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了看身上不合時宜的職業套裝,她徘徊在門口,始終不知道該不該邁步進去。
也許是她低調的衣着在這個光鮮的場合太過於顯眼了,就連那身着制服的門衛都忍不住翹頭看過來,順便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衝她露出職業的微笑,“小姐晚上好。”
“呃,你好。”慕向惜不得不走上前。
他笑容可掬的爲她拉開門,“請出示您的貴賓卡。”
慕向惜微怔,被邀約也要貴賓卡?
門衛的眼睛滲出蔑視,“小姐!”聲音尖刻的拔高。
“她和我們一起來的。”身後深沉磁性的嗓音響起,慕向惜的神經被驚喜的波瀾衝擊了一下,她飛快的回頭,許南川正好站在她身後……
名貴的襯衫,閃着鑽石光芒的袖釦,他的頭髮和禮服一樣黑,如刀雕刻的五官,充滿了力量和傲氣,頎長高大的身軀,兩手自然的插在口袋,隨意從容的姿勢卻蘊含着隱隱的氣勢,吳佩佩挽着他的胳膊,半依偎在他懷裡,親密又和諧自然的動作讓慕向惜暗暗驚歎,怎麼說也相處了二十多年,只怕是一舉一動都瞭如指掌吧?
今晚的她,顯然是精心裝扮過的……
一襲豔麗桃紅色晚禮服搭配碩大水晶耳環,腳下是鑲着珠鑽的閃亮高跟鞋,面容笑靨如花,妝容清淡又雅緻,只是怎樣都無法掩飾她眼底的詭譎心思……
嫌惡嘲弄的眼神在她身上流連了一遍,然後高傲的冷嗤一聲,把眼光移開,似乎多看一眼就把她的眼睛染髒了。
“還不進去?”許南川對她皺眉,未等她反應,他們已率先往裡走,盛氣逼人,門衛急忙閃開,根本沒敢向他要什麼卡,她只好跟在他身後,整一個小跟班。
三人一起出現在會場,立即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到了天造地設的一對佳人身上,他們被人迅速圍攏,他們跟人熱絡的攀談,他們笑得春風和煦!
那一刻,慕向惜感覺自己是他們中間多餘的人,沒有人認識她這個渺小的人物,只有李總在跟許南川碰杯之後發現了她的存在。
是的,她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卻散發着柔和的光暈,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所以,他微笑着向她走過去,簡單的朋友之間的握手之後隨即放開,他側頭用眼睛餘光示意了一下許南川和吳佩佩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將她逡巡了一遍,打趣道,“你們三個的關係,可是詭異得很呢。”
慕向惜接過侍者遞過來的紅酒,端在手裡,在他追問眼神的注視下,不得不開口,無奈的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語氣,“男人不都喜歡左擁右抱嗎?我是見不得光的,而她,很優秀很迷人,不是嗎?”
“你可真夠大度的。”他朝她豎了豎拇指。
“不,我很小氣也很自私,只是有難言之隱。”她搖搖頭,抿了一小口杯中物,澀澀的苦了苦臉,這美酒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難喝了,以前她可是嗜酒如命的。
“好吧,那我就不過問了。”
李總看她面露憂鬱之色,也不再往深處打聽,與她一起相伴走到了窗邊僻靜的地方,這個時候,封子勤從哪個人羣堆裡冒了出來,上來就是大大的笑臉,指着她的衣服挑剔的嘖嘖了幾聲,“小惜,我還以爲你逛街去買禮服了呢。”
慕向惜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撇了瞥嘴,帶了一絲惱意的回覆他,“人家李總身爲主人都沒說什麼,你憑什麼在這裡叫囂,你看不順眼可以走人啊,沒有誰會攔着你。”
她面帶笑意,夾槍夾棍的嘲諷讓封子勤怕怕的倒退一步,十足誇張的動作舉手投降示弱,“好吧好吧,我不說我不說。”
李總附和的笑,封子勤苦惱的吞下一口酒,“李總,以後要記得,千萬不要得罪此女,會被記恨一輩子的。”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形容的大概就是面前這個女子吧!
見識過慕向惜偶爾的牙尖嘴利,李總挑眉看他,“這麼說,你得罪過她了?”
“一不小心惹了她,你瞧,現在一張口都是帶刺的。”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
慕向惜放鬆的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封子勤立刻收斂了剛纔的不羈,“小惜,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怎麼,臉色很不好看嗎?”她擡頭詫異的問。
“不是不好看,簡直跟鬼一樣虛弱。”
“真的?”慕向惜摸了一把臉,然後若有所思的點頭,“嗯,孕婦大概都是這樣的一幅尊容吧!”
‘噗’‘噗’兩聲……
身邊的紳士同時不雅的將口中的酒噴了出來,然後咳嗽不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臉憋得通紅……
這個動作惹來了衆多人的頻頻回頭,望過來的眼神各異,疑惑、詫異、不解還有憤怒和不屑。就連忙於應付和羅許的許南川都扭頭看了過來,漫不經心的笑臉上閃爍着狠絕的陰寒,高大英俊尊貴顯赫的氣勢裡是凌人的傲氣,優雅自如中夾雜着逼人的冷酷,幽深似淵的眼底湖泊有着微妙的波瀾暗涌,嘴上的線條是全然僵硬的,捏着杯子的手指竟然泛着青白色,似乎下一刻,這杯子就要在他手裡粉身碎骨……
他的視線剛好與她的膠着,鷹隼注視着獵物,熱烈冰冷的眼神,那種想要將她吞噬的怒意,讓慕向惜隱隱的有些不安,錯開頭,不再與他對視。
楚楚動人的吳佩佩,若有若無的看了一下這邊,曼妙的身姿飄過來,恰好遮住了許南川這方的視野,她自然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飲料,紅脣輕啓,在他耳邊說着什麼悄悄話,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拿了紙巾尷尬的擦拭着,李總回頭看向一臉淡然的女人,“你還真是會開玩笑。”
“什麼啊,我幹嘛要騙你們?”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她笑得怡人清爽。
“呃?”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這才正容,“是真的?”
慕向惜點頭,毫無意識的拿着酒杯往口裡送,卻猛然被封子勤奪了過去,特意走到餐桌旁爲她挑了一杯白水,遞給她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要不要提前走?”
“今天本來無意過來的,這不是先前答應過李總了嗎,怕李總說我嬌氣不給面子。”
“怎麼會?要不要我派車送你現在回去?”
“不用了,你們繼續樂,我去一趟洗手間。”
“要不要我扶你過去?”封子勤在後面追問,臉上帶着戲謔之色,慕向惜回頭看了看李總,給了他一個‘你看吧,這人就是這樣放~~~蕩’的眼神,李總笑得閒適悠哉,拉住了躍躍欲試的封子勤,拍着他的肩膀,“封兄,你居心叵測哦!”
慕向惜也板着臉唬他,“經理,你這幾天最好別理我。”
“果然,孕期的女人情緒波動比較大。”封子勤油嘴滑舌。
“嗯,所以你跟她最好保持距離,免得被炮火殃及。”李總奉勸他,然後神秘兮兮的在他耳邊嘀咕,“你沒看到許總剛纔的眼神嗎?”
“看到了,很怪異!”
“嗯,怪異得很!”
兩個男人扶着下巴,同時向會場中央的許南川望去,此刻,他眼神所看的地方,正是慕向惜離開的方向,羅身盪漾着緊張的壓力,沉默而寂靜……
從洗手間回來,腳還沒跨進大廳,就被迎面走來的金子給攔住了去路,一身藍色的短裙外罩同色系的蕾~絲外罩,露在外面的半截大腿雖然有些贅肉,卻白嫩誘~~~~惑,搭眼一看,頓覺豐~腴動人分外妖嬈,慕向惜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
“很漂亮!”
本來怒氣洶洶的女人竟也愣了愣,臉微紅,“真的嗎?”
“嗯。”慕向惜溫和的一笑,“你是要來提醒我遠離李總嗎?你放心,我剛纔只是過去打個招呼而已,接下來的他,就是你一個人的了!”
“你……”她眼裡的憎恨頓時消失無蹤了。
“要自信哦!”回頭燦爛的一笑,慕向惜從她身邊走過,挑了一些自助食物,來到了最爲安靜的露臺上。
樓下正對着的是酒店奢華的後花園,遠遠的角落裡有一座鞦韆,長而粗的藤條懸着一塊又厚又寬的暗褐色柚木木板,那裡恰好做了一個男人,樹影的掩映下,只能依稀看到他高大茁壯的身軀,看不清他的臉部輪廓,卻在心底漫過朦朧的熟悉感……
他的視線沉醉的投向蒼穹,像是在茫然和彷徨着什麼……呵呵,竟然有同樣失意落寞的人,來跟她在此共和。
她饒有興趣的看着,拿起碟子裡的食物有一口沒一口的放進嘴裡,目光同樣飄向天上的圓月,心頭不期然憶起一個句子,月色如水水如天。
皎潔冰清的月華傾瀉而下,灑在那一堵由金銀花圍成的花牆上,橙白相映的花簇在月光中相依相偎,漂緲的蟲鳴蟋叫從幽暗靜寂中傳來,影影綽綽中,她隱約看見幾對相擁的人影,漫步走向另一條小徑!
慕向惜微微一笑,像是被感染了他們親密甜美的氣氛,她知道,那些都是處於相戀中的愛人們,只有他們纔會在如此詩意如此浪漫的地方徘徊纏綿,就如許南川和吳佩佩……
心裡剛浮起他們的影像,剛纔還挽着許南川手臂的嬌娃出現了,她的聲音怨意十足,毒氣沖天。
“無論放你在哪裡,似乎都能勾~引到男人的注意,真是讓人佩服!”
“是嗎?”慕向惜幽幽的回頭,她捫心自問,不就是跟李總和封子勤說了幾句話嗎?這也是構成大罪了嗎?
此刻的吳佩佩,沒有了在人前的笑意盈盈和落落大方,沒有了在許南川面前的嬌羞姿態和柔弱賢良,她嫌惡又嫉恨的眼神讓慕向惜有種錯覺,似乎自己就是那種國之將亡必有的妖孽一般。
“什麼時候,我成了惑國的寵姬嗎?”摸了摸泛着涼意的臉頰,慕向惜笑得苦澀。
“慕向惜,像你這樣不修邊幅不重外表的女人,爲什麼還有臉出現在這種場合,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很邋遢很讓人看不過去嗎?如果別人知道你是許家的媳婦,阿川的面子都會被你丟盡!”
她的指責來得氣勢洶洶,慕向惜毫無反駁的餘地。
是啊,許南川的外表總是完美得讓人無可挑剔!
他有資本!他擁有全世界最令人羨慕的一切,優越的家世,傾國的財富,英俊的外表,無可比擬又讓人畏懼的商業手段,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沒有誰願意跟他反目成仇,因爲那後果不是一個人能夠承受得了!
他可以擁有最爲豪華和舒適的住宅,他可以在彈指間讓一個人一個企業灰飛湮,他的一切都是世人夢寐以求的,美麗的女人爲了與他共度,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靈魂,她吳佩佩就是其中一個,很幸運的是,她得到了他那顆堅強的獨一無二的心,他的眼睛所到之處,都有她的影子,他們是上天最爲完美的契合。
而她慕向惜呢?
她一無所有,她本來就是殘缺不全的,又爲什麼要費盡心機的裝扮,吳佩佩是爲悅己者容,而她呢,只爲給路人欣賞嗎?不!她沒這個心思,她並不想去取悅誰!生活來去匆匆,她要對自己好一點,她只要自己過得隨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