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十六

當天下午沒有課, 我和乙靜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搬家上。所幸我在宿舍的行李並不算多,而乙靜也只是散漫地挑了幾樣,其他的都決定要買新的。

忙忙碌碌了許久, 黃昏的時候, 我終於可以站在公寓的陽臺上對着落日伸懶腰了。乙靜果然沒有騙我, 架副望遠鏡的話果真就可以眺望對面的男生宿舍呢!我想着, 不禁覺得好笑, 嘴角卻微微地上揚了些許後,又沉沉地垂了下來。

回過頭,乙靜和法拉利男正坐在客廳的沙發裡說着悄悄話。兩顆烏溜溜的腦袋久久地湊在一起, 不時地顫了顫,透出乙靜銀鈴似的一串笑聲。那幸福的樣子, 真讓人羨慕……

我忍不住嘆息, 拿出手機, 忙了一整天后才失落地發現沒有一條短信,一個電話。

我在等誰?自己心裡悲哀地清楚着。而等待的滋味總是煎熬, 我耐不住,不知不覺中已經撥了他的號碼。電話接通了,我卻瞬間有些不知所措,於是咿咿呀呀了幾聲後,迅速用搬家的事情來緩和氣氛。

“所以, 你就答應了和乙靜一起住?”沈豪問我。

“是啊。”

“恩, 也很好。我其實也不常住學校, 在附近也租了單間, 方便很多呢。”

我稍稍嘆氣, “早就知道你大少爺不會喜歡學校的爛宿舍啦。”

“其實還好,我並不挑剔的。那, 我馬上要上課了……”

眼看着他要掛電話了,我一陣心慌,不由地脫口而出道,“啊!其實今天已經搬家完畢了,我人已經在公寓裡咯,要不要今天晚上來公寓裡聚一下,搞搞慶祝?”

電話的那一頭似乎是愣了一下,良久後,他忽然邪惡地笑了,

“公,公寓嗎?我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邀請去她的公寓呢!沒有思想準備,有點緊張!你想要怎麼聚呢?我都聽你的,隨你擺佈吧!需要我洗了澡,換套內衣再過來嗎?”

我頓時汗顏,“……乙靜和法拉利男都在的,你換內衣給誰看啊?”

“如果乙靜願意看,我也很願意被看。法拉利男的話……我還真不好那一口,抱歉……”

“……你,你不用來了,快快,現在快去上課吧!”

“生氣了?”沈豪輕笑,“我知道了,把地址發我手機上,我下了課過來。”

“好。”

我掛了電話,這才終於能舒心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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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五點,沈豪帶了禮物登門拜訪。爲他開門的是法拉利男,當沈豪看見法拉利男圍着圍裙舉着飯勺的模樣,驚得幾乎要把葡萄酒砸在了地板上。

“他是今年中國十大新好男人的冠軍嗎?”沈豪狐疑地湊到我的耳邊。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我希望你可以學學他,拿到明年的冠軍。”我咯咯地笑。

沈豪搖了搖頭,“難度太高!……我是說,要讓我有動力變成那樣,我的女朋友怎麼也得要變得象乙靜吧!這難度可太高了!”

我於是狠狠地瞪他。卻也在心裡竊竊地微笑,終於被搬家這件事情掩蓋了我們之前的尷尬。

晚飯吃的是法拉利男親自下廚的西式菜餚。培根奶酪卷配上金槍魚沙拉,羅鬆湯和咖喱飯也都恰到好處。

沈豪吃得歡快,“真人不露相!看來,我要考慮甩了佳瞳,追求極品男廚了!”

而法拉利男聽了,溫柔地攬過乙靜,“不好意思我要拒絕你。我已經有了珍惜的佳人了。”

於是一桌人其樂融融地用過了晚餐,勤勞賢惠的法拉利男更是無怨無悔地端着髒盤子進了廚房。一陣放水沖洗的聲音,乙靜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猛然從背後抱住對方的腰,搖搖擺擺地撒起嬌來。我和沈豪坐在客廳裡遠遠地瞧着,微笑之餘,彼此也不由地更靠近了一些。

沈豪把紅酒杯子湊到嘴邊,卻被我攔下了。

他於是說,“放心,我今晚不開車,讓J叔來接我。”

我點了點頭。沈豪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朦朧而溫柔。不,應該說沈豪一直對我都是溫柔備至的。在我二十多年的人生裡,他是第一個如此溫柔憐惜我的男人,想到這,我的心思開始搖曳。又或許是被乙靜的親暱感染了,我接過沈豪手中的酒杯,狠狠呷了一口含在嘴裡,然後扳過沈豪的頭,用力地吻下去……

紅酒口味的親吻,讓彼此都帶了醉意。我這才察覺自己有多麼地不勝酒力,躺在沈豪的懷裡渾然成了一堆爛泥。

借酒裝瘋地,我忽然問出了心裡許久的疑問,“沈豪,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他聽了,輕笑道,“我也不知道,愛情不是沒有理由的嗎?”

“可是,愛情在一開始時總會有一個理由的呀!”我記得乙靜說的話,於是固執地問。

隨即,卻是突然一陣久久地沉默。久到甚至我不得不仰起迷醉的臉偷看他的表情。

彷彿是我方纔的一句話,瞬間趕走了他所有的醉意。他的神色嚴肅,眉頭微微擰起,讓我驚疑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沈豪……?”我艱難地開口,打破沉默。

“啊……”他的嘴脣動了動,卻在同一時刻被手機的鈴聲打斷了。

是我的錯覺嗎?他看似有些如釋重負,果斷地接起了手機,連‘喂’的聲音都迅速得不太自然。

“是J叔?”我問。

“恩,他已經到樓下了。”沈豪掛上電話,站起了身子。

眼看着他走向了玄關,我無暇再問一次剛纔的問題。雖然那已經成了一個結,結結實實地打在我心坎裡。但我忍受不了剛纔的沉默,於是故作笑意地拉住他,

“等一下,我有好東西送你!把手伸出來……”

沈豪疑惑地依言,把手伸到我的面前。

我從口袋裡取出,緊緊握在手心裡,又慢慢放入他的掌心。

“鑰匙?”沈豪驚訝道。

“是啊……女孩子的公寓鑰匙,怎麼樣,夠讓你血脈膨脹了吧!”我說着,不知怎麼先臉紅的卻是自己,“我特意問乙靜要來的。不過你不要想歪了,這只是大門的鑰匙罷了,你路過的話可以上來休息下……至於我的閨房的鑰匙,纔不會給你呢!”

“……那乙靜閨房的鑰匙呢?”

“……你要踏着法拉利男的屍首纔拿得到。”

沈豪笑了,拽緊了拳頭,把鑰匙包裹在手掌裡。他俯下身子輕輕地擁抱我,

“佳瞳,我大概就是愛你偶爾能讓我血脈膨脹吧!”

“膨脹一下就好,撐破了我可要心疼的呀。”我也溫柔地回抱住他,久久地,才鬆開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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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乙靜愉快的合租生活就這麼開始了。兩個女孩每日無憂無慮地粘在一起,生活彷彿比之前的更要多了幾分色彩。

偶爾我會問乙靜,“你不擔心TOP GIRL決賽嗎?”

她清閒地笑,“擔心?我本來就不在乎名次,再說了,決賽又設了投票環節。雖說這次決賽的投票是比賽當天一日之內的累計票數,但是我相信,幸運女神依舊會眷顧我的啦!”

我揭穿她,“不是幸運女神,是癡心男神吧!”

她笑得花枝亂顫,“話說回來,你不擔心彎彎惹了麻煩的那節課嗎?”

我聽了,臉色頓時一黑。

但不管如何祈禱,那一天究竟還是大搖大擺地到來了。

剛剛打了鈴,就見到輔導員威嚴地往教室門口一站,目光掃過班長的臉。班長面色一寒,緊張得狠狠抓住我的手。

任課老師見輔導員大駕光臨,於是神氣活現地湊到輔導員身邊。

輔導員見狀,客氣道,“上次接了你的電話,我一直記在心上,就抽時間過來了。不過班長平時表現一向不錯,她怎麼會逃課?”

老師則憤然道,“不僅是班長,這個班級還有個叫謝佳瞳的學生,學習態度相當不端正,你要好好教育她。”

輔導員點點頭。於是在同一時間,她們一起向着教室裡喊道。

輔導員喊,“班長出來下。”

老師喊,“謝佳瞳出來下。”

兩個聲音完美地重疊在一起。而她們兩人的目光也詭異地疊在了一起。輔導員看着彎彎,老師呢,也看着彎彎。

一瞬間,我彷彿成了個局外人,只是清閒地拍拍身邊的彎彎,“謝班長,快去吧,她們叫你呢!”

直到被彎彎凜然的眼神刺到,我才認命似地回到現實,殃殃地和彎彎一起走到教室門前。

輔導員見了,說道,“一起上來了啊?我時間緊迫,長話短說也好……身爲班長怎麼可以逃課?你是應該起到全班表率作用的,知錯了嗎?”

彎彎聽了,惶恐地狂點頭。我偷瞧見老師的目光正幽幽地瞪着我,明白她是把我當成了逃課的班長,於是我不知所措地也點了點頭。

輔導員這才又說,“謝佳瞳也是,都已經進入大學那麼久了,還不能自覺自主地學習嗎?這堂課是學位課,很重要的。若是再被我知道你態度不端,我可不會輕饒了啊!”

我於是趕緊點了點頭。而彎彎似是感受到一旁老師得意非凡的目光,知道自己在老師眼裡是謝佳瞳的角色,於是也跟着頻頻點頭。

輔導員皺了皺眉,似乎對我們兩人齊齊點頭的行爲有些不解。但她看了看手錶,“哦,我要去開會了……那老師,我已經教訓過她們兩個了,今天就先走了……”

“好,謝謝了。”老師於是丟下我們,有說有笑地把輔導員送下樓去。

就這麼,結束了?

我和彎彎楞楞地站在教室前,還猶然不相信自己的幸運。危機就這麼巧妙而可笑地過去了,我和彎彎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不由高興地手拉手三呼萬歲。

老師回到教室後便開始上課了。似乎輔導員來過讓她解了氣,她也不再提及上黑板做題和當衆讀檢討的事情了。這麼平安地上完了一節課,就在我和彎彎幸福地感嘆着暴風雨已經過去了之時,已經走到教室門口的老師又忽然折返了回來!

她看着我說,“你……跟我過來一下!”

“我嗎?”我吃驚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對啊,就是你啊,班長……和我一起去一次辦公室。你們輔導員走之前交待的,要你去拿一下新發的通知。”

老師的這聲“班長”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我雙目一直,幾乎要虛脫得口吐白沫了。

這謊言怎麼就沒完沒了了?但是事已至此,哪怕是一點點僥倖我都不願放過。我只好僵硬地起身,跟着老師去了辦公室。一路惶恐至極,我祈禱着輔導員千萬不要在啊千萬不要在……總算,這點幸運還是眷顧了我!當我顫抖着推門而入,輔導員的位子是空的。

我的一顆心從嗓子眼又回到肚子裡。於是強裝鎮定,拿了輔導員桌上的通知拔腿就要走。

卻正是此刻,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從我的背後響起,

“啊呀呀,這不是謝佳瞳同學嗎?”

後來回想,那時的我真應該迅速撩衣掩面,大喊一句,“你認錯人啦……”然後奪路而奔。但是傻傻的我卻傻傻地回頭了,還正對上一張如花似玉的笑臉。

竟然是墨太太,曾經被沈豪賄賂,被乙靜耍弄的墨太太!!!

話說她最近好久不登場,我自己都快把她給忘記了,而她卻是一副永遠都忘不了我的樣子,越過瞠目結舌的老師走到我身邊,親熱地拍着我的肩膀,

“這不是謝佳瞳同學嗎?啊呀呀,只有謝佳瞳同學,我一眼就能認出來。我和謝佳瞳同學的關係就好像是姐妹一般啊……恩,話說最近天氣不錯,就是乾燥了一點,我腰痠背痛的老毛病又犯了。醫生說了,只有吃燕窩纔可以根治呢……呵呵……你怎麼了?……面色那麼差?也要多吃點燕窩補補喲哈哈……”

她話語中一連串的‘謝佳瞳’讓我暈眩,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名字原來這麼驚悚。

而在一旁,老師的面色越來越黑。我也悲哀地明白,就這樣功虧一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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