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作者有話要說:

從年前二十八開始,一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宮裡面的宴席就沒有停止過。往年也就罷了,只有皇帝和太后兩個人。皇帝在太一殿跟朝臣們喝酒吃肉,酒足飯飽後,再到康雍宮跟太后兩個人一起守歲。起初還可以追憶一下先皇,說一些太后少時的趣事,年年復年年,最後偌大的宮殿中,就只剩下大楚最尊貴的母子兩人大眼瞪小眼,無聊的很。

今年,後宮的宮宴四妃們爭奇鬥豔,詩詞歌賦樣樣都來,你方唱罷我登場,各種明爭暗鬥巧舌如簧力爭在皇帝面前表現表現,讓空寂的殿宇熱鬧了不少。

外面響徹天際的新年鐘聲還餘音嫋嫋,夜空中,煙火的繁華還沒有完全消散。整個大楚的主人卻出現在魏家這個小小的後院之中,怎麼不讓人驚詫?

魏家今年比往年顯得不溫不火,主要是當家人魏將軍還在駐守邊關,無詔不得回京。另一個就是三年前就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的大郎魏亦,至今還了無音訊,別說是回家過年了,連報個平安都沒有。

魏將軍也就罷了,每隔幾個月就有家信回來。魏亦去了哪裡,胡氏不知,魏夫人也只是聽魏將軍提過,知道去了險地,稍有不慎就容易屍骨無存,沒有消息也就等於好消息。故而,只要胡氏心情抑鬱的時候,同爲武將夫人的魏夫人總能寬慰一二,她們兩婆媳的感情也非尋常人家可比。自然,張氏曾經也嫉妒過,到底捨不得自己的夫君爲了覓君候而拋妻棄子,多年不聞不問。

簡單的見禮過後,秦衍之無視衆人怪異的目光,淡定的將一封信箋放在桌面上面,也沒解釋什麼,只說:“令郎的家信。”

胡氏首先反應過來:“是夫君的信件嗎?”

秦衍之將信封往前推了推:“今晨才送到我的手上。”

魏亦的家信自然不是寫給皇帝看的,家信只是附帶,主要是給皇帝的密摺。因爲如今他的身份特殊,前面三年的的確確是沒有上過一道摺子,寫過一封家信。一個是因爲身處環境太過於危險,貿貿然的聯繫大楚中人,容易被人截獲;二則,身爲邊關將領,骨子裡認定只有兩種情況能夠寫摺子——勝,敗!

魏亦在三年前帶領着一羣老兵傷殘,散沙般的殺入了西蒙與大楚交界處的黑色地帶。最初的半年,的確是音訊全無。

馬匪都是刀尖上跳舞的人,生性狡詐多疑。講義氣的時候可以爲了異姓兄弟拋頭顱灑熱血,冷血無情的時候,當場翻臉不認人,砍殺自己的妻兒跟切瓜切菜似的,是世間最爲反覆無常的一羣人。在匪類中求生,道義和親情都跟利益相關。想要得到馬匪的信任,你手上沾的鮮血,不止西蒙人,還有大楚人。

好在魏亦也不是那種憑着一腔熱血就莽撞行事的蠢人,馬匪當中,也有與他共並肩奮戰的同僚。精心的策劃,適當的時機,再加上人爲,他們很快將一個幫派改天換日。半年後,交界處突然冒出一股新興馬匪勢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吞併了周邊大大小小二十多個幫派,成爲當地三大馬幫之一,魏亦才暗中與父親對了暗號。

之後,就是無止境的吞併與被吞併。

魏亦帶領的馬幫最初是專門販馬,每吞併一個馬幫就接手對方最大的生意。他不打劫過往商旅,他只跟商旅們做生意。商旅的隊伍經過他的地盤,他也不要對方的過路稅,他只要對方生意的分紅。甭管你是賣什麼的,茶葉、絲綢、兵器、女人和畜生,他一概要參與一份進去。靠着這種方法,他聚財的速度是別的馬幫的十倍,有了銀子就要有人馬,吞併了勢力就有了人,人更多,地盤就越大,排場越大,去年最冷的時候,他的馬幫不可避免的與另兩個馬幫交了火。

魏將軍也就是那一次,暗中派了自己的親衛隊伍去給兒子支援,最後,魏亦帶着這一批‘支援’一路成了西蒙邊境最大的馬幫,成功打入了西蒙皇族的圈子,幾經試探之下,成了權貴中最爲得力的屬下。

這個‘屬下’只有兩個作用:打手,管家!

西蒙三個王子,每一個都與魏亦有生意往來。生意都是暗中交易,少不得涉及一些暗殺刺殺,魏亦什麼都不問,只要對方提出來要誰的腦袋,只要不是大楚的官員,魏亦二話不說的奉送。

沾了血的生意,利益越大,衆人之間的聯繫就越發緊密。魏亦也就是年前很順利的得到了一份名單,一份大楚官員與西蒙權貴暗中勾結的名單。

興許是做馬匪做久了,魏亦遞上密摺的時候,順道把家信也塞在了其中,明擺着讓皇帝傳話呢!誰讓密摺都是直達皇帝手中,連自己老爹都沒法經手呢。所以,家信夾帶在其中也是最爲安全不過。

大過年闔家團聚的時候,收到皇帝親自送來的兒子家信,哪怕是魏夫人,此時此刻對皇帝也是滿心的感激,再也沒有思慮其他。

魏溪抱着魏棱看着胡氏淚眼朦朧,聲音哽咽的朗讀大哥三年後唯一的家信,心中酸澀難當,有種無法言喻的感慨。 шшш ¸TTκan ¸¢o

武將們的家信,大多都是報平安,不會提及任何戰事方面的事情。魏亦既然敢讓皇帝替他送信,自然也不怕皇帝把信中的內容給看去。

秦衍之默默的聽了一會兒,就退到了幽深的長廊下。

淡金的燈籠將曲徑映照得溫暖而乾燥,門簾後的熱氣從縫隙中穿透出來,還帶着人們的歡聲笑語,隱約中似乎還有兩聲喜極而泣。

秦衍之在廊邊佇立,聽得魏溪輕聲道謝。

他迴轉身來:“魏亦爲國效命,我所做的屑末小事又何足掛齒。”

魏溪抱着懷裡昏昏欲睡的穆棱,問他:“你今日應當不是隻爲了送信吧?”這種小事的確勞動不了皇帝親臨,就是不知他所來還有什麼要事。

秦衍之雙手攏在了狐毛袖中,仰望着屋檐之外的玄月,半響,才道:“帶我去祠堂看看吧。”

“祠堂?”

“嗯,”秦衍之背對着月光,面目一片模糊,“我想要去看個故人。”

魏家祠堂,唯一與當朝皇帝有瓜葛的人也就只有魏溪的牌位了。

秦衍之從桌案上捻起三根香點燃着,微弱的長明燈下,他那纖長的睫毛如同池塘中的浮萍,沉沉浮浮沒個定性。

“聽說你與魏溪同名同姓?”

“恩,我醒來後,母親替我改了名。”

“魏熹,魏溪!”秦衍之將兩個名字在脣邊滾了一圈,音調含糊,仿若含在舌頭底下捨不得吐露,“是個好名字。”

魏溪不置一詞,秦衍之將煙霧繚繞的線香插入香爐,目光沉沉的盯着那個牌位凝視了很久。

高懸的月光逐漸偏移,將他單瘦的影子拉得細長。空蕩蕩的祠堂內,一排排黑黝黝的牌位靜靜的回望着跟前的活人,像是在看一個神態奇特的鬼魅。少年天子的嗓音更似從地底鑽透而出,他說:“我總以爲,我與她之間我會先走一步。”

“我身處高處,每時每日都有無數的人想要我的命。她一介醫女,懂醫理,愛養生,會調毒,怎麼看她都會比我命長。”

“結果,她卻在我跟前悄無聲息的走了。讓我措手不及,連最後一面……也沒見着。”

“公子!”魏溪打斷他,“你既身處高位就應當明白,世間很多人都留不住,很多事都無法挽回。”

秦衍之偏過頭,似乎在辨認她的容顏:“我知道。”

魏溪又道:“失去的找不回,珍惜眼前人。”

“眼前人?”秦衍之倏地一笑,“你倒是說得輕鬆,知道我身邊圍繞的都是什麼人嗎?”

“我不想知道!”魏溪說,“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之事。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會比旁人多更多,習慣了就好。”

秦衍之語調怪異:“習慣?習慣他們的虛僞奉承,習慣他們的陽奉陰違,習慣他們需求無度嗎?你知道年前最後一次早朝,大臣們是如何歌頌大楚海晏昇平,百姓安樂的嗎?實際上呢,周邊諸國只要有個天災人禍,邊界就不得安穩。大楚每年不是旱澇就是雪災,百姓困苦居無定所,臣子們坐在高堂上,一邊責罵當地官員監工不利,一邊收受掛職人員賄賂……”

魏溪倒退一步,緊緊的抿着脣。

秦衍之眉頭一跳:“你不喜歡聽這些?”

魏溪點頭:“我不懂這些。你說的事情,我都沒遇見過。”

秦衍之猛地一顫,腦袋僵硬的轉會牌位之上,喉嚨深處發出呵呵的低笑,像是成年犬類悲慼的低鳴:“我居然妄想……有人能夠代替她!我以爲天下女子都如她一般……”

魏溪雙手緊握,乾脆的退到祠堂之外,與疾馳而來的侍衛撞個正着。

“老爺!”侍衛沉聲道,“老爺,城南大火!”

堂內,秦衍之的背影陡然拔高,他猛地旋身,氣息冷冽:“城南?那不是平民聚集的地方嗎?因何失火,皇城護衛呢?”

城南大部分是老舊危房,一片連着一片,岌岌可危的樓房,狹窄的過道,擁擠的貧民,是城南最爲顯著的特色。一場火,在城北可能只會燒着一間屋子,到了城南,那幾乎是連綿大火,可與山林火災媲美。

城南,婦人的呼喊聲,孩童的哭叫聲,青壯的呼喝聲,與高高的火焰一起沸騰着。無數桶水從井裡出來,從人們手中傳遞,再澆灌到火海之中,杯水車薪。火海之前,無數人在喊叫親人的名字,時不時又燃燒的火團從即將倒塌的屋舍之中奔襲出來。

一場突來的大火,將新年的氣氛燒得一乾二淨。

魏溪聽到火災的第一個反應是立即奔赴受災地區救治傷員。她忘記自己早已不是太醫院那個擅長外科的醫女,也不是皇帝跟前最爲得寵的近臣,更不是和安堂的坐診大夫。

魏夫人拉扯着她的衣袖,急切的道:“你去了有什麼用?你什麼都不懂!”

我懂醫術!這句話到底沒有喊出口。

魏溪臉色煞白,扣着魏夫人的雙手,顫抖着道:“我家有藥鋪對不對?讓人儘快將燒傷的藥膏全部清點出來,送去太醫院!不,直接送去城南,太醫們肯定早就去了受災的地方,把藥給他們!宮裡的人磨磨唧唧,拿了藥也不會立即給人救治。”

“家裡有空房嗎?騰出來,安置災民,特別是老弱婦孺。傷寒的藥,還有薑湯都預備着,來了人就送他們一碗。”

“去城南佈置粥鋪,救災的青壯肯定不會離開,有吃的就餓不死,房子遲早會重新蓋起來。”

“還有舊衣衫,家裡所有人的舊衣衫,別管多舊全部拿出來,給災民!”

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魏夫人根本來不及思考,急忙喊着管家按照魏溪的話去安排。

整個皇城之中,所有的官宦世家還在震驚火災的恐怖之時,魏家已經開始免費捐贈藥材,收容災民,救治傷員。

所有人都在猜測火災的原因,魏夫人卻在累極之後,回想自家女兒那一道道尋常安排中的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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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嬤嬤跪在秀女的最前方,磕拜:“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宮殿那頭再一疊聲:“太后駕到。”

三座大山齊聚,壓得秀女們心坎上沉甸甸的,安怡等人更是暗暗回想方纔可有對皇后娘娘說過大不敬之話。鄺小姐早已額冒冷汗,苦不堪言。

新皇第一次選秀女歷來是爲了充斥後宮之用,故而,三人一待坐定,魏嬤嬤就已經伺立在一旁,但凡太監唱諾一人,她就仔細回稟此女的家世,父親官職,母親品性等等。

太后乃後宮最爲尊貴的女子,自然關注的是女子的性情如何,往往需要多詢問幾句;皇上從太后進來後就一直沉默寡言,眼神滴溜溜地在衆多女子身上打轉,十足的好色之徒模樣。皇后倒是悠閒,只等到她上座之時,衆女才發現皇后娘娘的肚腹奇大,原來已有九個月的身孕,即將臨盆。她甚少說話,大部分的時候不是點頭就是搖頭,倒是嘴角的那一抹微笑自始至終地掛着,看得下面的秀女直打顫。

顧雙弦指着鄺小姐道:“此女眉間的傲氣倒是像你少時的樣子,好像鬥志激昂地小母雞。”

皇后夏令姝淺淺的喝了一口茶:“小母雞長大後好歹也嫁了真龍天子,說不定此女以後有大福分。”

‘真龍天子’幾個字取悅了皇帝,於是,鄺小姐被封了四品美人。鄺美人心氣高地注視了皇后的肚子一眼,規規矩矩地下去了。

皇帝臉色稍霽,又開始到處亂瞄,沒一會兒定在安怡的身上:“這個有意思,瞧那眼珠子,跟你姐姐一樣,有什麼都顯在眼底,比你直爽多了。”

夏令姝淡淡地道:“直爽的女子性子也比較野,相信今晚皇上要多操勞了。”

顧雙弦嘿嘿地奸笑,將安怡也冊封爲美人。爲此,安怡還大大地驚詫了一番,而後欣喜的給幾位磕了好幾個頭,真是傻得可愛。

太后插話進來,指着最後一名女子,聽得魏嬤嬤報上名字,姓喬,閨名佳蔚。太后道:“這相貌放在皇城裡也是排得上名號了,就是不知道才學如何。”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女子答得妥帖謹慎,一雙美眸膽怯的不敢亂看一處,手指絞着錦帕,站在大殿中顯得嬌弱嫵媚惹人憐愛。

顧雙弦目不轉睛地道:“她有些面熟。”

夏令姝知道對方就是安怡方纔說的小喬,容貌自然是頂尖的,才學應當不如方纔的鄺美人,可小喬的性子更爲溫順,遇上隱忍而暴躁的顧雙弦,當得是天造地設。

太后地視線在小喬與夏令姝身上兜轉兩圈,笑道:“此女的容貌倒是與皇后有些相近,溫柔婉約。”

顧雙弦嘴角抽搐,皇后溫柔婉約?

夏令姝笑意盈盈,謝了太后的稱讚,作主冊封此女爲三品婕妤,意比古時有才有德的婕妤,而她皇后就是那蠱惑媚人的趙飛燕了。

嘖嘖,這皇宮的人眼睛都瞎了。

二十八名女子,除了小喬封爲三品婕妤,其他美人有七名,才人十名,剩下的則是寶林和御女各半。

臨行出殿之時,夏令姝背對着顧雙弦對身邊的嬤嬤交代:“讓御廚這幾個月多預備一些虎-鞭、鹿-鞭湯,每日裡換着花樣給皇上送去一盅,給他補補。”

顧雙弦氣得七竅生煙:“皇后貴人多忘事,想來早已忘記朕在牀榻之上的威風了?”你以爲你肚子裡的娃兒是怎麼懷上的?

夏令姝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對嬤嬤再補一句:“補湯每日再加一盅。”

顧雙弦吼她:“你想讓我七竅流血?”

“不,”夏令姝淡定地解釋,“臣妾覺得皇上越是說行的時候,說明他真的不行了。爲了大雁朝皇族的子孫繁榮,皇上,您就勉爲其難的多補補吧。”

出了麒福殿,轉過十八彎地長廊,就可以看到圍繞整個大鳴宮的曲流池。池長數十里,寬百尺,盤踞在深宮內院的亭臺樓閣之間,像身長千里的妖蛇,安靜地守護着小小的寶山。

夏令姝興致甚好,在漫天的桂花香中往煌央殿行去。長廊的另一頭,顧雙弦也正前往北陽殿,兩人再一次在岔口上碰頭。

顧雙弦還在惱火她方纔的調侃,乍然再見忍不住又想扳回一城,問她:“你又要去耍誰?”

夏令姝挑眉,仔細想了想才道:“耍你兒子。”

咦,兒子?不錯,這會子顧雙弦的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在煌央殿讀書,夏令姝每日裡都要親自去查看皇子公主們的功課。

顧雙弦看了看她白得透明地肌膚,才兩個月不見,她比以前更加蒼白了些。還有大得如燈籠的肚腹,因爲身子不穩,她一手還撐在腰後,另一邊由嬤嬤攙扶着,越發顯得人的精力不足。隨時都要臨盆了還不忘去查看皇子們的課業,她是真的關心皇兒們還是想要去敲打他們?看着越來越大的肚子,那些小崽子們纔有一點危險意識,覺得嫡親的弟弟隨時會從那肚皮裡面鑽出來,奪取他們的輕鬆歡樂地啓蒙生涯?

夏令姝爲人處事素來有根有據,不能小視。

“朕同你一起去。”

夏令姝眯眯眼:“皇上,您不是還要看奏摺?大臣們還在北陽殿等着您商討國家大事,而您剛下朝就忙着選美人,選完了美人又去逗皇子們,讓臣子們知曉了,會寒了心。”

新皇剛剛登基才一個多月,皇上就只顧着後宮和樂,嘖嘖,明兒御史肯定會參上一本,讓皇上別兒女情長因小失大了。什麼,沒有御史敢出這個頭?哦,還有汪雲鋒哥哥呢,只要三言兩語,她就可以說服那蠢蛋來收拾皇帝。反正,汪大人是錚錚鐵骨,大臣們輪番上陣打都打不死的小強,皇帝打是打不了他,罵也罵不過,用他來消遣皇帝,正好。

顧雙弦經過她這麼提醒,纔想起今日盡做些傻事了。大雁朝立國的根本,一是皇帝的勤政,二是臣子們的忠誠,他這新上任的皇帝的確不能如做太子時那般,耍着小性子胡作非爲了。

顧雙弦沉吟一會兒,警告她:“不準嚇唬、恐嚇、威脅、辱罵他們,也不準無緣無故地讓他們挨板子。”

夏令姝捂嘴輕笑:“皇上,感情我是那母老虎,從來不善待自己的皇兒。”

顧雙弦咬牙:“你比那母老虎還要無情。”

夏令姝一愣,直覺地心口有什麼抽抽地痛起來,捏緊了張嬤嬤的手背站穩了,低垂着頭,半響才道:“臣妾知了。”

她那一閃而過的脆弱沒有逃脫顧雙弦的厲眼,如往常一般,他暗暗地定住自己的雙腳不讓自己靠前一步,擰直了雙臂不讓它去擁抱,梗住脖子,一甩長袖,氣勢洶洶地遠去了。

“娘娘!”

“本宮沒事。”夏令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一次前行。

多少次,兩人總是相遇、相愛、相恨,之後再分離,她已經習慣了。夏令姝不會輕易地倒下,也不會輕易地放棄,她會無數次跌倒了再爬起來。

顧雙弦在迎娶太子妃夏令姝之前,內院就有兩位側妃,三位小妾。弱冠之後,側妃和小妾各自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等到他登基,生了兒子的側妃被封爲德妃,小妾被封爲昭儀,女兒的孃親被冊封爲充媛。當年的五美,死了一個,最後一個被勉勉強強封了美人。

大雁朝的規矩是皇子公主們長到三歲就要開蒙,五歲之時隨着官宦世家的子弟一起入讀白鷺書院,十歲皇子們就開始領些零碎的小差事做做,公主們則回宮接受正統的皇族教導。爲了在入讀書院之前,皇子公主們不至於丟皇族的臉面,負責啓蒙的國子監大臣們每一年都卯足了力氣,勢要教出一兩位才子才女來,課業那是相當的繁重。

夏令姝愛去煌央殿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她只是愛那裡讀書的氛圍,讓她心裡寧靜。當然,她絕對不喜歡看大臣們拔苗助長,逼着皇子們讀書的情景。不過,看小娃娃們憋淚背不出書的時候,她那一整日的心情都會很不錯。

皇上其實猜對了。大雁朝的新皇后,的確有些小小地壞心思,可也沒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煌央殿不大,長寬各百尺,皇子們在其內讀書的時候,四周的窗櫺都會打開。窗外種植着各季花樹,張眼望去,奼紫嫣紅一片豔麗,風景獨好。夏令姝來看過一次之後,又在周圍的園子裡添了些珍奇異獸。比如,孔雀!

她才踏入殿門,就聽得一聲哀號,顯然有皇子捱打了。哎呀,可不是她的錯。

“是孔雀的錯!”大皇子顧興雋大叫,“誰讓那臭孔雀在本皇子讀書的時候開屏,它在勾引我。”‘啪’地又一聲,大皇子叫得更加悽慘了。

“大皇兄,是你讀書不專心。”小公主的童音軟綿綿,惹人憐愛。

“小娃兒一邊去,本皇子今日就要收拾了這隻騷包孔雀,燉湯喝。”‘啪啪啪’連續幾下,大皇子一邊叫一邊跑,衝到門口,立住了:“母……母后。”

夏令姝笑眯眯,十足地狐狸眼:“大皇子要燉了哪一隻孔雀,告訴母后,本宮命人即可抓來,今晚就給你加菜。”

大皇子臉頰噗噗地冒出一股火焰:“我,嗯,兒臣只是說笑。其實,兒臣是想去將它給趕開些,別驚擾了我們的上課而已。”

夏令姝疑惑:“你不想吃它?”

“想,不……當然不想。”

“可惜了,”夏令姝嘆氣,“我原本就是來這裡抓孔雀燉補湯的,你不想吃那我就分給二皇子和公主好了。”

“啊!”大皇子成了苦瓜臉。公主顧興珉已經跑了過來,霸主夏令姝的小腿:“母后,九皇叔來給我們上課,你送給九皇叔喝吧。”然後,他們也就可以喝九皇叔的份了。

“定唐王?”夏令姝擡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