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開始點名。”
下午的地理課是三點半開始。
這一次,林蓀竹帶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進入房間的時候,她發現,秦藍蜓的臉色變得比上午還要更糟糕了一些。
她現在的情況,還適合上課嗎?爲什麼還非得讓她來上課啊?
此時,陳培安交給她的那封信,就在她的胸口揣着。
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同意了陳培安的請求,接了這麼個莫名其妙的燙手山芋。說實話,她不過是來做個家教,這個家族有什麼秘密,其實自己也不想知道。
不過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點名這件秦管家再三強調過的事情。
“嗯,首先,秦博生。”
此時,秦博生依舊是和之前一樣,臉色蒼白,感覺就真的像是貧血一樣。即使這麼近看過去,還是看不到他的臉龐有多少血色在。
“到。”他很平靜地說出這個字來。
“嗯,秦玉娟。”
長得很高,眼睛幾乎眯成縫的秦玉娟,則是依舊用着那非常軟糯的聲音說道:“到。”
“秦利羣。”
那個戴着金色邊框眼睛,中分頭,始終看起來有氣無力的少年,此時身體半支撐在桌面上,不知道爲什麼,他看起來比上午還要更疲憊一些。
此時,他嘴脣似乎翕動着,有發出聲音,但是,聲音太輕微,幾乎如同蚊蠅一樣,以至於林蓀竹几乎都聽不到。
“那個,秦……利羣?”
這時候,秦卿季先一步對秦利羣說道:“利羣,好好地說,沒聽到……老師剛纔在點名嗎?”
秦卿季明明是用非常平淡的口吻說話,但不知道爲什麼,聽着他的聲音,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秦利羣聽到秦卿季的話,立即強撐着坐正了身體,說:“到……到!”
然後,他低着頭,對秦卿季說:“對,對不起,卿季,下次我會大聲一點的。”
“記住就好。”秦卿季又強調道:“一定要讓老師好好地聽到你的聲音,牢牢地記住。”
“是……是……”
這一幕讓林蓀竹看得都愣住了。
秦利羣似乎在秦卿季面前,相當地誠惶誠恐。
“好了,老師。”秦卿季看了看手錶,說:“快一點,在上班前完成點名。”
“好,我……我知道了。”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秦卿季,林蓀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感,甚至讓她覺得,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少年。
“嗯,下一個,秦彌……”
“等一下!”這時候,秦卿季立即打斷了林蓀竹的話,“林老師,利羣后面,不應該是我嗎?爲什麼不點我的名?”
爲什麼?這,這還用問嗎?
你不是都已經說了那麼多話了,有必要再多此一舉點個名嗎?
“嗯,有必要嗎?我已經在你的名字後面打√了。”
秦卿季聽到這裡後,搖了搖頭,說:“老師,馬上重新點名。說我的名字,馬上!快要上課了!”
林蓀竹愣住了,但既然是對方的要求,她也只好照做。
“好,好吧,秦卿季。”
“到。”秦卿季的聲音相當響亮。
“好,接下來,秦彌。”
林蓀竹越發意識到,這個家族的人似乎很看重這種形式主義的東西。
算是他們的一種怪癖?
還是說是他們的家規?
名叫秦彌的戴着厚厚眼鏡的女孩,立即緊跟着秦卿季,說出了“到”字。
“老師,快一點,馬上要到上課時間了。”
“嗯,好,秦藍蜓。”
秦藍蜓此時,強撐着身體,說道:“到……到……”
可是這兩個“到”字,說得很勉強,彷彿她喉嚨裡面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藍蜓,”秦卿季立即又說道:“發音清楚一點。”
“不用了吧,我聽清楚了。”林蓀竹其實真想讓秦藍蜓先回去休息,“就這樣吧?”
“不行。”秦卿季繼續冷冷說道:“藍蜓,說得清楚一點!”
秦藍蜓翕動着嘴脣,繼續說着:“到……”
但這個“到”字,聲音比剛纔還要輕。不過畢竟距離不算遠,何況林蓀竹知道她要說什麼,所以還是聽清楚了。
“可以了,下一個,秦申羅……”
“藍蜓,”這一次,秦卿季的聲音,已經開始帶了幾分強烈的不悅,“你要說得再清楚一點,清楚到足以讓‘它’聽得到。”
“沒事的,我聽清楚了……”林蓀竹連忙說:“我聽力還是不錯的,可以了,就下一個秦申羅吧……”
但是,秦卿季卻是站起身來,走到秦藍蜓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隨後,他將手錶拿到了秦藍蜓面前!
“藍蜓,你看清楚,還有三十秒就要開始上課了!”秦卿季繼續說道:“大聲說!讓‘它’可以聽得到!”
秦藍蜓只能儘可能張大嘴巴,勉強說道:“到……到,到……到!”
“秦卿季你幹什麼,你放開她!”林蓀竹剛要來阻攔,秦申羅就站了起來,橫在了她面前。
從頭到尾除了說一個“到”字外始終一言不發的秦申羅,他這一站在林蓀竹面前,足足比她要高出了一個頭來,給了她很強的壓迫感。
“好,可以了。”總算秦藍蜓的嗓音讓秦卿季滿意了,他鬆開了她的衣領,冷冷地對林蓀竹說:“林老師,繼續點名。”
林蓀竹看着秦申羅那生人勿進的眼神,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而又聽秦卿季的話,咬了咬牙,才說道:“秦,秦申羅。”
秦申羅這才說道:“到。”
總算,在上課時間開始前,完成了點名。
這時候,大家都坐了下來。
“老師,上課前我最後提醒你一件事情,”秦卿季冷冷地看向林蓀竹:“點名,必須在學生響亮地說出‘到’以後,才能打√。還有,按照點名簿的順序點名,不能隨意跳過。你明白了嗎?”
這話讓林蓀竹感覺,自己似乎根本不是家庭教師,而是這個家族的家僕一樣。
這些人,也對自己並不存在什麼尊重可言。
她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隻能對自己說“忍”,“忍”,最後說道:“好,地理課開始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