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憂拿出一張照片放在陸離面前,陸離坐下來湊過去仔細的看,何憂站在他身後跟着彎着腰,單手撐在桌上:“費了大事了,但還是找到了。”他笑着指着中間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人,“喏,咱們家的老爺子。”
陳舊的黑白照,雖然保護的很好但邊角依然泛黃了。照片中的四個人眉目清晰,正中赫然是陸離的養父,左邊是一個懷裡抱着孩子的女人,右邊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子,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淡淡的酒窩,讓他英挺的面孔中透出一絲頑皮和可愛來。
陸離冷笑道:“咱們家的老爺子原來姓沈!”
何憂搖搖頭:“你不如說,surprise的沈先生原來姓陸!”
陸離按着太陽囧:“這也不算出乎意料,我早就在懷疑這點。特別是林叔用qiang打我的時候,他怎麼就能肯定我會回擊?他怎麼就知道我手上拿着qiang?很顯然,他們曉得我接受過暗示,而這個事情卻只應該有老爺子知道。”
何憂苦笑着點頭:“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察覺不了,但是仔細一想,巧合實在太多。從開始你遇到沈渲,到老頭子召喚你去公司,讓你和沈渲突然照面,再到這次你給沈渲帶走,老爺子囑咐我帶着qiang去接你。我們就像是給刻意安排着走在定好的軌道上一樣。”他眉頭緊鎖,“時間、地點、人物都卡的恰到好處,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可以。若他們倆不是一個人,又哪來的如此默契?”他長長的嘆了口氣,“但是我不知道老爺子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讓自己手下的兩個集團對立,爭得你死我活,根本毫無意義,任憑誰都會說他是瘋了。”
陸離用手指敲着桌面,低聲開口:“surprise虧的給YL賺去,都是自家產業,沒有損失。其中意義肯定是針對着我和沈渲兩個人的。”他喃喃說,“一定是上一輩的恩怨了。”
陸離目不轉睛的盯着照片中那個女人,默默出神。何憂開口道:“齊鐸的情報沒錯,但是他的猜測差點把我們引入誤區。”他停頓一下,“沈老爺子確實有個心心念念忘不了的人叫‘燕森’。”
他的手指一滑,從那個女人身上滑到右邊的男人頭上,“但是燕森卻不是這個女人。他是這個男人。”
何憂瞅了瞅陸離的側臉,陸離表情肅然,彷彿變成了一尊雕像:“他們是什麼關係?”
“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燕森和老爺子是極好的朋友。”何憂頓了一頓,“就和咱們的關係差不多。”
陸離深深的看他一眼,補充道:“這個女人必定是老爺子的妻子了。她手上抱的,或許就是老爺子的孩子。”
很可愛的孩子,那麼大那麼圓的眼睛,和他的媽媽真像,笑得無邪而開心。
許久,陸離微笑一下:“其實我見過這個女人。”
何憂遲疑着開口:“是不是弄錯了?這個女人在你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在接受催眠的時候,被喚醒前的那一個霎那見到的就是她的臉。”
陸離回憶着什麼似的,目光沒有焦點,“很多畫面都飛快的從眼前掠過,根本看不清,但是她的臉是定格的,很大很清晰。我不會認錯。”
也是這樣大而圓的眼睛,挺直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很漂亮的女人。
再也忘不了她在那個瞬間絕望而驚恐的表情,她的眼睛瞪得那麼大,她的嘴脣微張着,像在呼喚着誰的名字。
也許正是自己的名字——“陸離”。
陸離微微閉上眼睛:“她應該就是我媽媽。”
何憂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陸離微微一笑:“沒事。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他遞過一杯熱茶給何憂,“潤潤嗓子,繼續。”
何憂喝了口水:“查了這麼長時間,還是查出了一件驚人的事。”他對着茶杯呼了口氣,白煙嫋嫋的扶搖而上,“如果不是某些機緣巧合,也許這件事要爛成一個永遠的秘密。”他虛點着燕森問陸離,“你猜他怎麼樣了?”
陸離也不擡眼,隨口說道:“也死了。”
何憂驚訝:“你怎麼什麼都知道?”他有點泄氣似的拖了個椅子坐下,“你都瞭解還要我查什麼?”
陸離笑着給了他一拳:“我這是假設,要證明它的正確xing還得靠你,除了你誰也不行。”他把目光投向遠方,“我只是覺得,能讓我們老爺子忘不了的人,不是至交老友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敵,或者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一個死去的人。你不得不承認,死去的人才是最難被忘記的人。”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特別好的朋友,也沒有發現他有不能戰勝念念不忘的敵人。那麼燕森就應該是個死人。”
“你這次只說對了三分之一。”何憂頗爲感慨,“這個燕森確實死了,卻曾經是老爺子最好的朋友和最大的敵人。”他伸出另一隻手指指向那個女人,“這邊是老爺子的妻子,那邊是老爺子的情同手足的朋友。如果他們有了孩子會怎樣?”
陸離沉默半晌:“一個是自己的枕邊人,一個是自己最信賴的朋友。”他的表情有些悲傷,“如果是我,會非常的傷心。”
何憂冷冷道:“老爺子殺了他們。”他表情森然,“幾乎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然而小孩子卻下落不明。”
陸離指着照片中的孩子問道:“他們的孩子是他麼?”
何憂搖頭:“找到的那個知情人說,沈夫人早就和燕森有染。沈家原來有兩個孩子,相差不過四五歲,大的孩子是沈夫人和燕森的,小的那個卻是老爺子親生的。按照片上的日期來看,你當時已經五歲了。”
何憂咬咬嘴脣,還是開口說道:“所以這個孩子是老爺子的兒子,而燕森的兒子,應該是你。”他嘆了口氣,“這樣也許可以解釋爲什麼你會被催眠,封住記憶。或許是老爺子怕你記得以前的事,長大後找他報仇。”他下定了決心一般又開口道,“也許是照片年代久遠了,這孩子竟然有點像沈渲。”
陸離靜靜的看着他,輕鬆一笑:“就是沈渲。”
何憂睜大眼睛,急切的問:“你怎麼知道?”
陸離平靜的看着照片上的嬰兒:“你不用否定,但從長相來看,這孩子就像極了沈渲。”他轉向何憂,“你還記得我有的那個紅色的耳釘麼?從我記事起就有的。”
何憂沉吟片刻,“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把它別在衣服鈕釦上,說是護身符。”他疑惑道,“怎麼了?”
陸離挑挑眉毛:“你沒見過沈渲幾面,印象或許不深,但是他也有這樣一個耳釘。”他筆劃了一下,指着自己的耳廓,“這個地方,那個紅色的。”
何憂努力回想了一下,低聲道:“我以爲小混混都喜歡搞這玩意,只當是普通的耳釘,沒想到竟然和你的一樣?”
他拉過何憂的手放在自己的耳朵上,“你摸摸看,肉裡面有個小顆粒。這是打了耳洞又長起來後留下的。”他衝何憂眨眨眼,“齊鐸曾經找到一個在沈家當過女傭的老婆婆,老人家說沈家的小少爺曾經因爲耳朵發炎哭個不停。”他似笑非笑,“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她說的那個小孩多半不是沈渲,應該是我。老人家估計記不太清楚時間,而且沈渲的那個耳釘和我的一模一樣。”
何憂低聲重複道:“一模一樣?”
“大小質地都完全一樣,上面也是一個Y一個S。”陸離抽出一支菸點着,“我幫他剪頭髮的時候讓他摘下來給我仔細看過,絕對不會有錯。”
他伸手去抓打火機,何憂一下子按住他的手指,把煙從他嘴裡抽出來扔的老遠,他表情激動,聲音也一下高昂:“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曉得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麼?”
陸離不動聲色的看着他顫抖的嘴脣,焦急的臉孔,他一笑,表情溫和,他一字一句說的明白:“我是他的哥哥,他是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