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穆家的欠銀終於入了戶部,秦衍之生怕再出意外,當天就宣佈要動用這筆銀子。

用來做什麼?建學館,建藏書館,建學舍。

學館的地點最開始只是在皇城的周邊,城中東西南北各一個,城外五個村莊之間也會有一個,然後就是各州各郡。

朝廷的條令頒佈下去的時候,各個州郡的州長和郡長都以爲這又是一條可有可無的命令。誰知,隨着條令下來的還有戶部的撥款以及工部的官員,其中還包括監工、負責選址測量建造的工匠們。撥款入了州郡的庫房,朝廷附贈賬房,記錄所有學館藏書館和學舍的出納統計,賬冊在完工後會直接呈送到皇帝的桌案上。用銀子最少的工部官員會升官,還要州郡自己貼補銀子的官員可能降職,當然,還有一些貪官,會與同流合污的州長或者郡長一起被押解到皇城,接受刑部的審問,最後的結果也不是太嚴重,不過抄家而已,於是,抄家說得又再投入到學館的建設當中。

一百萬兩銀子能過做什麼用?何況是分散到大楚的各地,基本一個州能分出五千兩銀子算是不錯了。

學館要建多大,藏書館的書從哪裡來,還有學舍的牀位要多少,都是難題,更難的是朝廷都有規定。一個州和一個郡的要求不同,不說工部負責測量的官員焦頭爛額,就連州郡的官員們也是愁得白了頭。

於是,等到圖紙副本送到皇帝跟前的時候,整個工部的老大們也都嘖嘖稱奇。

學館建在城中是常態,可是城中的土地有限,任何房舍能夠佔據的地方有限,工本太高,故而,有的官員直接捐贈出棄之不用多年的老屋,補一補屋頂,將花園裡的老樹和假山收拾一下,主院做講堂,客舍做學舍,藏書館就是倉庫,裡面訂上無數的木板,從縣衙抄寫法典副本,官員們捐贈自家小子塗鴉的舊書,豪紳們假惺惺的買一堆贗品書籍填充其中,再低價收購一批最次等的木材敲敲打打就成了大通鋪,一個可以容納百來口人的宅院瞬間可以填滿三四百來號學子。

還有人將學館羣山峻林的竹屋裡面,是因爲周圍都是吊腳樓,幾個村子層層疊疊的掛在了山壁之上。學館就建立在最中央,苦於沒法讀書的孩子們從山林之中像個猴子似的掛着繩子竄入竹屋的事情時有發生,這裡的藏書館書籍有限,好歹村中最有名望的老人見多識廣,每日裡會在藏書閣講課,比孩子們浪費油燈看書好。

還有人直接把船當做了學館,船中講課,藏書館就是口耳相傳的捕魚技巧,牛皮紙縫製的課本意外的耐用且珍貴。

大楚的州郡太多了,百萬兩銀子丟進去幾乎沒個水花。

秦衍之又窮得叮噹響,每日裡跟在魏溪的身後轉悠,可憐兮兮的露出狗崽子一樣的表情求着魏溪投喂。

邊關貿易到底是長遠的做法,救不了現在的近火。

最後魏溪煩不勝煩,直接丟給了他一句:“魏青只是滄海一粟,大楚的官員那麼多,你就不能從別的人身上挖一點?好歹,自家人都動了刀子,沒道理放過外人了吧?”

於是,各個州郡因爲伸手學館的銀子被抓起來的貪官污吏突然多了起來。挪用了官銀一兩銀子者,罰款一百兩;挪用一百兩者,罰款一萬兩;挪用一千兩,很好,十萬兩銀子到手了!

一個州就一個學館,抓一個挪用了一千兩銀子的貪官實在太容易了,所以,這一筆買賣皇帝基本穩賺不賠。

然後,很能舉一反三的皇帝乾脆挖了一個更大的坑。貪官的銀子又重新入了各地府衙的庫房,然後今天動一千兩建新的糧庫,買新的糧食。糧食充足了,再拿一千兩出來翻新兵器庫,將這些年的老舊兵器重新熔爐重鑄,造鐵匠,建爐子,買炭火都是銀子啊,嘩啦啦啦的流出去,今天幾百,明日幾千,中間轉手的人太多了。爐子小一點,鐵匠的工錢少一點,炭火差一點,就可以從手縫裡省出不少的東西。

兵器翻新了,老兵們的病也要治啊!

太醫院的學徒們遊走在大楚的各地,到各地衙門報道,開始免費義診,診金不要,藥材全部從衙門的庫房裡面出。庫房的用完了,買啊!朝廷又沒銀子了,不急。兵器重鑄後又抓了一批膽子大的,裡面還有別國的奸細,通過賄賂官員,把新兵器販賣給他國的事兒也不是沒有。被賄賂的官員以叛國罪論處,家產全部抄沒,藥材的銀子就出來了。

一個坑一個蘿蔔,就跟打戰時以戰養戰同一個道理。反正朝廷沒出一個銅板,全部的費用都被貪官們承包了。

秦衍之爽啊,那個樂呵啊,那個喜笑顏開啊,直接把魏溪的品級又提了提,職稱倒是沒變,繼續做侍詔,就是每月的月俸多了,賞賜也多了。恩,都是些不花銀子的賞賜,比如御膳,比如皇帝的墨寶,比如太醫院最新收入的醫術古籍的副本等等。

這麼兩年下來,整個朝中的氣氛爲之一清,大半的官員們都開始兩袖清風起來。

因爲是穆家開了老實交還欠銀的好頭,皇帝乾脆讓戶部開始統計朝中的成年舊賬,逼着臣子們一個個償還欠着的銀子。你官職高,又外戚家高嗎?你沒銀子,穆家也沒啊,沒不會借嗎?你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正好,抄家!

戶部和兵部聯手,一個負責統計財產,一個負責搜家。

一個宅子,二十萬兩折價五萬;金銀珠寶甭管多少,按箱子算,十斤一箱折價一千兩;前朝名畫古籍有價無市統統算作五十兩;傢俱就是廢木頭啊,一兩銀子一套吧!

戶部準備一個桌子直接擺放在官員家的大門口,直接頂着衆多爲官百姓的目光清算,讓所有的百姓看看,你家到底有沒有銀子!

轉頭,這些東西就當場拍賣。五萬兩的宅子拍賣起價十萬兩;拇指大的東珠從箱子裡挖出來,拍賣起價五十兩起;古畫當場鑑定,按照年代名氣起價從幾千到幾萬都有。哦,還有他們的妻兒,家奴,連狗都賣,更加別說馬了。

當場,就有貪官一頭撞死在門柱上,末了,還被刑部官員審讀此人爲官期間的各項罪狀,也算是給其自殺安了個名頭吧!至於名聲,呵呵!

涉及各族利益的事情總是難以實施,在有人用自己的身家性命驗證皇帝的鐵血心腸後,朝中的反對之聲反而少了,更多的是默默交還了欠銀。

此時,最先歸還欠銀的還額外得了褒獎,賜個不世襲的爵位,或者賞賜給官員家中不爭氣的兒子一個虛職什麼的,恩威並施下,最後的反對聲終於偃旗息鼓,隨之而來的是選秀的如火如荼。

每天都有美人圖送完宮裡,每個州郡都開始選拔美人,後宮中的儲秀宮開始熱鬧了起來,秦衍之的必經之路上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美人。走着走着突然出現摔倒在他面前的,從宮牆上掉到他懷中的,還有天上好好飛着的風箏結果突然夭折落在他頭頂上的,到了最後,皇帝直接把前庭通往後宮的大門鎖了,夜夜宿在了朝安殿。

就算是這樣,每一次去康雍宮請安,還有穆瑤千姿百魅的身影在癡癡的等待着他。

“朕感覺自己就是五花肉,走到哪裡都有可能被從天而降的美人給生吞到肚子裡。”

不單魏溪每月都可以見到幾次皇帝面色潮紅神色不安的樣子,就連內閣和朝廷重臣們來朝安殿等着宣召時,都遇到過幾次皇帝狼狽逃來的身影。

衆人莫名覺得,皇上的那句形容其實蠻貼切的。

皇帝眼看着就要十五了,身姿在這兩年之中拔苗似的瘋長,原本只是與魏溪不相上下,結果到了現在,魏溪偶爾與他對視都要仰頭。

魏將軍在一年前就去了邊關,每月都有消息送來。魏亦成親後不過一個月,房裡就傳來了喜訊,之後他就接了任務秘密去了西蒙,明面上皇帝是讓他去南邊熬資歷去了。魏家兩個兒子也陸陸續續娶了親,魏海魏江也搬離了魏家。

因爲魏海兩兄弟還沒娶親,魏溪暫且與他們住在一處,隔三差五去將軍府與魏夫人說說話,給原身看一下診。自從倚薔院‘鬧鬼’之後,魏溪也就不敢輕易嘗試喝醉了,爲此魏夫人倒是消瘦了好一段時日,最後還是被兒子們的婚事給引開了心神,好不容易兒子成親了,兒媳婦又有了身孕。作爲將軍府的第一個孫子輩,魏夫人自然全心全意照顧着兒媳婦的飲食起居,對原身的看顧倒是少了些。

因爲魏溪的提醒,魏家這幾年倒是置辦了不少的祭田,連同魏海魏江兩兄弟也跟着買了不少的田地。

魏溪還給魏夫人出主意,讓她在各州郡城中新蓋的學館旁邊買地皮蓋商鋪,或自己開店鋪或出租都行。商鋪大多是賣筆墨紙張,出租更是省事,每年就只等着收銀子。

以前魏家最大的進項是每年地裡收的租子,這兩年最大的進項反而成了商鋪。每年兩季都有糧食填滿倉庫,魏溪又建議魏夫人將前一年的陳米一半賣給朝廷,不管朝廷是給士兵們吃,還是由朝廷的鋪子轉賣給官宦世家們拿去年底做善事施粥布粥,餘下的一半就低價賣給學館,既做了善事,也不會折了本錢,而且還不至於太過於高調搶了同城各官僚家的風頭。

秦衍之這幾年懲治貪官很有成效。官員們的手中不單有田地還有商鋪,宅子等物可以變賣,田地分等級,特等的基本收入皇莊,一等拍賣給官宦世家,二等再賣給商人平民;商鋪地段好的朝廷自己收了,讓戶部單獨成立了部門,裡面統計了全國傷殘士兵的情況,然後那些鋪子就只僱用傷殘士兵或者陣亡將士們的家眷,按照個人情況分工勞作,讓不少貧苦家庭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魏家賣給商鋪的陳米,朝中都有一份記錄。所以,等到魏家餘下兩兄弟成親後,也都得了份不錯的差事。朝中的人還在琢磨着魏家到底是哪裡討得了皇帝的歡心,後來還是戶部做統計的小吏酒後說漏了嘴。那之後,朝中的官員們府裡但又採買大多去戶部名下的商鋪,也算是借花獻佛了。

隨着魏家的崛起,穆家長房的就只能用慘淡來形容。哪怕宮中有穆太后坐鎮,穆青還了欠銀後,距今兩年居然一直沒有啓用,有人猜測是皇上對他的懲戒還沒結束,也有人猜想穆青不會輕易放棄對權勢的追逐,隨着穆瑤頻繁出入宮闈,穆家其他房隱約猜到了長房的想法,也開始逐步讓自己的女兒跟着穆瑤時常出入康雍宮。

選秀還沒開始,穆家幾房的暗鬥倒是如火如荼了。

穆瑤有時候也會給自己的父親抱怨,說:“姑母也不幫襯我,任由妹妹們合夥對我冷嘲熱諷。”

穆青如今早就不是仗着皇帝而作威作福的戶部外戚了,如今的他也不過四十來歲,居然早生華髮,額頭上的皺紋一道一道,隨着沉思時不時隱現。

聽得女兒的抱怨,他的皺紋又深了一成,道:“同樣都是穆家人,太后不好偏心太過。你的妹妹們也是仗着如此,纔敢堂而皇之的跟着你入宮討太后歡心。”

穆瑤跺腳道:“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啊!”宮裡的美人越來越多,眼看着最終的選秀就要開始了,她還沒討得皇帝的歡心,如今又被妹妹們拖了後腿,更是無法趁着皇帝給太后請安的空隙去聯絡一二兄妹感情,怎麼想都憋屈。

穆青嘆道:“這應當是太后對你的考驗,若是你連自己的妹妹都爭不過,又如何在衆多的秀女當中脫穎而出?”

穆瑤靜靜的抿着脣,不由得對父親又多了一絲惱恨。要不是父親無能,長房的重擔又怎麼會落到她一個人的身上。祖父早已致仕,承安公的爵位久久沒有落到長房的手裡,在重要關口,父親出了事,其他幾房沒少趁機奪取家中的權利。她在宮中耗費心神的討得太后歡心,回到家裡想要父親替她出一口氣,結果父親倒好,直接把問題踢到了自己的身上,成了穆瑤的錯處了!

穆青無能,穆瑤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不如其他姐妹的!

等到第二日,秦衍之還沒走到康雍宮的宮門口,就看到了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