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沈渲抱着一碟腰果窩在沙發上吃的歡快,陸離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摟在懷裡。

“陸總經理,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我和你們董事長在談什麼?”沈渲含含糊糊的問。

“沒有興趣。”陸離瞟他一眼,“比起那個,我更想知道爲什麼沈先生對我青睞有加。”

“因爲我爸爸。”沈渲放下手中的盤子,正色說,“準確的說是我養父。因爲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你。”

陸離瞅着他笑,也不說話,但眼睛裡分明就是四個字“我不相信”。

沈渲嘆口氣:“我對你有興趣不是因爲他提起你,而是因爲我奇怪他爲什麼老刻意的提起你。”他的臉色突然變得肅穆,“他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從小就對我很嚴厲,但是卻費了那麼多口舌總說起一個人。”

沈渲拉起陸離的一根手指,輕輕摩挲他的指尖:“包括你表面是大學老師,實際是YL的總經理,包括你們的董事長是個傀儡、幌子,包括你qiang法很精明,甚至你討厭櫻桃討厭到深惡痛絕的地步。”

他笑着看陸離:“你說這麼頻繁的提起一個人,還說了那麼多細節是不是很奇怪?”

陸離點頭:“是很奇怪。”

沈渲朝着他狡黠的眨眼:“我在我養父面前恰巧一直是一個對這種邊邊角角的小事很好奇很浮躁的年輕人。”他顯出點得意的表情,“那些正經的東西從來記不住,歪門邪道的倒是打破沙鍋問到底。所以養父也很明白,和我說這麼多一定會引起我的好奇心。”

他收起笑臉看着陸離,一字一句的說:“‘他眼中的沈渲’一定會忍不住去打探陸離是個什麼人。”

陸離盯着他淡褐色的眼眸,白皙的面孔,微微一笑:“你真該去做演員。”他奇道,“這真的是你養父?從小把你養大的?還這樣互相算計?”

沈渲撇撇嘴:“從我記事起他就是我的養父了,可是一個月也見不到幾次,怎麼也親近不了。這兩年感覺越來越微妙了,總覺得他在設計我什麼。”他擰着眉毛,“你知道的,每個人都會有一些情緒是想盡辦法也沒法隱藏的了的,只會讓人越看越生疑,越看越納悶。”

陸離奇怪道:“比如?”

“比如那種從心而發的厭惡。可既然這麼厭惡我,幹嘛還養着我?幹嘛還把我留在身邊?幹嘛還和我說這麼多關於你的事情?”

陸離揉開他皺成一團的眉毛:“先不說這些。”他又問道,“那你呢?就來接近我了?”

沈渲冷冷道:“如他所願。”

他開始飛快的敘述:“我想過扮成你的學生,可是這樣接近你太難。我也想過扮成你們學校的員工,可是你又從來都是上完課就走。我想過假裝給你的車撞了,可是你從來也不違反交通規則,這樣風險又太大,分寸難以把握。於是我決定扮成小混混,然後在你面前捱打。因爲做老師的,總是比平常人多一點仁慈心,所以我想我被打的時候你不會見死不救。而你又不是單純的老師,肯定對總在你面前出現的我表示懷疑,到時候我再硬要賴上你,順水推舟一下,依你那富有冒險精神的xing格十有八九會把我撿回家看看是怎麼回事,這樣就水到渠成了。”

陸離無奈苦笑:“我這點xing格的弱點都被你發掘出來了。”他看着沈渲毫不掩飾的得意洋洋的臉孔問道,“怎麼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那麼瘦?”

“故意餓的,節食了幾個禮拜。”

“被打的那麼慘?”

“吩咐好了的。”沈渲下意識的捂了一下腹部,“不過還真疼。又噁心又發酸,差點沒把膽都吐出來。”

“那我的車屢次三番的出問題,也是拜你所賜了?”

“我授意一個倒黴蛋弄的。他對你真是苦大仇深。”沈渲衝着陸離輕笑,“不給你的車做點手腳,我還怎麼在地鐵站被你遇見?那毛病很容易看出來不是麼?如果你連車有問題都看不出來,我養父還會天天提起你麼?”

陸離靜默的看着他:“如果呢?如果我一閃神,沒發現,打開了車門,你那個小小的爆炸物發動了怎麼辦?”

沈渲直視他,低垂下眼簾,輕而緩慢的說:“那你肯定會受傷,也許會傷的很重。”他突然笑得很冰冷,“但是我不會在乎,因爲我那個時候根本不認識你,對你除了好奇和探究,沒有其他任何的感情。”

陸離站起身來,踱步到窗臺邊拉開窗戶開始吸菸。

沈渲默默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向空中吐出淡灰色的菸圈。

他有點忐忑的等着陸離的回答。

許久,陸離悠悠的說:“某些時候,你還真是可怕。”他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一絲感情。

沈渲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陸離回頭向他一笑,挑起手指托住他的下巴:“不過我不在乎。”他笑得傲然,“因爲我會比你更可怕。”

沈渲跟着笑起來,然後輕輕的環繞住陸離的腰,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說:“來吧,我不怕。”

衣服上纏繞着淡淡的菸草味道。

陸離的胸膛輕輕的起伏,他用手指卷卷沈渲的頭髮:“你還真是個喜歡糾結於小事情的人。你明明可以對你養父的暗示裝傻充愣視而不見。你的冒險精神一點也不比我的差。”

沈渲嗤嗤的笑:“我的本意只是想順藤摸瓜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誰知道卻遇上這樣的你。”

“因爲這樣,我倒有些感謝他。”他喃喃的問,“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麼?”

陸離背靠着窗臺,下巴蹭着沈渲的額頭,好像在等待着他把話說完。

“會變的柔軟。自己還有別的一切,都柔軟了。”他像在說夢話,模模糊糊的聲音,“太陽沒那麼刺眼了,花也開的漂亮,草很綠,天很藍。去酒店端盤子的時候也沒那麼無聊了。不覺得那些客人特別的無理取鬧,拿到小費會開心起來,儘管就那點錢。甚至和大師傅學燒菜的時候被罵被打都不介意。”

陸離摸摸他的腦袋:“你喜歡我什麼?”

沈渲笑道:“忘了。”他噗哧一笑,“感覺?”

“或許是你幫我煮麪條的時候的那個樣子;或許是你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或許是你給我剪頭髮的時候讓我覺得很奇妙,希望時間定格不再動彈了。”

“我每天見到你都心情舒暢,爲了你的一句話我就特別特別的想去學燒菜,然後可以每天晚上做給你吃。”

陸離扔掉手裡的菸頭,扶着沈渲的肩膀和他拉開一段距離,他的目光溫柔:“你是不是隻是想要一個家人而已?”

可以有人等待自己,可以有人被自己等待。

好像每天仰頭探望的時候能看見那盞熟悉的燈,淡淡的光暈,卻有透到心底的溫暖。

沈渲搖搖頭:“我能分得清楚這個。家人和喜歡的人是不一樣的。”

陸離淡淡的笑着,他伸手摸摸沈渲耳朵上那個紅色的耳釘,重複着:“是啊,家人和喜歡的人是不一樣的。有的時候,不過是流的血有些生理上的關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