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壯將塗料及技術文檔送給呂玉花纔剛剛過去二個星期,他就接到李忠夫打來的電話。李忠夫告訴他癌症診斷試劑100例臨牀結果非常糟糕,準確率只有50%,假陽性率高達55%,李忠夫還給它判了死刑——沒任何臨牀意義。
李大壯掛電話後立馬給範大東打電話,質問他爲什麼準確率這麼低,而假陽性率又這麼高。範大東在電話裡承認其他地方臨牀數據與增埔差不多,作爲臨牀應用確實無任何意義,但作爲博士課題可結題了——他將不再進行任何研究了,那20萬也花光了。聽到這消息,李大壯如雷轟頂,20萬打水漂了,他非常生氣,不想再聽範大東解釋直接掛了電話。
一星期後李大壯接到其哥李大軍打來的電話,其大巴在增埔城區把一老人撞了,現在傷者正在省城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搶救,急需預付10萬元押金,而自己拿不出來。李大壯反問其哥爲什麼不去找保險公司,李大軍告訴李大壯保險公司要他先墊錢,然後再報銷而且保險公司預估只報銷60%許。
心煩意亂的李大壯只好硬着頭皮給李忠夫打電話告知他其哥把人撞了,傷者正在他醫院全力搶救當中,10萬元押金等下送過來,讓他告訴醫院放心搶救就是了。
李大壯與洪玲商量,個人名義向公司借10萬元。洪玲開好支票後,李大壯立馬送過去。
五六天後李大壯剛剛從醫院住院部探望傷者出來,正好是下午3點多的時候,他接到劉榮慶打來的電話,要他馬上到廠裡來一趟。他火急火燎地打車趕到增埔市龍大觀世家用電器廠廠長辦公室找劉榮慶——剛升爲廠長。
劉榮慶見到李大壯火冒三丈,劈頭蓋臉地罵起來:“你什麼鳥塗料,幾百個成品幾乎個個檢了,塗層硬度、附着力及不粘性遠低於進口的,這幾百個成品只能作廢品處理——成本2萬元——由你買單。另外你帶來的塗料固化溫度比進口的高50度,呂玉花沒請示厂部私自將固化爐溫度調高50度,導致固化爐長時間超負荷運行,前天上午終於燒壞了,造成重大的生產事故,而修復固化爐需要15萬元,這15萬元必須由你承擔。”
李大壯唯唯諾諾地表態:“那17萬元我來承擔,給我幾天時間籌錢。我想問一下劉廠長,我賠了17萬元後,呂玉花不會再受任何處分了吧!”
劉榮慶:“一碼歸一碼,對她最終如何處理就看她如何表現了。她的過錯導致工廠停產,維修需時二星期,其間直接經濟損失50萬元,間接損失50萬元,共計100萬元經濟損失。這100萬元,你是負擔不起的。”
李大壯:“我確實負擔不起這100萬元,那17萬元已夠我喝一壺了。”
劉榮慶:“我知道。呂玉花哭着告訴我,你投資的科研項目均失敗,25萬元已打水漂了,還有你哥大巴把人家撞了——你又墊了10萬元,現在又要掏17萬元,你已損失52萬元——快破產啦!”
李大壯:“我去呂玉花辦公室找她一下。”
劉榮慶:“你識趣就不要找她啦!我是看在她求我的份上免了你100萬元的。”
李大壯聽到劉榮慶這麼說,心中掠過一絲不安,隱隱約約感到呂玉花爲保護自己而與他達成某種交易。他潛意識裡認爲劉榮慶在公報私仇,有意無限放大損失,他心有不甘地質問起劉榮慶來。
李大壯:“按我的理解,17萬元就是直接經濟損失,我已承諾承擔17萬元了,那來的直接經濟損失50萬元?”
劉榮慶不耐煩地回嗆:“那17萬元只是面上明賬。工廠停產二星期,工人沒事幹——放假,但這二星期的工資照發,另外停產,導致今年產值減少,進而影響今年銷售收入——導致今年利潤減少。經測算,減少的利潤加上照發的工資爲50萬元。”
李大壯繼續追問:“那間接損失50萬元又是如何算的?”
劉榮慶:“工廠停產二星期,導致個別代理商(經銷商)不能按合同及時收到貨而令工廠承擔違約金,我們投放的廣告、商超渠道的促銷費用因貨源沒跟上而沒能夠產生預期的效益。經測算,損失的機會效益加上違約金約48萬元。”
對劉榮慶這樣神算,李大壯也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但他還是堅持認爲劉榮慶利用職權公報私仇——想將他與呂玉花拆散開來,於是他試探劉榮慶的真實意圖。
李大壯:“那我該怎麼做,才能讓那100萬元損失在廠裡看來不用我或呂玉花負責?”
劉榮慶:“你們分手是上上策。”
李大壯:“爲何這樣說?”
劉榮慶:“你們分手,可堵住廠裡其他人的口,讓他們評擊呂玉花所謂假公濟私找不到藉口,那樣我可以將這次生產事故定性爲科研探索,呂玉花不會被廠裡開除,你也不用額外揹負100萬元債務。你人聰明,會算出孰輕孰重。”
李大壯:“按你說法,我們分手後,呂玉花不會受到任何處分。”
劉榮慶:“你們分手後,我保證呂玉花不會受到包括開除在內的任何處分,但這不等於她不受任何懲罰,肯定不能再當技術科長了,廠總工程師位置也保不住了。她已威望掃地,如過街老鼠,在廠裡無法待了,她得儘快調到其他單位去。”
李大壯聽劉榮慶這麼一說,頓覺事態嚴重,他深知現在仍是國企的天下,不要說揹負開除的處分,那怕只受到輕微的記過處分,在檔案裡留下不光彩的一頁,都等於判了“死刑”——沒那家單位敢要她了。但讓他與呂玉花分手,他心裡一萬個不情願,他們經歷過這麼多磨難好不容易在一起,如今又要分手,那種痛對他來說不是哭天搶地,而是心頭滴血。他已明白劉榮慶在利用職權公報私仇,將他與呂玉花拆散開來,然後劉榮慶取代他和呂玉花結婚。李大壯想到這裡不寒而慄,更令他不安的是他目前沒任何反制手段。劉榮慶握有生死牌,對生產事故如何處理全在他一念之間,他可以輕輕放過李大壯、呂玉花,也可以令他們萬劫不復:呂玉花被開除——失業,李大壯揹負117萬元債務——傾家蕩產也還不清。
劉榮慶見李大壯陷入沉思,進一步擺出善解人意的心態。
劉榮慶:“我知道你們從小青梅竹馬,相識、相知、相愛,好不容易劫後重逢。要你們此時分手過於殘忍,但這是目前最優解。其實換個角度思考,如果自己不能給對方美好的未來,放手讓對方尋找更美好的未來,也是偉大的愛情——既然深愛對方,自然希望對方過得好。”
劉榮慶剛說完就有人進來找他,李大壯趁機溜走了。
李大壯發瘋似地跑到呂玉花辦公室找她,卻被告知不在,他只好跑到廠門口守候。他一邊守候一邊怒氣衝衝地給黎東華打電話。
李大壯:“塗料經增埔市龍大觀世家用電器廠試用,效果非常差,塗層硬度、不粘性及附着力遠低於進口的,而你的技術文件聲稱達到進口水平。”
黎東華:“技術文件是依據實驗室做的實驗,而中試後產品指標下降厲害也算正常。”
李大壯:“此話怎講?”
黎東華:“你知道實驗室做實驗用的材料都是用優級純(GR)、分析純(AR)、化學純(CP)等試劑,而中試是用工業級原材料。前者純度遠遠高於後者,因此用前者做出的產品性能遠高於用後者做出的產品性能。”
李大壯:“那爲什麼不標檢驗結果是基於實驗室?”
黎東華:“不用標!地球人都明白,塗料中試前檢驗結果是基於實驗室。”
李大壯:“好!就我傻B一個,不懂你們研究人員的潛規則。那成本覈算爲什麼不按試劑級原材料反而是按工業級原材料來計?”
黎東華:“這個……”
李大壯掛了電話,想到又是一個坑爹的……非常來氣。
廠裡早已下班,李大壯一直守在廠門口都沒見呂玉花出來,最後他看到劉榮慶開車出來——門衛告訴他人走光了。
李大壯漫無目的在馬路上逛!
他晚上8點多才回到家裡,剛進門他突然感覺到心跳快而且心律失常——陣發性房顫伴心動過速又發作了,他趕緊找出省城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病歷,然後出門打車趕往該醫院。
到了省城醫科大學附屬醫院,他掛上急診號就直奔急診內科診室,卻發現李忠夫與急診大夫正在會診一個前列腺癌晚期伴心律失常的急診病人。李大壯耐心等他們會診完後纔開口說自己陣發性房顫伴心動過速又發作了並遞上病歷。李忠夫一看是李大壯,十分驚訝他怎麼知道自己得了心臟病,但看他臉色鐵青——十有八九有心臟病。過了一會,急診內科大夫通過心電圖及臨牀指徵確診爲陣發性房顫伴心動過速,又安排護士馬上給李大壯靜推西地蘭。
等護士給李大壯打完針後,李忠夫才關切地詢問李大壯病史,李大壯一五一十告訴了他。李忠夫又與主診醫生探討李大壯病情,主診醫生明確告訴他,依據本院的診療記錄,李大壯有原因不明的陣發性房顫病史,就怕過不了多長時間會演變成頑固性原因不明的房顫。李忠夫聽完主診醫生的簡介後,心事沉重地向李大壯打聲招呼回病房去了。
李大壯看見李忠夫遠去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投資失敗讓他與呂玉花感情出現了嚴重的裂痕,本來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有助修補感情裂痕,但心臟病卻使這根救命稻草被壓斷。李大壯能想到,李忠夫回到住院部病房後第一時間告訴呂玉花及她父母,他有心臟病一事。
經過治療,到半夜時候,李大壯心臟恢復竇性心律,心室率也回覆正常水平。他留觀到後半夜3、4點鐘後,主診醫生才允許他回家。
第二天早上,李大壯回到公司與洪玲商量公司關門事宜,並告知因塗料問題他個人賠償增埔市龍大觀世家用電器廠17萬元。洪玲同意付17萬元,但不同意公司清盤,她認爲天無絕人之路。
洪玲將寫好的17萬元支票交到李大壯手裡時,李大壯BB機突然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呂玉花的留言:今世沒婚緣,下世再做你老婆,從此別過,各自安好!此時洪玲看見李大壯臉上表情發生了劇變,關切地問:“是女神呂玉花提出分手了?”李大壯點了點頭。
洪玲唉聲嘆氣起來:“自從你與她在一起以來,諸事不順,投資失敗,你哥又出車禍。這一切說明你與她五行不合,有緣無份!謝麗莉——多好的姑娘,你又偏偏不喜歡,人家昨天已遠赴澳洲留學了。”
李大壯聽到洪玲嘮叨特煩,他把她打發走,並將支票交給她,又叮囑她趕緊派人給劉榮慶送去,然後他離開公司打車回家。
他一回到家就分別給李貴花、李忠夫打電話,他們態度驚人一致,勸他放棄,又叮囑他以後不要再騷擾呂玉花了。
李大壯聽到李貴花、李忠夫對自己下分手令後,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他不明白既然他和呂玉花兩人感情深厚又彼此深愛,爲什麼因錢而分手呢?在他看來,大不了從頭來過,只要彼此牽手,錢景是可預期的,未來仍是可期望的。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曾經的承諾和誓言,在金錢面前顯得多麼蒼白。李大壯也沒法接受呂玉花因他自己原因不明的房顫且在當下又不影響工作和生活情況下,仍然提出分手。他更不明白爲什麼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呂玉花仍狠心離他而去,而她遭遇車禍昏迷不醒時自己反而不離不棄。
李大壯又想到自己也許沒資格指責呂玉花。他聯想到呂玉花如果與自己結婚,因自己目前經濟困境,加上定時**——自己有心臟病,她不一定幸福,更談不上過優質生活,甚至連基本的安全感都沒有,這樣的婚姻對她來說又有何用呢?
李大壯已癱在椅子上10個小時了,飯不吃,茶水也不進。他十分茫然找不到方向,公司怎麼辦?對呂玉花是瀟灑地揮揮手還是永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