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宇顏出生五年之後,她的親生父親,就因爲強姦婦女被判刑入了監獄,然後她的媽媽就迅速跟她父親辦了離婚,迫不及待的改了嫁,一個家就這麼散了,這個改嫁自然是沒有打算帶上穆宇顏的,只是自己單純的改嫁,沒有穆宇顏這個拖油瓶。
後來她又是怎麼跟着她母親的呢?是有人跟她說,必須要牢牢抱着她母親的腿,不然的話自己就會被丟下,那時候渾身髒兮兮的穆宇顏還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是懂得自己不能被丟下。
於是在母親坐上車準備去往另一個家庭的時候,她就死死的抱着母親的腿,任憑別人怎麼掰也掰不下來,甚至就是她母親把她在地上拖着前行,甚至她那本就破爛的衣服褲子都磨破了,裡面柔嫩的皮膚都磨出血了,母親怎麼拼命地想要甩開,怎麼用力的打她,她都沒有鬆手。
然後她就這麼跟着母親到了她的新家,母親的新家。
這個家比之前那個家好很多,因爲不是在農村了,是在縣裡,穆宇顏很高興,她終於不用再面對那四面都是山的生活了。
但這,也是噩夢的開始,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穆宇顏想,她或許不會選擇死死的抱着母親的腿。
她一直以爲母親還是愛自己的,但是在到了新家的那一刻,她鬆開母親的腿的那一瞬間,她的母親就一腳將她踹到了車輪子底下,只要車子這個時候啓動,她就能被碾壓成一堆肉渣。
好在那司機也沒有那麼做,她自己在地上趴着哭了一會,拼命地叫着媽媽,然而沒人管,等到身體不痛了,就自己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進新家,想要去找點東西吃。
結果自然也在意料之中,還沒走進去,又被一腳踹了出來,至今記得當時那個男人和母親的對話。
“這孩子到底是誰?你不是說你沒有孩子?怎麼還鑽出個女兒來叫你媽媽?你當我是大善人嗎,養你就算了,還要幫別人養孩子?”
“不是,她不是我孩子,你聽我解釋,她父母全死了,我就平日裡給她送了點吃的,哪知道她就把我當成她的媽媽了,死死的拽着我不放啊!”
“最好是這樣,讓她滾!”
“好好。”
……
當時穆宇顏就趴在地上,這些話一字不落的鑽入了她的耳朵,奈何她還是太小,有些話聽不太明白,都是後來長大了之後慢慢明白過來的。
她是那個女人的負擔,那個女人爲了擁有更好的生活,就那麼無情地把她拋下了,甚至不惜說她的父母全死了。
“是,我的父母的確全死了,從那男人強姦了別人坐牢,而那女人嫁給別人把我一腳踹出去開始,他們就死了。”穆宇顏冷冷的笑了,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覺的用力,骨節白得滲人,杯中的咖啡不住的晃盪,可見心中的恨意有多深!
向曼彤沉默了,她竟從沒想過,穆宇顏居然還有這麼悲慘的過去,那時候的穆宇顏多小,孩子終究是沒錯的,然而命運待她何其不公,竟給了她那樣的成長環境,有果必有因,今天的穆宇顏,也是那時候的經歷造成的。
她嚥了嚥唾沫,喝了一口咖啡壓了壓驚,問道:“然後呢?”
然後?
然後穆宇顏終究還是沒有滾成,只因爲有一天有個人來了那個家,看到了被丟棄在外面的穆宇顏,走過來把她臉上的頭髮刨開,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進去不知道跟那對夫妻說了些什麼,之後她就被留下來了。
那時候的她,天真的以爲自己的噩夢結束了,自己即將有更好的生活了,她也一直記着那個人,並且傻兮兮的感謝着那個人,她認爲是那個人救了她。
但其實說得也對,那個人的確是救了她,不然的話她指不定過幾天就餓死在那裡了,但也只是在那個時候救了她而已。
她懷着滿心的歡喜,哪怕在那個家每天有很多家務,還要幫着那女人帶孩子,當然也少不了打罵,罵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但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已經有了更好的環境,只是那時候的她從沒有想過,自己依舊沒有更好的生活。
等到她八歲的時候,那男人忽然就開始墮落了,不工作了,整天就在家吃喝玩樂,家裡的存款一點點變少,遭殃的自然是她,以前她好歹有一天三頓飯吃,雖然都是剩菜剩飯,但是從那以後,一天就只有兩頓,甚至是一頓,哪怕那些飯菜是她做的。
但她不能動,只能乖乖的送到桌上去,看着他們吃。
有一天,那男人忽然就對那女人動了手,打得很激烈,女人哭得很悽慘,並且房中不停的傳來女人的哭號聲:“我不要,我不去,求求你了,不要讓我去!”
“你不去我們這個家吃什麼喝什麼?當初要不是看你有幾分姿色,你以爲你一個離了婚的女人我會要?本來就是一雙破鞋,再給別人穿穿有什麼?我都不介意你給我戴綠帽子!給我聽好了,你必須去,否則你就給我滾蛋!”
“我……啊!”伴隨着一聲響亮的的耳光聲,那女人的求饒被打了回去,接着又是接連不斷地打罵聲傳來。
穆宇顏還十分興奮的從被窩裡面鑽了出來,走到他們房門口偷聽了許久,知道那女人被打得很慘,心情也是格外的高興。
打吧打吧,打死那女人最好,這種人就不該活着!
聽到這裡,向曼彤再度感到喉嚨之中一片澀然,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小小的八歲的孩子,有這種想法?
“那最後,她被打死了嗎?還有,那男人到底要她去做什麼?”向曼彤心中隱隱有個猜測,但還是有些不敢確定,畢竟她不確定居然會有男人活得那麼窩囊,會連自己的女人都利用。
但她到底還是高估了那男人的品行,因爲穆宇顏接下來的話,讓她看到了這世界上,某一個地方的陰暗面,不,甚至可以說是噁心面。
“打死了?怎麼可能!”穆宇顏依舊冷笑,仰頭把杯中的咖啡全灌進了肚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