隆地震顫着,無情地碾過了地面。
這臺金屬鐵盒已經被夜刃第五連的技術軍士們從裡到外都改造了一遍。
防禦能力被大大縮減,引擎被更換成了擁有更強出力的新款式,就連履帶也加厚加粗了不止一點.原有的武器也被儘可能地減少了,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讓它變成一臺速度上的怪獸。
畢竟,對於夜刃們來說,他們是不太需要拿犀牛運兵車當掩體或讓它進行火力壓制的,只要能迅速地將連隊或獵殺小隊投放到任務地點即可。
但也正因如此,坐在這個金屬鐵盒子裡的體驗已經完完全全和‘舒適’二字搭不上邊了。
不管履帶碾過什麼東西,坐在車內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還不如走過去”西亞尼低聲抱怨了一句。“第五連的這幫人在改進載具的時候全都是瘋子,他們完全不考慮一下減震性能的嗎?”
第一連的副官莫萊茨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已經懶得理會了——來自泰拉的西亞尼坐任何載具都會抱怨。
他坐被改造過的犀牛運兵車抱怨太陡,坐蘭德突襲者抱怨那東西像個鐵棺材太悶,坐斯巴達人突擊坦克又會說它像個傻大個,完全不符合他的氣質
莫萊茨有理由相信,西亞尼就算有朝一日坐上了禁軍們的懸浮摩托也會抱怨出聲。
當然,他會慣着西亞尼,他的連長則不會。
範克里夫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僅僅只用一個眼神就讓西亞尼安靜了下來。而且,他並不打算就此停下。
“你對技術軍士們似乎頗有怨言,西亞尼。”一連長抱起雙手,肩膀上的軍功章閃閃發光。“我已經開始懷疑亞戈·賽維塔里昂的某些習慣是不是從你這兒學到的了。”
“這是污衊,我的連長。”西亞尼趕忙從四條安全綁帶的束縛之下擡起雙手,表達了自己的無辜。“我可從來不會像他一樣把鏈鋸武器插進泥土、沙地或者建築材料裡去.”
“但你會經常性地投擲爆彈槍。”坐在一旁的藥劑師賽列·多尼奧幽幽地來了一句。
“我親眼看見很多次了,西亞尼。伱把子彈打光了,然後就把它扔出去砸人。等到你解決完敵人之後,你纔會把它撿回來。”
西亞尼轉過頭,瞪向了藥劑師。
“的確如此。”莫萊茨立刻加入了戰場,他對範克里夫點了點頭,贊同了藥劑師的話。“我作證,賽列說的是真的,連長。”
範克里夫沉默地將視線放在了西亞尼的臉上,後者卻奇蹟般地保持了面無表情,甚至做到了開口替自己爭辯。
“爆彈槍對此很高興,你們見過它抱怨嗎?”
“它恐怕只是不會說話而已,西亞尼”
範克里夫嘆了口氣,沒有再說更多,讓話題終結在了這裡。數分鐘後,運兵車終於停下了顛簸。金屬門在機械的運轉聲中倒在了地面之上,從大門變爲了一截向下的路。
從中走出,範克里夫立刻聞見了空氣中飄蕩着的古怪氣味。
諾斯特拉莫的荒野在數年以前是一片擁有劇毒的無人之地,只有變種人和窮兇極惡的可怕野獸才能在這裡生存。
機械教改變了這裡的環境,讓它從劇毒的泥沼與沙地變成了一片乍看之下居然還過得去的曠野。雖然依舊長不出什麼對環境有改善作用的植物,但起碼已經看上去已經好了很多。
被建築的細節切割到支離破碎的燈光灑在了範克里夫臉上,將他的臉變成了一副怪誕的抽象畫。一連長沉默地回頭看了一眼,有更多載具正在朝着此處駛來。
五花八門,種類繁多,但大多都被拆除了武器。畢竟,他們來此是爲了參加一場慶典。若是參加戰爭,範克里夫就不會坐着犀牛來了。
他會帶着其他三十九個人坐進‘乳齒象’裡,讓它帶着他們撞進敵人後方,那樣可比坐犀牛要省事得多。
“範克里夫。”一個聲音從他側面傳來。“第一連都到齊了嗎?”
“還需整備,教官。”一連長回頭答道,毫不意外地看見他們的教官從黑暗中大步踏出。
漆黑的影子沒有被燈光驅除,而是有如活物般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卡里爾·洛哈爾斯下一次的徵召。
範克里夫瞥了它們一眼,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感到一陣想要呼喚的悸動。他強迫自己移回了目光,卻發現卡里爾正盯着他,目光若有所思。
“教官?”“沒什麼,範克里夫。”卡里爾微微一笑。“但我還是需要提醒你一句,黑暗仍然很危險。”
“我想我大概是不會用到它們的”範克里夫繃緊肌肉,如是說道。“另外,原體衛隊怎麼辦?”
“臨時抽調第一連和第八連的戰士來組成吧,換上終結者動力甲,機僕們應該已經將它們準備好了。”
卡里爾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無論連長們如何勸說、要求、甚至是隱含哀求的威脅,康拉德·科茲始終不爲所動。實際上,夜之主的原話在某種程度上甚至顯得有些殘忍。
‘你們真的認爲我需要一支衛隊嗎?你們真的覺得,我需要保護?’
“明白了。”範克里夫點點頭,開始用他掛在衣領上的通訊設備與第八連的連長安瑞克·巴巴託斯進行溝通。趁着這個機會,卡里爾終於細緻地觀察了他一會。
範克里夫穿着一件標準的老式禮服,帶有很強的軍人風格。不像現在流行的多數設計,這件禮服在多數細節上都非常老派嚴苛。
無論是袖口的兩枚金袖釘,還是沒有任何寬大設計的腰部,都透露出了一種古樸的感覺,整件禮服除去黑藍白三種顏色以外甚至連點綴都沒有。
實際上,比起它來說,那些掛在右胸前和兩側肩膀上的軍功章才更爲吸引眼球,其中有一枚尤爲珍貴。它以銀色爲基底,主體則是一道金色的閃電。
卡里爾看了它一會,便移開了視線。他勾動手指,黑暗興奮地撲了上來,纏繞在他的身上,使他在下一秒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範克里夫目送着他離開,抵抗着自己心中涌起的本能,繼續和安瑞克·巴巴託斯扯起了皮——“不,衛隊只需要一百人,你的第八連只能佔據其中一半。”
通訊那頭,安瑞克·巴巴託斯用一種陰鬱的口氣罵了一句泰拉俚語。
——
康拉德·科茲站在高臺最上方,向下俯瞰。荒野的夜風吹動他額前的黑髮,使那雙眼睛變得有些詭譎。
軍團的僕役與從巢都臨時招募而來的幫工們正在佈置場地,食物和酒水都被安置在了一張張鋪着黑白桌布的長桌之上。
數萬根蠟燭被安置在了早就準備好的鋼鐵燭臺之上,只待宴會開始便會被立即點燃。屆時,燈光會關閉,搖曳的燭火則會代替它們。
各個巢都的管理者和一些平日表現優異的工人也被邀請到了現場,他們同樣擁有一張長桌。
凝望着這一切,夜之主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輕聲說道:“這裡是第一次被啓用,科拉克斯。建造它是極限戰士們的主意,我本來不打算同意,但盧克萊修·科爾沃說服了我。任何軍團都需要一個宏偉的廳堂來招待表親或其他配得上這種場合的人,他是這麼說的。我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科爾烏斯·科拉克斯點了點頭,他似乎顯得有點不自在。科茲看得出原因——除了他身上那套華貴的禮服以外,還能是因爲什麼呢?
這套禮服毫無疑問是由第十九軍團,或者說,暗鴉守衛們爲他們的原體準備的。沉鬱的黑爲主色,精緻的白則在一些地方做了點綴。
科茲沒辦法很好地形容出這件禮服的模樣,但他可以用一個詞來描述。
福格瑞姆式的。
“放輕鬆就好,兄弟。”夜之主收回目光,不打算再給科拉克斯增添壓力了。“你完全沒有必要緊張,待會要上臺代表各自軍團比斗的人才應該緊張.你看見那邊那個沙坑了嗎?”
科拉克斯點了點頭,他當然看得見。那個沙坑和這處宏偉的建築物有着一種格格不入的氣質,哪怕是盲人恐怕也能聞到它帶來的粗糲與血腥。
“我從安格朗那兒剽竊來了這個創意。”康拉德·科茲咧嘴一笑。
“他沒有全盤否定努凱里亞,一些傳統在他的改進之下變成了戰爭獵犬現如今獨有的文化之一,比如這個,決鬥坑。和戰犬打交道免不了要進去試一試,如果你以後要和安格朗合作的話,你大概也會被邀請到堅定決心號上的。”
“我可以拒絕嗎?”科拉克斯皺起眉。“我知道決鬥籠,訓練擂臺和類似的傳統但你說的這個決鬥坑,讓我感覺有些不太好。”
“這得看你自己了,兄弟。”科茲耐心且溫和地說。“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我不想用我的觀點改變你對安格朗的印象,還是讓你自己和他打打交道吧。那麼——”
他轉過頭來,換了個角度,用背靠在了高臺的欄杆之上:“——你選了哪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