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男人的淚

生活,已經被兩個男人攪得再也無法平靜了……他們是強悍的,至少,他們的身體是強悍的,而她呢?這身體還能撐得了多久呢?她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想要回到那男人的身邊,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怎麼辦?

拿下耳塞,她無力的擡頭看向前面,那司機還沒有走,衆人之中原來還是有這樣善良的陌生人存在,真好!慕向惜拿了自己錢包,裡面有多少錢她也看不清了,一股腦的全部放在他手裡,感激的衝他笑了笑,“大哥,謝謝你。 ”

“不謝,你沒事的話我就放心的走了。”誠懇的司機只拿了其中一張,慕向惜執意要全部給他,“請拿走吧,將我的一切累贅都拿走吧,我要身無分文的到他身邊去,今天,是個轉折,也是我人生中最爲重要的日子,大哥,請在回去的路上爲我祈福吧,你這麼好的人,如果能夠爲我祈禱,我肯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她淚水漣漣,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那人猶豫了一會兒,向她重重的點頭,轉身離開了……

慕向惜回到了上官擎的別墅,她需要休息,她需要重整旗鼓,來面對這個殘局。

定下鬧鐘,她就睡了,睡的地方是上官擎的臥室,身下的牀是他昨晚睡過的,依稀之間還殘留着屬於他的氣息,清新純淨,一如以前的他,她深深的呼吸,每一口呼吸裡都儲存着他的記憶,呼吸一次,便痛入肝腸,他和她相識相知的每一分鐘都歷歷在目,曾經的,最美好,最短暫的時光,快有十年的光景了,卻感覺只是白駒過隙之間。

她想,如果會預料到有今天的結局,他會不會像年少時候那麼熱情,那麼主動的,對她傾注自己所有的青春激盪感情。

他試圖去抓取,他試圖隔絕她的一切認知,近乎小心翼翼的將她保護起來,不想讓她有知曉外面世界的機會,他還沉浸在即將失去她的悲哀中,卻還惦念着他們的未來,他傷痛至極,卻又在心底渴望與她在的每一分的時間,這樣的矛盾勉強,他舉步維艱,卻敵不過她漸漸流露出的傷感悲惋,這只是爲了另外一個男人啊!

愛了一場,難過了一場,最後才發現,他自己像是失卻了熱~~~~情的動物,傷心了落寞了離開了,而她呢,又像是最狠厲卻又最甜美的吸血鬼,那麼朝氣蓬勃的一個男孩兒,卻被吸走了所有的動力,卻越來越追不到她,她的心,給了另外一個男人,她遠行,他枯萎,沒有人知道他的放手到底耗盡了自己多大的力氣,他就像是最可悲的人,明明知道不要放,可是卻還執着的固守着自己最卑微的期望。

她是他的姐姐,只能是姐姐,一直是姐姐,她知道他有時候也會掙扎,她也曾經掙扎過,可是,他還是會思念她,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滋生了不該有的感情,而且還如同野草般萌芽生長,他和她,是逃不掉的劫,而今,這劫,過去了……

醒來之際,似乎聽到了山間的暮鼓晨鐘,看向窗外,竟然有月亮有星星。

她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乾淨,換了一身嶄新的衣服,雖然還是昏沉沉的想要吐想要倒下想要睡長長的一覺,可是身體已經比來時好多了,吃了幾口粥飯,她就讓人送她下山了,下沙路的公寓,站在路燈下,她看不到那窗口到底有沒有燈光,大概是哭得太多了吧,所以,眼睛不好使了,她嘆着氣拿着自己僅有的行李,上來了,手指放在密碼液晶屏幕上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打開了屋門……廊道柔和的燈光斜斜映進全然黑暗的室內,她擡頭之前就已經把燈按亮了……

哀傷淒涼的音樂聲飄進耳朵,是莎拉。布萊曼的《斯卡布羅集市》,秋天昏黃蕭索的天空背景下,一個孤獨的男人,一個被愛人拋棄的男人,獨自唱着憂傷的歌曲,消失在天地之間……唯美動人的聲音,悽愴感傷的演繹着一段有始無終的愛情悲劇。

沙發上乍然側頭的男人,刺眼的光亮讓他即時以手遮上了眉頭,可是,仍然難以掩去他濡溼的長睫,他透紅的瞳子,他無聲無息的臉上掛着的兩道幽傷淚痕……

站在那裡的慕向惜驚呆了,他哭了?!

他一個人躲在這裡哭了?!

滯愣片刻之後的男人也在瞬間之後回過神來,他起身,關掉那繚繞不去的音樂,往臥室走去,站穩的一刻高大壯碩的身形竟然有些搖晃,大抵是坐得太久了的原因,又大約是看到她出現太過於激動所致,又或者是有些難以接受這事實,又或者僅僅是不情願被人看到他獨自落淚的脆弱一面吧,總之,他消失在了她面前,將自己藏在了那扇被關得沒有一絲縫隙的房門內。

而她,默默的打量着這個又剩下她一個人的客廳,以深深淺淺的紫色布藝爲主打,簡約中帶着華美,四米闊的陽臺以銀製羅馬杆掛着繁複幾層的落地長紗,又薄又輕,風過如浣美麗非凡。

餐廳一角粉藍瓷瓶裡插着大束橙色盛放的非洲菊,桌上擺着原封未動的五菜一湯,還有兩支別具風情的藍色蠟燭,兩套潔白晶瑩、色澤亮麗的丹麥骨瓷餐具分別擺放在餐桌兩頭,每一個細節每一處擺設,都是下足了心思的設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自己的生日蛋糕,他沒有買來,想必是要她親自做吧,他和兒子都喜歡她做的蛋糕,久吃不膩,曾經兩個男人因爲爭搶一塊蛋糕而你追我趕……

雖然知道這個蛋糕已經不需要了……

他和她都不需要了……

但是,流理臺上那些他早已準備好的麪粉雞蛋和蜂蜜,還是讓她脫下外套繫上了圍裙,趁着烤制的空閒時間,她坐進了剛纔他棲息的地方,捧着頭痛欲裂的腦袋,埋頭在膝蓋中,聽着他剛纔關掉的音樂……

她喜歡這首歌,因爲它那種幽怨的低唱,因爲它和詩經有一種很微妙的契合,縱然一個是公元之前,而另一個是百世以後,它的旋律,彷彿是一陣清風,夾雜着野草野花的苦寒輕香,在大地上緩緩掠過,一個穿白衣服的人搖着木鐸,邊走邊呼喚着蒼穹,在一望無際的大地與村莊之間採集夢幻。

在全球音樂流派裡都有可能找到愛爾蘭民謠的影子,凱爾特文化原是世界音樂的源泉,愛爾蘭是一個最適合上演綠野仙蹤的國度。

遼闊天空,綿延高山,浩瀚蔚藍海水,精通白魔法的美麗巫女住在森林深處巨大幽暗的城堡,長髮飄然落地,豎琴就在火爐旁,回眸時,眼瞳如綠寶石純淨,維京人是那種大無畏的民族,而凱爾特則有着很多神秘難解的傳說。

他們留給我們的印象當中,更多的是詭秘和傳奇,但是就是這些野蠻人創作了那首充盈着敏~~~~感的詩意和微妙的幽怨的歌,時常出現在腦子裡的圖像,是秋天的乾草溫暖的氣味夾雜着野花的芬芳,被蕭索的秋風挾裹着,掠過大地和田野,掠過即將封凍的河流和永遠嘆息的大海,除了遠古悠揚的吟唱穿越高山森林流淌至今,在愛爾蘭源遠流長的歷史長河裡還有無數文豪,神秘、愁思且充滿前拉斐爾派意象的‘葉芝’如是說,如果我擁有天國的衣裳,織有金色的、銀色的光,這碧藍、灰岸和黑色的織物屬於夜、白晝和晨曦,我就將它們鋪在你的腳下;可是我卻很窮,只擁有我的夢;我只好把我的夢鋪在你的腳下,輕輕地踩,因爲你踩在我的夢上。

可是,現在這夢也破滅了,他以爲她走了……

所以,他就把自己比作了這個被愛人拋棄的男人,他把自己置身在了這音樂意境之中,聽着聽着竟然流出了眼淚,他這樣堅強的男人只爲這一首歌而流淚。

慕向惜默默的傾聽着,默默的發呆着,失神着,不知所措着,恍惚猶豫着,面對脆弱的他,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了,這是她慕向惜之前從未遇到過的事情,她雖然人在這裡,她雖然可以對他說各種各樣安慰的話。

但是,此時,什麼語言都是多餘的,她像是丟了魂魄一般,大大的眼神裡竟是空虛的,迷茫的,難以捉摸的,這雙眼睛,這雙曾經那般清澈的眼眸,此刻,也變得如此的深邃墨黑,很傷感很哀切,裡面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他流淚的臉……

陣陣香味飄散在空氣中,她精心烤制的蛋糕出爐了,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用奶油和水果做了一番裝飾,就把它擺放在了餐桌中央,她爲兩個人各人切了一塊,然後,定定的看着,過了很久,才幽幽的起身,來到那緊閉的房門前。

她試探的推了一下,竟然開了。

裡面依然是一片暗黑,連一線月光都沒有,可是,她還是可以看到他的臉和那雙黑沉明亮的眼睛,寶石一樣的瞳孔彷彿天真無邪又彷彿盛滿了濃稠的情意,隨着眨眼的頻率輕輕垂睫,半闔眼眸的臉帶着無言的憂鬱……

頎長的身軀深陷在沙發上,慵懶的不設防的伸着修長有力的雙腿,胸膛是敞開的,兩手擱置在背後的枕墊上,她一步步的走過去,自然的偎近去他胸口最溫暖的地方,側耳傾聽着他有力的心跳,雙手攬着他的脖頸,他沒有推開她,他甚至一動未動,她涼薄顫抖的脣在他臉頰上印下一個吻,“阿川,我回來了……”

“回來做什麼?”他的聲音微沙。

“陪你一生一世。”

“爲什麼?”

“……我愛你!”明明是表達愛意的句子,但是她卻說得肝膽欲裂,已停歇不知多久的眼淚再度無聲流了下來,一滴一滴連珠落下,濺溼了指上那亮閃閃的素戒,他終於肯低頭看她了,“我的愛……已經在苦苦的等待中耗盡了……”

“對不起!”

“你走吧。”他無力的揮揮手。

“對不起!”更緊的抱住他,她使勁的擺頭,拒絕他的提議,不,她不要走!她不要再走了!永遠都不要!

輕嘆一聲,他靜靜的伸手,拭去她紅腫不堪眼底的淚痕和水霧,痛不欲生的語氣說,“求你,放過我吧,放我一條活路,乖向惜,聽話,你聽我最後一句話吧,離我越遠越好,只要不讓我再看到你,一眼都不要!算我求你了,讓我跪下來嗎,嗯?那好,我跪下,我跪下求你還不行?”

委屈瞬間氾濫,她抽泣得不能自已,死命的拉住他要下滑的身體卻還是無法阻止他的動作,她淚水洶涌,眼前眼前驟然一片模糊,像隔着苦海海面的大霧,她再看不清他的面容,她陪着他一起跪,他們彼此向對方下跪,他眼內佈滿紅絲,他有沒有哭她卻不知道,她只是簡單的重複着那三個字,可是,無論說多少,還是感覺無能爲力!

但是,她還是一個勁兒的重複着,“阿川,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看,我的心,我整個人都被你折騰成什麼鬼樣子了,你就不能發一次善心嗎?”

“放了你,那我呢?”

“你隨便吧,找誰都好,上官擎不要你了,所以你跑來這裡找我的嗎?唉,你還是去求他吧,他肯定還會心軟的重新收留你的,他對你那麼的好,你是那麼的信任他,所以,你們纔是彼此最親的人,去吧!去吧!”

“阿川……”

他站起身,她失去依附的倒在地上,看他拿起衣服要出門,她就這樣爬過去抱住他的腿,“阿川,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回來了,就再也不會走了,我把心給你,我把這身體給你,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的心,我已經要不起了,你的身體,就現在這樣狼狽,你想,我對你還有興趣嗎?”

“不!我不要你走!”

“慕向惜,你!”

那條腿,被她當作救命稻草一樣按在懷裡,她用的力氣很大,大到讓他感覺自己都要嵌進去她柔軟的體內,他知道她肯定硌得痛死了,她卻還是不要命的抓着,其實,只要他稍稍一個用力,她就會被踢出很遠,他就可以獲得自由了,他就可以將一切甩開重新開始他自己的生活,可是,他還是狠不下心!

她嚶嚶啜泣,“你知道我這幾天過得有多不好嗎?我現在好難受,我感覺自己快要死了,真的,我不騙你,我好頭痛我好想吐,你說我狼狽,是的,我從裡到外都很狼狽,你看我的胳膊,看我的膝蓋,你看我的手……”

她發瘋了一樣把自己的衣服扯下來,只剩下最後一件貼身內衣,給他看自己的肌膚,因爲跌倒因爲粗心的磕碰,到處都是紅痕斑斑,擦傷得很嚴重,特別是手掌心,已經是一片通紅了,滲出的血珠在夜色的映照下竟然帶着異樣的魅惑。

他愣了一下,隨後便苦笑了搖搖頭,扔下衣服走過來,跪在她跟前,將淚水洶涌成河的人兒攔腰抱起,她哭得太累已經全無掙扎的力氣,只知道喃喃自語,不管他有沒有在聽,不管她有沒有說得清楚,“我好痛,阿川,我好痛,但是我又好清醒,我真的好恨這個時候的清醒,好想一覺醒來,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我們的感情,還是像以前一樣,那麼好那麼溫馨,那麼讓人羨慕,阿川,給我一次機會,不要推開我,我知道你捨不得傷害我的,我知道……”

抱着她一起躺到牀上,將空調開到合適的溫度,用絲被將兩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將她安放在枕頭上,她卻不情願,非要枕着他的胸膛,他無奈,任由她將他抱得死死的,不留一絲縫隙,看着她被淚水打溼的臉,他咬出三個字,“我捨得。

“你不捨得。”

“我捨得!”

他加重了語氣。

她抽噎着,輕輕搖着頭,她問,“你愛我嗎?”

喉結困難的滾動,長睫輕垂,落下的眸光透出一縷幽傷和無奈的釋懷,“愛過!”

執起她的左手,將套在她無名指上的素戒移上移下,習慣性微彎的脣弧此刻只牽出一線,幾乎淡不可見,“我等你來到我身邊的這一刻,已經等到了天荒地老,等我的心枯竭乾涸,等到再也不願意再等了,心累了,人倦了,只有放手了……”

不知爲何,她覺得那個戒指很冷,很冰涼,一點點滲入薄薄皮膚下的微細血管,然後經由血液將冰寒刺骨的感覺速度傳遞到心口,造成心臟一點點地收縮,他的動作,似乎想要將那戒指取下,又想讓她戴在手上,他的心猶豫着徘徊着,最後,他說,“向惜,我們睡吧,睡一覺之後,你在這岸,我在那岸,最好那河上沒有可以攀渡的橋,那,就永遠不用相遇了……”

最終,還是將那戒指戴回了原處,手指被他放在脣邊用他滾燙的呼吸溫暖着,她不語,他擡頭看着簾幕外那夜空……

遠遠近近的高樓霓虹,不知何處有藍綠色激光來回射向無邊天際。

一堵玻幕將內外隔成兩個世界,這方他守候經年的室內,華美得似自困之城,無聲無息十分孤寂,而外面那幕他從未真正好好見識的天地,夜色中有無名的孤禽飛掠而來,俯衝滑翔而去,彷彿前方鵬程萬里,十分廣闊,曾經,他就是這樣不知疲倦的飛行翱翔在無垠天地之間,可是,現在,他是真的沒有當年的勇氣和信心了,是老了嗎?過了今晚,又老了一歲,是老男人了!

懷裡的她不是這世間最美的那個,甚至在他那麼愛她的時候,他都明白的知道這個事實,但是他還是那麼的愛着她,因爲她愛的不只是她的青春靚麗,要知道韶華易逝,紅顏易老,但他對她的愛戀已經超出了這些表面的東西,也就超出了歲月,他愛的是她全部的人,重要是她的唯一無二的心坎,他曾經以爲自己可以一直愛下去。

但是,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將他的信心的棱角磨平磨掉了,現在的他們跟以前的他們儘管外表沒有什麼變更,然而每個人的心都走過了一個長長的旅程,又或者說各自爲自己的愛情打上了一個現實和理智的心結,愛和不愛也只是源於這個心結,心結是需要時間和感情來化解的,要知道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人總要有所取捨的,至於怎麼取捨還是要自己來決議,誰也幫不了他們,他自顧不暇,又怎麼幫得了她?

她止住了哽咽,仰頭看他,“那現在呢?”

“現在……不愛了……”

“你騙我……”她的語氣,已經不那麼肯定了,因爲,他的態度太絕對他的眼光太冷清了,太無慾無求了,這,讓她無法猜透了!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眼光靜靜的看向遠方,本來佛也不是萬能的……更何況他呢?

他無法就這樣心無芥蒂的將她擁在懷裡,就連現在,他吻她,薄脣輕輕覆上她沾淚的柔軟粉脣,這個吻,那樣輕,那樣細緻,無比耐心地安撫她酸楚的情緒,但是,再也無法安撫自己乾渴的靈魂,突如其來的割裂,不留餘地,不求路退,也許事隔多年後才懂得吃驚當時的衝動和絕然,終究是悔還是不悔,他不求知道,他只知道,現在,他和她,需要時間來考慮……

他的一句不愛,讓她深刻的意識到了危機的到來,如他所說,是真的太累了,她也是如此,但是,她不要放棄!絕不!

那麼,就讓她重整旗鼓重新來過吧,就算要她來追求他,她也情願,深切的痛鐫刻在內心,在夢境和現實中縈身不去。

此刻,唯一值得慶幸的,也許只有她的執著了,她對他的執著,還有他對她剩下的一點兒眷戀,今晚,他沒有離開,他抱着她,雖然言語冷清,但是他的身體還是火熱溫暖的。

這個,就是她想要的,是她賴以活下去的動力,除了這個,傷痛的身體還想要什麼呢?

被周公拖入睡界邊緣的意識不肯認真挑揀回許,不知道自己還缺少什麼還需要什麼,若硬要給出一個答案,那麼或者,有些東西總是在周而復始中一次次回到原點,也許是要人寵,要人呵護,想要擁有棲息在某個胸膛內飛翔的自由,還渴望對方在耳邊一遍遍動情地說:向惜,我非你不可,你是我此生不變的唯一,你是我飛到多遠都想要回歸和棲息的溫暖港灣。

但是,她又深深的明白,最近的一段日子,或者將來不短的一段日子裡,這將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他是惜字如金的男人,現在的他,受到了挫折,將不會那麼容易恢復過來,所以,她不再強求了。

現在想來,中間多少年多少挫折多少彎曲的路線,也許便是白活,原來一切早已返璞歸真,他們所想要的,不過如從前一樣簡單,他要她,她要他,僅此而已,這份愛,很純很乾淨,以至於這上面沾染了一絲灰塵就立刻土崩瓦解了,一顆心,它只有那麼大,只有那麼重,再也無法承擔哪怕一粒粉塵的微小負荷。

暗蕩窗外,連月都隱沒了,夜,真的很深,很深了,他們,真的該睡了,明天,還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們,疲累的眼睛終於合上了,他微微一動,她便握住了他的手,“阿川,今晚,我不放你走!”

“你何苦呢?”

“我不管。”帶着一絲蠻橫和無力的哭腔,她像個孩子一樣咿咿呀呀,他微微一笑,“好吧,睡吧,我陪你。”

“嗯。”

不管明天會如何,今晚,她要和他在一起!

輾轉了幾次,身體與他摩擦得很是厲害,在快要完全陷入睡眠的時候,她一個無意識的伸手觸摸到了他緊繃的肌膚,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解決的途徑,清淡昏睡的小臉上頓時綻放了期待的光彩,“要……做嗎?”

“你可以嗎?”他曬笑,她一愕,“只要你想。 ”

他起身,她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他吃吃的笑她,她又紅了臉頰,看他手裡握着一管藥膏和紗布走過來,她這才恍然大悟他要替她包紮傷口,非常配合的將自己袒露給他,每一處細微的地方,他都沒有錯過,帶着糙意的手指在她肩膀摩挲着,緩緩撫過她如以往一樣細緻的肌膚,光滑幼嫩。

此刻,多了一絲疲倦的慵懶,更多了一種難以言表的嫵媚和放鬆,她委任給他全部的信任和感情,這個她,是他多少次夢寐以求的人兒啊。

可是,一切都變了滋味,心裡如飢似渴的感覺依然旺盛,身體毫不掩飾的開始亢奮和蠢蠢~~~~欲動,指尖停留在那處最柔軟的地方執著的不肯離去,她輕輕的呻~~~~吟着,邀請着他,她臉上的倦意是怎麼也驅除不掉的,她明明是不能夠再多一點點的壓力了,還刻意想要讓他獲得身體的快樂。

如果是以往,他會毫不猶豫的撲過來,不管她會不會有所享受不管她是不是痛得撕心裂肺,他還是會憑着動物的本能讓自己完成這欲仙~~~~欲死的歷程,但是,今天,他不忍心……

她身上的傷讓他心痛了,她的曲意承~~~~歡又讓他想要開口罵她,罵她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罵她竟然該死的想要憑身體來挽留她,他也想罵自己,爲什麼總是在面對她的時候,無法做到冷靜行事,就算在現在,在這個他最爲失望和最爲落寞的時候,竟然還是無法做到!誰能告訴他,他的身體和心,到底爲什麼這樣不和諧的矛盾着。

疲倦的眸子,終於在他的溫存撫摸下閉上了。

他的吻,接踵而至,安慰創傷一樣流連在身上,綿綿細語伴隨着狂瀾一發不可收拾的感情從他脣裡吐出……

“向惜,如果我們的愛,不會走到生命的終點,我也不會後悔在我最美麗的時候,認識了你。”

“向惜啊,誰是誰的誰,我們都無法預知,可我們知道昨天,今天,至於明天,我們都奢望,因爲我們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比昨天和今天還要更幸福,昨天對我來說,已成爲過去,儘管成爲過去,可有些情感,我會一輩子都記得。”

“我的向惜,認識你是我的緣,我會珍惜我們之間的緣,隨緣惜緣不攀緣,緣起緣落,生死契闊,人世間的情感,我們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曾有人說過,在愛情的世界裡,沒有誰對不起誰,只有誰不珍惜誰,人世間最貴爲情,可見情對我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人與人之間需要緣,更需要分,有了緣,有了分,才能天長地久,當一個人明白了很多的道理,就不會再茫然,也許就會放棄不屬於自己的那一份愛,而繼續……相信愛。”

“向惜吾愛,選我所愛,愛我所選,今生無緣無悔,愛過,足夠!”

……

人已經陷入了模糊不清的混沌之中,可是,耳朵,卻一直在搜尋着屬於他聲音的頻率,依然是飽含磁性和感情,卻帶着一種近乎於參透佛偈的空淨和醇厚,他說了很多很多,她也聽了太多太多,以至於什麼也沒有聽清楚……

整整一個晚上……

沒有停歇……

他的聲音已經嘶啞不堪,她半睡半醒的她眉睫開始眨動,最後,他說,“向惜,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身邊凹陷的牀位緩緩迴歸原位,儘管很輕,卻足以把淺眠的她驚醒,意識清明之際,乍然睜開眼眸,身邊已經沒有了他,但是那‘放手’的餘音,還在她耳邊繞來繞去,經久不去,她該喜悅,還是該哭泣呢?喜的是,他放手是因爲愛,泣的是,他愛了卻還要放手,大喜大悲,她臉上的表情半是開心半是悲涼……

伸手抹去臉上不知是他還是她流下的淚水,亦是半甜半澀……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放手是爲了愛,因爲愛才放了手,因爲愛才選擇了離開,其實曾愛過,就足夠,何必去想天長地久呢!有一種愛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但擁有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愛他,不讓自己受傷害,不讓愛自己的人受傷害,更不要讓我們愛的人受傷害。

愛,是美好的。當愛變成了負擔,我們就該學着放手,呵呵,這些道理,她都懂,都懂得,可是,它們勸服不了自己,它們無法讓她的心得到平靜,在萬物面前,她就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她渴切着知道到底該怎樣才能根治自己的病症,他受了重傷,離開她只是一種療方,這療方差勁透了,但是她卻想不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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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醒來,身體竟然神奇般的恢復了……

傷口不痛了,頭也不痛了,身體也不再時而沉重時而縹緲了……

房門被人輕敲,她驀然大喜,是阿川回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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