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竄入棲羽的鼻間,看着滿桌子的菜,她只覺得一陣反胃,冷冷地瞪了暮飛一眼,轉眼看向別處。
暮飛脣邊勾起一抹輕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柄劍,看她眼中透出幽深的光澤,又見她臉上神情悲涼憂傷,心中某處揚起一絲波動,眉心深鎖:“他已經死了,而你,必須活着,否則……”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棲羽沉聲說着,伸手緊緊握着那柄劍,那柄暮無鋒從不離身的長劍。
無暮,我今日,便用這把你最心愛的劍,替你報仇!
心中默默說着,棲羽的眸光瞬間變得冰冷,趁着衆人都轉眼看向別處之時,突然一緊眉,一把便抽出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着暮飛的胸口襲去。
暮飛的眸光中閃過一抹幽沉光芒,眉心緊攏,簡單一揮手間,那柄劍便被他打偏,而棲羽由於衝勢太猛,當下身子便跟着劍一起朝一旁斜去。
就在她以爲自己鐵定會摔倒在地的時候,暮飛一臉沉痛之色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扯入懷中。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少見的冰寒聲音道:“你,給本太子記住了,從現在起,你便是本太子的太子妃!”
可笑!
他幾時成了太子?她又幾時答應做他的妃子了?!
棲羽的眼中透着嘲諷之色,怒極而笑道:“尊敬的太子殿下,你請放心,我,就算是去死,也不會進你的門!”
暮飛看出她眼底一閃即逝的殞烈光芒,手上的力道驀然加劇,沉聲道:“你以爲,由得了你麼!”
“你以爲你能逼得了我麼?想拿南宮世家的人逼我麼?你記住了,若你膽敢傷害南宮世家的人半根毫毛,我必定讓你失去做競爭太子的資格!”棲羽沉聲說着,絲毫不懼暮飛眼中的陰冷神情。
暮飛看着她微揚的眉眼,心中對她越發不捨。
這個女人,初見時可愛善良,那樣體貼細心,再見她,張揚狂傲,絲毫不懼暮無鋒的氣勢……
之後的每一次相見,她都能夠給他新的驚喜。
這樣的女子,令他的心底掠過一抹溫暖之色,彷彿也只有這樣,會哭會笑,會怒會怕的女人才更接近現實生活。
她活得這樣精彩,有血有肉,活靈活現,就好像是活在陽光下的精靈一般,帶給他內心最渴望的光明,他絕不能就這樣輕易放她離開!
“你以爲,你還有什麼資格來威脅本太子?”暮飛沉聲說道,眸光中透出一抹笑意。
棲羽揚眉,道:“別忘了,妙如風已經逃了出去,你認爲,他會眼看着你登上太子之位而無動於衷嗎?”
“就他?”暮飛低笑出聲,“一個手下敗將而已。”
“他是敗了,但他起碼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感情,有牽絆,而你呢?”棲羽沉聲說着,心中對妙如風更是浮起一抹愧疚之色。
“你以爲,我便沒有感情,沒有牽絆了麼?”暮飛的眸光再次幽沉下去,一張臉上的神情越發冰寒。
眸子驀然橫掃,帶着一股令人心驚的深烈恨意,沉聲道:“我的感情,我的牽絆,早在兒時就被人毀得一乾二淨!”
眉心微蹙,棲羽突然間不想再跟他爭辯下去了。
也許是看到他眼底的深烈仇恨,可只要一想到南宮世家被毀,暮無鋒葬身火海,她便狠下心,嘶聲道:“你的感情和牽絆被毀了,就要把別人的也毀掉嗎?你難道想讓這整個世間的人,都變得無心無情嗎?!”
淡淡掃她一眼,暮飛的脣邊,卻突然勾起一抹淺笑,低聲道:“現在,你是我新的感情,親的牽掛,只要你不走,我保證,以後做事不會如此不擇手斷。”
棲羽聽得他的話,心底浮起一抹苦澀,沉道:“你以爲,這樣就能騙得過我麼?”
“今日,你不是又一次利用了我麼?你擅猜度人心,又怎麼會看不出如風對我的關心?所以便利用我來對付他,甚至是整個風昔堂!”棲羽終於將今日的每件事穿聯成一條線,心中莫明地浮起一抹寒意。
暮飛的心機,何止一般的深沉!
他總是擅於利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暮無鋒如此,妙如風也如是,這樣的人,如何能不令她心驚!
“我早就知道你心思靈巧,現在看來,的確如此,你身在局中,竟也能將這些事情看透,挺不錯的,不愧是天命皇后的不二人選。”暮飛沉聲說着,垂眸,看向棲羽手中緊握着的長劍,又道,“還想殺我麼?”
棲羽擡眼,沉道:“想!無論何時何地,都想!”
低嘆一聲,暮飛伸手奪過她手中的長劍,重重地棄在地上,鬆開緊緊捏着她手腕的手,低道:“我會向父皇提議,立太子當日,便是你我二人大婚之時!”
話落,他朝她伸手,道:“現在,我先送你回南宮府。”
棲羽的眉緊緊攏聚,垂眸看向那隻修長漂亮的手,一把便推開他,轉身便朝鳳仙樓外奔去,留下一句幽沉的話:“想讓我嫁你,作夢!”
整個人的力氣彷彿瞬間便被抽空了一般,棲羽飛一般地朝前奔着,至於是朝着哪個方向,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只知道她現在只想逃,逃開暮飛的掌控,逃開這個令她感到恐懼的地方!
腦海中一陣混亂,不斷地閃現過暮無鋒和妙如風的臉,那兩個人,一個因她而死,另一個因爲她幾乎斷送了性命。
這樣沉的債,她要如何去還?
爲什麼是她!
爲什麼……
突然,她重重地撞入一個懷抱,帶着一股微涼,一抹沁人的清香,她的身子,重重地倒在那個懷抱中,口中低喃:“爲什麼……”
鳳無幽輕輕將她扶住,看着她蒼白到近乎無血的臉色,眉心微緊,伸手,輕輕拂上她微涼的臉頰,伸手將她打橫抱起,衝着一旁在暗中保護他的七夜道:“找輛馬車。”
七夜的臉上,浮起一抹冷厲之色,看向被鳳無幽溫柔抱在懷裡的棲羽,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但到底還是轉身找馬車去了。
鳳無幽住在距離鳳仙樓並不是很遠的一家客棧中,裡面裝飾的很是清雅,一張雪白的大牀上,棲羽靜靜地昏睡着。
鳳無幽在一旁坐着,靜靜地望着她的臉,伸手替她把過脈後,眉頭驀地一緊。
她的身體,竟……
眉心緊鎖,他靜靜地坐着,等着她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棲羽清醒了過來,卻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陣無力,艱難地擡了擡眼皮,打量着四周。
首先映入眼空的便是一片雪白的世界,讓她誤以爲自己來到了天堂。
緊接着,一張美若謫仙般的俊臉出現在她的眼中,迷糊中,她低喃:“神仙?我真的到了天堂了嗎?”
鳳無幽的脣微微勾起,低道:“你醒了。”
咦?
這個聲音……還有這個神仙,貌似都有點熟悉!
意識漸漸恢復清明,棲羽這才反應過來,這哪裡是天堂,又哪裡來的神仙,分明就是鳳無幽的住處。
眸光微垂,她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知道你不想繼續待在這兒,不如隨我去朱雀國休養一段時間吧?”鳳無幽淡聲邀請,溫柔淡雅,不帶一絲強迫,只是一個最單純的邀請。
棲羽苦笑一聲,搖頭道:“我不想走,他的魂魄在這兒,我若走了,他還怎麼到我的夢裡來?”
鳳無幽看着棲羽的神色,料定她可能還不知道她目前的身體狀況。
眉心深鎖,鳳無幽道:“你可知,你若繼續留在這裡會有多危險麼?”
“再危險我也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條命!”棲羽聲音平淡地說着,彷彿死於她而言是件極輕鬆的事情一般。
鳳無幽的眉心緊鎖,淡道:“你可知……”他頓了頓,“你的腹中,已懷了暮無鋒的骨肉?”
他的一句話,卻如同巨石砸入水潭般,在棲羽的心底激起何止千層浪!
棲羽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下意識地伸手拂向自己的小腹,喃喃道:“你……你是說,我……我懷孕了?”
鳳無幽看着她一臉意外之色,甚至還帶着一絲驚詫,便知她自己本身並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微微點頭:“是,所以,你的命現在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更關係着腹中的孩子。”
棲羽的心底,既悲又喜,悲的是這個孩子註定一出生就沒有爹爹,喜的是,她居然懷了暮無鋒的孩子!
既然有了孩子,她就斷不能再讓自己身處險境了!
棲羽這般想着,眸光突然一亮,如燃上了異彩一般地看向鳳無比,沉聲道:“我知道你是朱雀的太子,請你帶我離開這裡,我和我腹中孩兒一定感激不盡!”
是的,她決定要離開玄武國。
她不能待在這兒,她懷孕一事最多瞞不過三個月,到時若暮飛知道她懷的是暮無鋒的孩子,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毀掉她的孩子的!
而她棲羽,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暮飛現在貴爲太子,將來的帝王,只要她待在玄武國,就永遠不會安全,只有暫時離開這個地方,逃到別的國家,纔有可能保住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