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魏溪:“……”

秦衍之回頭瞪視魏溪,眼中明明白白的表示‘你還說跟他沒有關係?’‘你們在朕不知不覺中勾搭成奸了嗎?’‘你果然心野了,要拋棄朕了嗎?’等等諸多情緒,魏溪一開始還頗爲無辜的回視着秦衍之,等到對方的眼神越來越委屈,越來越苦澀,越來越……恩,她有點不確定龍椅上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不是她記憶中的大楚皇帝了,或者,對方又返老還童到了四歲?

魏溪相信只要自己一個點頭,此時的秦衍之絕對不會如早上那般暴跳如雷後再絕情的否定她一切決定。

相隔四年未見,魏溪對如今皇帝的性子其實也沒有了多少把握,她不確定自己再一次挑釁他的底線後,是否還能夠全身而退。

魏溪指了指自己,問:“公子確定要我隨行?”

秦凌微微一笑,乾淨笑容中甚至帶着一絲靦腆,點頭道:“前段時日受魏醫女指導良多,秦凌感激不盡。”

魏溪一時之間不知道對方葫蘆裡到底買着什麼藥,隨意謙虛了兩句:“舉手之勞,大公子嚴重了。”

秦凌道:“魏姑娘醫者仁心,不單善於救人,更善於把握人心。秦某不才,自知此去封地凶多吉少,故而更是需要如姑娘此等有才有貌,且智謀出衆的人隨行。”

“朕不許!”魏溪還沒回答,秦衍之直接回絕了秦凌。

少年天子面上瞧不出絲毫怒色,他只是很平淡的說了一句:“魏溪是朕的侍詔,不是醫女,而是朕的臣子,除了朕的身邊,她哪裡都不能去。”

秦凌臉色一變:“侍詔?”他再看魏溪,魏溪老神在在沒有一點震驚之色,秦凌乾笑了聲,“皇上,您一言九鼎,可也不能爲了拒絕小民的請求而說謊啊!侍詔可是天子近臣,小民從未聽過有女子擔任此官職的先例。”

秦衍之道:“沒有先例,朕就開一個先河,都是做皇帝的,別的皇帝可以任命官員的職稱,朕也可以。”

秦凌正色道:“皇上可知道一旦魏溪走馬上任,她會面臨文臣武將們的諸多刁難?您這不是寵幸她,而是害她。”

難得秦凌說了一句人話,魏溪心底居然有了點慰貼。

誰也不能否認,秦凌能夠預料的事情,正是魏溪拒絕的真正理由。相比一直周旋在後宮,靠着旁敲側擊來引導秦衍之的決斷,她更喜歡簡單直接的一些職務,能夠真正影響秦衍之政策的職務。

只是,歷朝歷代雖然偶有女子當權,可是入朝爲官的女子還是少之甚少,更加別說擔任皇帝近臣。對於身爲大臣的男人們而言,女人就該縮在後宮日復一日做着那些枯燥至極毫無新意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野心,你可以爭取成爲皇帝的枕邊人,做他的女人。男性大臣們深信,女人們的枕邊風比大臣們的死諫更容易打動帝王。

偏生,魏溪情願做醫女,也不願意爬上秦衍之的龍牀。

可想而知,一旦秦衍之真的封魏溪爲侍詔,朝堂上的口水戰就可以淹沒她。

魏溪認爲,秦衍之並沒有可以替她出頭的決心,也沒有非要留她在宮中的理由,甚至,魏溪覺得秦衍之對她,如同她對秦衍之一樣,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所以,他纔會輕而易舉的說出封魏溪爲侍詔的任性話。由此可以看出,秦衍之只是一味的任性,而沒有考慮過魏溪的感受,甚至沒有深思過魏溪之後的境遇。

帝王,說到底也只是個自私的人。

秦凌的質問只是讓秦衍之沉默了一瞬,他沒有直接回答秦凌的問題,而是問他:“選魏溪做屬官隨行,還是繼續留在皇城爲質,你只能選一個!”

秦凌沒想到對方居然無恥到了這個地步。記得年前他們一起在國子監上課的時候秦衍之還不是這等性子啊!或者,自己估算輕了魏溪在少年天子心目中的真正地位?

秦凌望着上位上的兩人,緊緊的抿了一下脣:“皇上,您不徵求一下魏醫女的想法嗎?”

秦衍之很想說:朕的想法就代表了她的想法!可惜,早上兩人剛剛吵過一次的他實在不敢在午後又惹怒魏溪。否則,他很怕魏溪一氣之下真的跟着秦凌跑了。

秦衍之又回頭看了魏溪一眼,內心的忐忑不安幾乎要實質化了。他緩緩的靠在龍椅上,藉着御桌的遮擋,俏俏的拉了拉魏溪的衣袖。魏溪輕輕挑起眉頭,即沒有甩開他也沒有迴應他。

秦衍之乾脆摸摸索索的勾住了她的小指,用着指甲狠狠的掐了掐她的指腹,魏溪吃痛,手指翻轉,‘咔嚓’一聲,秦衍之額頭冒出冷汗,抱着自己已經摺了的手指痛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魏溪拉開與秦衍之的距離,輕笑着道:“敢問大公子,皇城與賢王封地有何區別?皇上與你又有何區別?皇上的侍詔與公子你的屬官有何區別?”

秦凌一怔,深吸了一口氣,聽得魏溪緩緩的道:“事實上,於我而言這一切都沒什麼區別。因爲,皇上與公子你都身不由己,保全自己有點難,保全身邊信重之人——更加難!做皇上的侍詔會遭到朝臣們的非議,做你的屬官也會面臨着賢王門人的嘲笑輕賤。人命都朝不保夕,在皇城與封地有什麼區別呢,甚至於,說句不好聽的,賢王封地哪怕看着繁華,誰又能夠保證它不會被某些戰火波及?”

秦凌苦笑,他就知道,魏溪這張嘴,這一份靈敏的心思,還有她的冷靜自持都不能讓人輕忽。

魏溪說皇帝與他都不能保護她,這一點秦衍之或許會反駁,實際上兩人心底早已默認。在魏溪的問題上,秦衍之或許會掙扎反抗,秦凌卻不會爲了魏溪放棄自己的最終目的。相信魏溪也清楚,秦凌是個爲了權勢而不擇手段的人,他忍了十多年,不會因爲魏溪而放棄爭權奪利的機會,如有必要,他可以利用或者捨棄魏溪來交換利益和權勢。

相比皇城,賢王封地的確會遭遇‘戰火’。這戰火或許是賢王其他兒子與秦凌之間的暗鬥,也可能是賢王與皇權之間的戰爭。在皇城的的確確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安全。

魏溪看得太透徹了,說得也太直白,讓人無法反駁。

秦凌原本就知道要拉魏溪上他的船有點異想天開,畢竟,若魏溪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不深,他也不會選擇讓魏溪替他給皇帝帶話。要知道,秦凌好歹也在國子監與皇帝一起聽翰林們講課,他與皇帝深談的機會多,可是要讓皇帝放他回封地幾乎不大可能。哪怕是質子,雖然於朝廷無用,一旦賢王與皇帝起了戰事,秦凌就是一張牌,一張至賢王於下風的好牌。

到底,還是放棄了!

秦衍之看着秦凌的背影被紅漆大門關在了後面,這纔將胸腹之間的鬱氣給吐了出來,接着就一聲哀號,舉着自己斷掉的手指對着魏溪‘哭訴’,“疼死朕了!”

魏溪冷笑的戳了戳他的手背:“你別以爲自己是皇帝,就可以對所有的女子動手動腳,下次你再敢碰我,斷的就不是一根手指,而是你的命根子,知道了嗎?”

秦衍之點了點頭,忍不住並住了雙腿,含淚道:“明白了!”舉高手指,魏溪捧着他的手背,捏着那根手指一掰一合,卡塔一聲,五根手指又親密無間看不出異常了。

秦衍之心有餘悸的喝了口茶,自己展開一本新的摺子,一邊寫一邊道:“你在宮外還有閒事嗎?朕就寫摺子封你爲侍詔了,到那時你就沒空出宮了。”

魏溪驚詫:“你還真的君無戲言啊?”

秦衍之點頭:“反正你整日裡在朕的身邊,有朕在,沒有人可以欺負了你去。你最近也少出宮,等到大臣們習慣了你的存在,也就不會尋你的不是了。”

魏溪道:“相比侍詔,可能朝安殿的掌事姑姑更加適合我。聽說挽袖姑姑還有兩年就要出宮了,正好可以教導我兩年,讓我多學一些東西。”

秦衍之筆尖一頓,猶豫着道:“可是掌事姑姑很辛苦,你想要偷懶都不行。”

魏溪: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要偷懶了?!

秦衍之繼續道:“而且,掌事姑姑手上要管教的人太多,新人事多,老人麻煩多,你又不喜與人糾纏小事,沒得鬧火,反而不美。”

魏溪想想內務府□□的新人,的確是事兒多,還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很是煩人。

秦衍之拋下最後一個誘餌:“最重要的是,侍詔不用去後宮!”

魏溪直接給他磨墨:“寫吧!”

秦衍之眉開眼笑,擡頭對她道:“放心好了,朕比大堂兄可靠多了,你是朕封的官兒,朕會護着你。”

對此,魏溪只是給了他一個冷哼算是回答。

魏溪到底不是莽撞之人,皇帝寫了聖旨後,她讓他留着先不發內閣後,自己就急急忙忙的出了宮,跟皇帝許諾一個時辰回來後就走了。

第二日,新晉二品大將軍魏將軍就雙手奉上了虎符,並且上了一道奏摺,言明虎符對調兵遣將的重要性,提議日後虎符必須由皇上直接持有。日後若是有戰事,必須由統帥同時持着帥印和虎符才能調動兵將,以此保證國家安穩。

秦衍之准奏,少不得又嘉獎魏將軍一番,然後,才讓小吳子將宣佈對魏溪任命的聖旨傳給內閣。

魏將軍交虎符是在朝堂上,宣佈任命魏溪是在內閣之中,等到魏溪接旨,那已經是三日之後了。這短短的三日,沒有暴風驟雨,沒有口水大戰,也沒有御史死諫。

侍詔魏溪,就在一片風平浪靜中走馬上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