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還真沒想到，淑娟姐的畫蠻受顧客歡迎的。這天下午，欣雨接到夢婷的電話，讓她趕緊送些畫去。
淑娟姐寫生去了，不在，欣雨到她房間裡隨意拿了幾幅畫，她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那副《他走了…》畫上，記得淑娟姐說過，屋裡的畫，除這幅之外，都可以出售賣掉。
看着這幅畫，她在心裡說道：“淑娟姐，不管怎麼樣，你總還是愛過的，現在的你雖然恨他，卻還有愛他的回憶，總是幸福的，可我呢，我心中的小胖墩他現在究竟在哪裡，我們雖然沒有愛過，卻很想他，很想去愛他，哪怕是一天，半天，我也會感到滿足的，所以，淑娟姐，我挺羨慕你的。”
欣雨拿着畫叫了輛的士，把畫送到咖啡屋時，夢婷叫侍應生把畫拿進去，自己卻和欣雨坐了下來。
“老闆娘，咖啡。”侍應生端來兩杯咖啡，她遞給欣雨一杯說：“欣雨啊，怎麼不見你來啊，還非要挑個理由來嗎?”
“沒有，只是不好意思影響你做生意。夢婷姐，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你們姐弟兩是海濱人嗎？你和浩然怎麼不是一個姓？”
“我們都是在這裡長大的，我跟媽媽姓郝，浩然跟爸爸姓孫，兒子吧。”夢婷是個聰明人，也是個善良人，在沒有弄清田欣雨和林志偉的關係之下，她不願意讓弟弟去插一手，當第三者，這是很不道德的。
“那我覺得你們姐弟兩差別很大，你總是笑容滿面，而浩然卻緊鎖眉頭，心事重重的。”欣雨打探地問。在她心裡，孫浩然對她來說，就是個謎，不解開，她心裡不好過。
“當然不一樣啦，我是做生意的，微笑服務才能贏得顧客啊，浩然是個男孩子，脾氣又直，心裡藏不住事，比較容易表露出來，用你們文化人的話來說，就是沒有含蓄力。”
“浩然跟純珍現在在談戀愛嗎？我看他們彼此之間蠻好的。”
“這個啊，你最好直接問浩然，他知道會怎樣回答你。”
“我早就想問了，朋友之間，彼此多瞭解一些，可我跟浩然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我又不好意思約他出來。”
“這樣啊，我打電話叫他馬上過來。”夢婷說着，就給浩然打了電話。
孫浩然接到姐姐的電話，聽說欣雨一個人在咖啡屋約她見面，他說不出是喜，還是憂，出自本意，他很想有機會和她見面，但又怕志偉誤解，傷了朋友的心，這個機會他當然不會錯過了。
浩然來了，夢婷把空間和時間全部讓出來，浩然好像很拘謹，有點像大姑娘似的，欣雨看着他緊張的表情，不覺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浩然用手抹了一把臉。
欣雨笑着說：“你臉上沒有東西，是你的表情古怪得讓人想笑。”她停了停接着說：“孫浩然，我怎麼覺得你在逃避我，是不是有意躲我啊？”
“我爲什麼要躲你啊？”
“我們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這麼久了，既沒你的電話，也沒見到你人。今天，還是我們第一次單獨見面，又是你姐姐的店裡，一點也不熱情。”
夢婷走過來說：“那邊的包廂空出了一個，你們去那裡坐，安靜點。”
包廂是這裡的情侶屋，很小，一張小方桌，對面放着兩張沙發椅，把門輕輕一關，就隔絕了外面的喧譁，裡面小小的空間真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浩然，我們是同年生的，如果小時候在一起的話，說不定我們會在同一個幼兒園，同一所學校唸書。”
眼前的孫浩然雖說與小胖墩的體型有很大差別外，在欣雨的眼中，他有着小胖墩的許多影子，儘管她是信非信孫浩然和小胖墩之間的關係，但對孫浩然有意躲她是肯定的，他越是躲，她心裡就想弄明白，所以，在談話中，總是以回憶過去的話題來暗示他，觀察他的反應。
“也許吧，反正是孩子都會這樣的。”輕描淡寫，不露痕跡。
“你還記得自己，最早進的是哪家幼兒園嗎？”
面對欣雨這種問題，浩然心裡已經確定她就是戴欣雨，真想告訴她，自己就是當年的小胖墩，可是一想到她和林志偉的關係，他又收回了想說的話。其實，浩然自從和姐姐說了他的心裡話之後，沒有能忍住找欣雨的念頭，他曾兩次去找欣雨，結果是兩次都看到欣雨和林志偉高高興興地從公寓裡出來，他躲在一旁看着她上了林志偉的車，心裡好不是滋味。
林志偉是他轉學過來第一個相識的同學，兩人關係很好，也幫過他不少忙，兩個人一直到高中才分開的，感情的確不錯，儘管自己心裡不好受，卻也不忍心去搶志偉的女朋友，再說，他根本無法知道欣雨本人的想法。
“也許是太小了，沒有記憶了。”
“我記得，我在進幼兒園的第一天，面對陌生的小朋友，心裡有點怕，哭着鬧着要回家，有幾個小朋友見我軟弱，就想欺負我，是一個叫小胖墩的男孩，爲了我和小朋友打了一架，害得他被老師罰站了。”欣雨見浩然好像不願意談論過去的事，於是調換了話題，“對了，浩然，我聽說，純珍對你很好，她很喜歡你，可你在她表白之後卻說了一大推莫名其妙的話，害得她爲你傷心，有這回事嗎？爲什麼會這樣？”
“這也許跟我成長的經歷有關吧，我很小的時候，就被爸爸媽媽放手丟下了，我和姐姐靠奶奶的退休金勉強度日，當奶奶過世後，我們姐弟倆相依爲命，爲了生存，姐姐高中畢業就去打工了，我也在高中畢業那年放棄高考的機會走向社會謀生計。純珍人長得漂亮，家境又好，又是大學生，我算什麼，我和她不是一個道上的，再說了，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要拋棄我，還會有誰看中我，我不相信愛情，爲了減輕以後心中的痛苦，不如來乾脆的。”
“她說的可不是這樣，她說你自己說的，心中有一個十幾年的人，你在等她。”
“我和她從小學就在一起，我有沒有心中人，她心裡是清楚的。”浩然避開欣雨犀利的目光，喝了一口咖啡說：“快到晚飯時間了，志偉如果沒有約你吃晚飯，那我請你，以後別說我老是躲着你了。”
兩個人走出情侶間，跟夢婷打了個招呼。
“想去哪裡呢？”浩然問。
“我想…我想去喝茶吃點點心，因爲還不覺得肚子餓。”
他們在一家茶樓坐了下來，浩然要了壺好茶，欣雨自己去拿點心，她拿來一塊蛋糕，一個麪包。
“就這一點？”浩然好奇的問。
“吃完再要嗎，又不急。”欣雨喝了口茶說：“你喜歡吃什麼，隨便。”
“你先來吧。”兩個人推讓了一下，“要不，咱們一人一半。”浩然說着，用手將蛋糕分成兩半，遞一半給欣雨。
欣雨接過蛋糕望着浩然的眼睛，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她越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就是小胖墩，讓她不明白的是，他爲什麼就不肯承認，自己就是當年的小胖墩，在這樣明顯的暗示下，他就是忘記了過去，也該回想起來，難道他會真的忘了。
“浩然，你這個動作我很熟悉，當年，小胖墩被老師罰站，沒有吃點心，我偷了一塊蛋糕給他，他也是這樣把蛋糕分成兩半說：‘咱們一人一半。’”
“這個很自然的，有什麼好奇嗎？”浩然不以爲然地回答。
其實，不管孫浩然是否承認自己就是當年的小胖墩，在欣雨的心中已經感到漲潮的愛情的潮水在拍打着心房，等待守望了15年後的今天，兩個人能夠面對面地坐着，談天說地，是多少地令人興奮和高興，就算是瞬間的一刻，也讓她感到滿足和幸福。
欣雨的手機響了，顯示是志偉，她有點猶豫，望了浩然，浩然對她說：“是志偉的吧，你怎麼不接？”
“其實，我和志偉…”欣雨想說什麼卻被浩然打斷。“快接吧，沒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