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布接過洪亮的錢說:好吧,我替你轉交,也等於你向老人家賠罪了。不過,你得配合 一下,想辦法找到小菲,現在我們也不能斷定你應該承擔什麼責任,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小菲是被你帶走了,這沒錯吧。
洪亮點點頭說:是的,我承認。
傑布又說:你剛纔承認了,這樣就好,敢作敢當,是個爺們。傑布把臉轉向章湛:章兄,今天你在場,你是證人。
章湛說:這沒問題。
你還有小菲的電話麼,我說的是後來的電話。章湛問洪亮。
有啊,可是一直打不通,沒人接,也不是停機,總是忙音。
章湛說。那你把她的電話告訴我和傑布,我們都來試試看能否聯繫上她。
洪亮向服務員要來紙筆,將號碼寫了二遍,然後撕開,給了傑布和章湛每人一半。章湛拿起筷子說:我們繼續喝酒,今天要大醉而歸纔好。傑布問爲什麼要大醉而歸。章湛嘆口氣說。傑布你不在其位不知其味,如今不同以往了,你以爲做官好麼,其實很累。過去,你做得好不好,下面總還會有一個客觀評價,好就好,不好就是不好。可如今,讓那些貪官搞壞了風氣。你不能有一點失誤,否則全是指責的聲音。你做出成績來也不會有人說你好,認爲你是應用該的。是啊,既然拿這份待遇,做好事情也是份內任務,可是你不知道,多少雙眼盯着你呢,弄不好就到網上給你張揚一番,出你的醜。
是啊,有這麼嚴重,不會吧。洪亮說。我們那時候可不是這樣子,是不是你太誇張了,要不是就太敏感。我說章老弟,既做官就要先練臉皮,沒有一副厚臉皮做什麼官啊,那叫活受罪是不是。
章湛冷笑一下,說:洪兄那是趕上好時期了。現在可大不相同。我說一句不好聽的話,你們也不要以爲我喝多了講醉話。現今,老百姓簡直就是拿我們當賊一樣防啊。真的,你比如說,這次上面撥下來一批投資計劃,各局辦鎮鄉聞風而動,紛紛趕來要計劃,也就是要錢。搞建設麼,沒錢怎麼行,再說了,這種高效率的作風也該表揚是吧。可正好相反,沒人給你喝采,反而說三道四的話撲面而來。最多的話是什麼呢,比如:你們花的是誰的錢,是納稅人的錢啊,有監管麼,誰來監管等等。要不就是直截了當說:你們這些貪官這下子又得大撈特撈一把了……我操……
聽到章湛竟罵出一句粗口來。傑布笑了起來。端起杯子對章湛說:來,老同學,我敬你一杯,我們的官員辛苦了,我代表老百姓……不,我只能代表我自己這個老百姓慰問你一下。
章湛端起杯子,也朝洪亮晃了晃:老前輩,一起幹。
是很難啊,洪亮嘆息道。不過我倒是有點脫胎換骨的感覺。從前在位子上,就像有一種力把你託離地面那樣,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那麼懸着。所以什麼都不是自己的了。味覺,語氣,行爲,一舉一動……後來,一下子落地了,才覺得像個人一樣了。經過這麼多事之後,我倒覺得,官場都是過眼煙雲。只有現在的生活纔是自己的,我把這種改變叫做生命的迴歸。難道不是麼,我就是這樣想的,章老弟你不要笑我,你沒走過這一程,是不會有這種體會的。
章湛忙說:你誤會了,前輩。我不是笑你說的話,而是認爲你真的變了,變成另一個人了。這就是生活啊,只有它能改變一切,包括世間最難改變的人。
我們不說這個話題好不好,傑布突然很不高興地插了一句。老說這些這與我們平頭百姓不相關的事幹嘛,我們還是說說眼前的事。洪兄你就說說小菲吧,小菲後來怎麼樣,你們過得怎麼樣。
洪亮表現出有點爲難的樣子:這個怎麼說呢,總之還好吧,我對她不壞,她對我不怎麼好,愛使小性子,就這樣馬馬虎虎過日子吧。再說我的壓力也特別大,幾乎壓得喘不過氣來。你想想,又要做事賺錢,又要照顧她。
你們在一起後,她和家裡有聯繫麼。傑布又問。
當然,她不敢說和我在一起。
她是被你劫持的這沒錯吧。傑布的語調高起來。
洪亮看了看傑布,又轉向章湛:章老弟你看,他這是在好好說話麼,就像吵架一樣。
章湛對傑布說:不要吵,好好說。
不是我不好好說。傑布說。明明是他把小菲拐走的,轉臉又不承認。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沒人現在追究你。可事實畢竟是事實對不對。
洪亮點點頭,無可奈何地說:好,就算你說的對,可我並沒有害她啊。
誰知道你害沒害她,誰知道?傑布一句不讓。
我不跟你說了。洪亮把杯裡的酒喝完,站起來要走。
章湛起身把他按回到座位上,說:不要生氣麼,年輕人說話口氣衝,也很正常,別和他一般見識就行了。
這是什麼話。這回又輪到傑布不爽了,想對章湛發火。章湛當然不想吵架,說了聲:隨你們便,又不是我的事。
他這麼一說,傑布和洪亮感到不好意思了。於是重新坐下來喝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