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看到那件鮮豔的女人衣服的時候,阿斗並沒有表現出太過激動。
“張嶷,把那衣服給朕拿過來。”阿斗開口說。
“陛下,這……”
“讓你拿你就拿,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臣遵旨。”張嶷只好走了下去,很不情願的拿起那件女衣,同時憤恨的瞅了那使者一眼,隨後將女衣拿到了阿斗近前。
阿斗接過女衣,仔細的看了看,眉頭微微皺起,同時說道:“這曹真真是小氣,送衣服也不送件好點的,就這布料,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還什麼大將軍呢……我看你們魏國真的是窮到家了。”
阿斗說到這,衝着旁邊張嶷說:“張嶷,去取幾匹上好的蜀錦,讓這使者帶回去,算是給曹真的回禮了,讓曹真拿去做幾套衣服,以備不時之需。咱們也讓曹真見識見識,我朝的富庶!”
聽到阿斗的話,帳中將領和那個曹軍的使者都詫異的望着阿斗,誰也猜不出阿斗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在那使者看來,阿斗沒有被激怒,可見城府極深,但是阿斗竟然還派人送了幾匹蜀錦作爲回禮,這就有點太奇怪了。如今兩軍交戰,這仗還沒打起來,雙方倒開始相互送禮了,這讓使者完全摸不著頭腦。
使者點了點頭,作爲使者的最主要任務還是來回傳遞消息,從禮節上來說,人家送了蜀錦,使者是有義務要把蜀錦帶回給曹真的。
……
曹軍大營。
使者跪倒在曹真面前,一臉沮喪的說:“大將軍,臣無能……”
“起來吧,怪不得你!”曹真搖了搖頭:“那劉禪不肯出兵一戰,我也料到了,劉禪本來就頗有智謀,又有諸葛亮在旁輔佐,諸葛亮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劉禪豈會出兵。”
“大將軍,那劉禪還讓我帶回了幾匹蜀錦,說是給您的回禮……”使者小心翼翼的說道。
“回禮?蜀錦?這新鮮……拿上來給我看看。”
士兵拿上了兩匹蜀錦,蜀錦外面用紙包裹的很好,完全看不到裡面的蜀錦是什麼顏色和花紋的,只能從形狀來判斷是布匹類的東西。
“給我打開,這蜀錦在鄴城,可是堪比黃金的價格。恩?”曹真突然止住了聲音。
紙被破開,出現在曹真面前的是一片白色。
“呃,這……”曹真有些愕然的看了看那蜀錦,竟然是純白色的,而且沒有任何圖案。
蜀錦大多以經向彩條爲基礎起彩,並彩條添花,其圖案繁華、織紋精細,配色典雅,獨具一格,比較常見的圖案有慶豐年錦、燈花錦、百花孔雀、如意牡丹,特別是那些繡着各種花的蜀錦,最美漂亮,真的可謂是“錦上添花”。
蜀錦的色彩都很鮮豔,再配合上一些做工精細的圖案,賣到鄴城價格堪比黃金。即便是曹真的身家,蜀錦也是個稀罕物,而純白色沒有圖案的蜀錦,曹真並沒有見過。
“白色的……”曹真瞬間明白了阿斗的意思。
“送我蜀錦做衣服,想你劉阿斗也沒有那麼好心,送白色的蜀錦過來,你這是要給我做壽衣啊!好你個劉阿斗……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曹真怒極而笑起來。
這一回合的交鋒,曹真並沒有佔到便宜,送了女人衣服來羞辱阿斗,而阿斗同樣換衣顏色,送白色蜀錦給曹真,讓他去做壽衣,這可比送女人衣服陰狠的多。
……
曹軍小斛分糧,雖然可以節省糧食,但是卻讓不少士兵都餓着肚子。曹兵都是青壯年,飯量都很大,小斛分糧以後,士兵根本都吃不飽,士兵吃不飽肚子,就有了怨言,曹軍的士氣也因此開始下降。
曹真知道,繼續拖下去,對曹軍將越來越不利,可是曹軍心中仍然抱着希望,援軍會很快到來。
另外,曹真用盡了各種方法,想要激阿斗出戰,但是漢軍是死活不出,阿斗是下了死命令,凡是敢擅自出戰者,無論勝負,都是斬立決。重罰之下,漢軍將領沒有一個敢出戰的。
此時,曹真的形勢就好比當年長平之戰的趙括,被困在一處,缺少援軍,缺少糧草補給,而周圍,盡是敵人。
……
夜深時分,曹真的帳篷內還沒有熄燈,此時曹真仍然坐在桌案前,仔細的望着地圖。
糧食已經所剩無幾,士兵的士氣也很低落,至於援軍,連一點影子都沒有,曹真已經意識到,援軍到來,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必須要突圍,否則的話,大軍都會葬送在這裡!”
莫名的,曹真腦海中想起昔日長平之戰,當日是趙括在指揮上出現了失誤,倒是四十萬大軍被圍,最後投降了曹軍,被白起所坑殺。
曹真自問,自己在指揮上並沒有犯下什麼錯誤,可是最後卻落得和當日趙軍一樣的下場,回頭想想,曹真越覺得難以理解。
那突然出現的張任打破了曹真所有的計劃,曹軍明明人多,卻處於劣勢。
“啪!”曹真的手指狠狠的指了指對面漢軍大營,而後曹真閉上了雙眼,當曹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擒賊先擒王,漢軍主力就在對面,那劉阿斗也在對面,只要能擊潰他們,形勢便直接逆轉過來了。我畢竟是人多,何必怕他……既然援軍到不了,我也只能兵行險招了。看看到底是誰會笑到最後!”
……
與此同時,阿斗與諸葛亮也在帳中討論着什麼。
“丞相,曹軍的糧食應該不多了,我想近幾日,曹真該會突圍了。這次曹真畢竟是十幾萬人,行動緩慢,我想這十幾萬人若是能走掉兩成,便是不錯的了。”阿斗開口說。
諸葛亮輕輕的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風動微微的帶動了旁邊燭火的晃動,隨後諸葛亮停下來,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爲,曹真大概不會突圍。”
“此話怎講?”
“陛下,若我是曹真,也明白大軍行動緩慢,若是沒有人接應的話,貿然突圍必然損失慘重,相比起來,若是進攻我大營,效果卻好得多,畢竟陛下您在大營內,曹真只需逼走陛下,便能夠泄掉我軍的士氣,當然,攻我大營同樣會有很大損失。不過既然都是損失,我想曹真定然會選擇攻我大營,來博取一個反敗爲勝的機會。
“他曹真要是真的攻過來,也倒是好說,我們防守就是了,曹軍沒糧食,比起攻防戰的消耗,他們並不佔優勢。我們只要守上一段時間,曹軍缺糧必潰。要說曹真如今最大的一個劣勢,就是糧草不足了。算起來這次多虧了無當飛軍,若是沒有他們跋山涉水突襲滎陽的話,此戰,我們絕對佔不了如此優勢。”
……
一日後,雙方都期待的大戰終於打響了。
曹真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攻破漢軍大營,擒拿阿斗,就算抓不住阿斗,也要將阿斗逼退,只要那皇帝的鑾駕一走,漢軍必然士氣大喪,那時候戰局便可以扭轉過來。
而漢軍的目標同樣簡單,緊守大營,拖時間,保護住皇帝鑾駕的安全,只要等到曹軍糧盡失去銳氣,漢軍便獲勝了。
雙方開始了慘烈的廝殺,戰場上,箭矢、兵器不斷交織在一起,血肉橫飛、喊殺聲震天。
戰鬥一直從早上持續到傍晚,再持續到深夜,可是曹真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曹真知道,現在大軍所依靠的,不過是這一口銳氣,要想勝利,必須一鼓作氣,一戰擊潰對手。更重要的是,曹真自己也知道,軍中糧草已經無法支撐大軍休息幾次了。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打得很焦灼,甚至作爲進攻方的曹軍,隱隱的佔據了一些主動,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防守方的韌性慢慢的體現出來,長時間作戰中,防守的一方以逸待勞,總是會有些優勢的,而這種優勢,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的累積起來,積少成多。
這是一場不平等的戰爭,實際上,自從曹真無法反攻下滎陽的那一刻起,結果就已經註定了。
曹真不是沒有反敗爲勝的機會,只是援軍卻被徐庶所控制,一隻孤軍,只能被迫的扮演起悲劇的角色。
三天後,曹軍的攻勢已經遠遠不如剛開始的時候那麼銳利,士兵們也已經顯出了疲態,三日的輪番進攻,讓雙方的士兵都陷入了一種疲憊的狀態,此時,大家僅僅是靠着一股子毅力和責任感,在堅持着。
曹軍沒有援軍,漢軍同樣也沒有援軍,但是,漢軍卻有糧食,有藥品,而這正是曹軍沒有的。
民以食爲天,士兵要吃飯,戰馬也需要草料,受傷的士兵還需要藥品,這些,曹軍都非常緊缺。
而漢軍一方,阿斗早已經料到,這一戰至關重要,所以早已經不惜血本的投入,爲了保證士兵的戰鬥力,阿斗下令,凡是前線的將士,頓頓要有葷吃。
這個要求,看起來並不複雜,但是在當時那種條件,那種落後的生產力下,保證十萬人頓頓要吃上葷的,這投入還是非常大的。國庫至少要爲這個拿出一大筆錢,而大量的物資,也從洛陽源源不斷的運來,保證前線的供應。
曹軍士兵只喝了幾口稀粥,就匆匆忙忙的上了戰場,而漢軍士兵上戰場的時候,嘴角甚至能夠看到一絲油膩。
在如此的此消彼長下,原本焦灼的戰鬥終於出現了變化,曹軍依然勇猛,依然很有鬥志,可是鬥志卻填不飽肚子,腹中飢餓的感覺傳達到身上,使得舉手投足之間,都變得那麼的乏力。
漢軍大營深處,豎起了一座高臺,一面招降大旗豎了起來。
遠處上風口的位置,王平領着一羣火頭兵,正在添柴生火,一口口大鍋被架起來,旁邊,一袋袋的麥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火旺了,鍋熱了,一股熱氣隱隱冒出。
“把麥子都放進去!”王平說話的同時,還不忘用刀從旁邊桶裡面挑起一塊豬油。
新鮮的麥子,混雜着豬油,在鍋中不停的翻炒,火頭兵光着膀子,手裡拿着巨大的鏟子,不停的來回晃動着,攪拌着,漸漸的,一股炒麥子的香氣散發出來。
豬油已經融化了,在肥膩豬油的刺激下,這炒麥子的香味更盛了幾分,也更濃郁了幾分,而後,這股香味隨着風,緩緩的飄了出去。
香味飄到了曹軍當中,那些多日沒有吃飽的曹兵,紛紛豎起了鼻子,奮力的吸着空氣,榨取着那一絲淡淡的香味,不過聞一聞香氣,卻是解決不了飢餓的。越是使勁聞,肚子卻覺得越餓。
連日來,只是喝些稀粥沒有吃多少乾糧的曹軍肚子內本來就缺油水,如今這股糧食香氣的襲擊,讓不少人都失去了戰鬥的想法,不少士兵更願意找個地方安靜的一蹲,吸足這股子久違的香味。
曹真臉色變得空前的難看起來。本來曹真以爲漢軍會和自己在正面決一個勝負,可是沒想到,對方竟然用處這種陰招來,這完全是以本傷人!
“可惡!”曹真暗罵一聲,不過這時候,曹真除了罵,也沒有多少辦法了。
自從這股香氣出現以後,曹軍的戰鬥水平彷彿一下子下降了很多,曹真隱隱感覺到,軍士們已經不像原本那樣賣力了。
“不行,這樣不行。若是繼續這個樣子,我們就完了!”曹真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士兵吃不飽,沒有力氣,如何能夠打仗。
良久後,曹真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曹真從馬上下來,輕輕摩梭了一下馬匹的頭,喃喃說道:“老朋友,對不住你了……”
而後曹真深吸一口氣,隨後厲聲說道:“來人,傳令,殺馬!馬肉燉成濃湯,分給大夥!”
“大將軍,你說什麼?”
“我說殺馬!把馬都殺了,讓弟兄們吃個飽的!”曹真冷喝道。
“大將軍,三思!”旁邊將領馬上出來勸阻,這馬匹和兵器,對於將領來說,無疑是第二生命。作爲一名軍人,哪怕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願意殺戰馬。
“噌!”曹真突然抽出佩劍,狠狠的刺入了自己那匹戰馬的心臟,而戰馬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人會突然給自己一劍。
曹真狠狠的抽出了劍,馬匹的鮮血頓時噴出,飛濺到曹真身上,弄得曹真大半身都是。隨後,那匹馬不甘的倒了下去,眼睛卻久久未能閉上,而是緊緊地盯着曹真。
曹真陰着臉,沒有任何表情,不過心中卻如同刀絞一般,這匹戰馬跟隨曹真多年,經歷了無數戰陣,曹真早已經把它當成了親人一般看待。
“你們難道沒有聽到我的命令麼,我說,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