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紅茶一直守在棲羽身邊,見她剛剛睡着一小會兒便開始左右翻騰,額間盡是冷汗。
當下便伸手取了帕子,邊替她擦汗邊低聲安慰道:“小姐?小姐別怕,紅茶會一直陪着小姐的。”
然而,棲羽的身子還是不停地扭動,最後連同手腳也開始掙扎起來,口中低聲喃着:“不,不要走,別走!”
喃了半天,臉上令人心疼的神色使得紅茶又一次紅了眼眶。
她伸手緊緊握住自家小姐胡亂飛舞的手,卻聽得一聲尖叫,緊接着,自家小姐便從牀上猛地坐起身來。
臉上身上皆是蒙了一層細細的冷汗,小臉慘白慘白的,眼神先是有些悲悽,卻在看到四周的情形之後緩緩恢復清明。
棲羽的眉驀蹙起,眼底閃過一抹憂傷之色,緩緩掃向紅茶那微紅的眼眶,伸手拂了拂她的臉,道:“沒事,我只是做了個夢,你去把窗子打開,這屋子有些悶。”
紅茶聽罷,立刻便去開窗。
經過這一番折騰,棲羽一直到半夜才又沉沉睡去,臉上神色恬靜淡漠,比下午那會兒明顯地平靜很多。
紅茶緩緩鬆了口氣,正要起身關窗,卻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轉頭望去,正好看到一襲雪衣的鳳無幽正輕聲輕步地走了進來。
看那架勢,似乎是怕驚擾了夢中人一般,使得紅茶微微一笑,朝着鳳無幽欠身行禮,隨即低聲道:“這麼晚了,殿下怎麼還過來?”
“沒事,我聽下人們說她下午時睡得不安穩,在太醫院取了些安神的藥,又特意請司衣司趕製了一個藥香囊,你把這東西掛在牀前,興許會令你家小姐睡得安穩些。”鳳無幽淡聲說着,聲音卻是放得極輕。
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色的香囊,將之遞給紅茶,自己則緩步走地牀邊,伸手悄悄扣上棲羽的手腕。
蹙着眉頭凝思片刻,臉上露出釋然之色,轉頭衝紅茶道:“你家小姐今日脈像不錯,如果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恐怕不出三日,元氣便盡復。”
紅茶聽罷,一臉感激之色地跪下,衝着鳳無幽連連叩了三個響頭,忍下心底的激動之色,衝鳳無幽道:“多謝太子殿下的關心,奴婢替我家小姐叩謝殿下大恩。”
鳳無比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
扭頭,看向牀上睡顏恬靜的棲羽,脣邊不由浮起一抹清笑。
這一生,能遇上她,已是萬幸,能與她有所交集,更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意外,他不求擁有她,但求她一世安好,如她的名字一般,歇羽棲息,從此不再漂泊,能夠尋得一個終生歸宿。
“棲羽……棲羽!”鳳無幽低聲喃道,卻吸用了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
紅茶歪着腦袋聽了聽,卻始終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最終只好作罷,朝着兩人看了一眼,十分識相地退了下去,輕輕掩好殿門。
靜謐的風微微拂過,帳旁的清幽藥香瞬間撲鼻而來,清淡優雅,很是沁人肺腑,有極好的安神作用。
棲羽睡得深沉,只隱隱覺得自己的手似乎被一個溫暖的物件包圍,緊接着,周圍盡是清新的香氣,使得她不由微微舒展了眉頭,下意識地伸手,緊緊握着那一抹溫暖,脣邊不由溢出一抹淡笑。
鳳無幽的手,僵了僵,眸光淡淡地盯着被棲羽緊緊握着的手,脣邊,亦不由地浮起一抹輕笑,輕得彷彿天邊的一抹雲彩,連同他的人,彷彿隨時都會飄走一般。
鳳無幽靜靜地坐在牀畔,垂眸看向棲羽恬淡的睡顏,身子斜靠在牀畔,微微閤眼,就那樣任由她靜靜地握着他的手,陪她一起度過整夜的時光。
這一刻,鳳無幽的心中,無比滿足,彷彿就這樣,一直牽着她的手,直到永恆便是最好。
然而,他內心裡知道,在她心中,暮無鋒已佔了全部,而他,本就不該擁有她,但在這段時間,他一定要保護着她,陪她走出生命中的灰暗時光,帶她尋找另一片光明。
當她重新擁抱幸福的一刻,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時!
眼底的溫柔被漂亮的睫毛擋住,鳳無幽恬靜地呼吸着,嗅着空氣中那一絲屬於她的氣息,只覺得能夠認識她,此生足矣。
從小,他就知道自己的宿命,是以,絕心絕情,包括對父皇,他都儘量的不讓自己與他太過親近,以免到有朝一日自己離開的時候他會傷心。
原以爲這輩子都不會接觸男女之情,卻偏偏遇上了她。
遇上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她便是他此生的劫,卻也是他此生最嚮往的劫,他情願過不了這個劫,情願助她找到屬於她的幸福,哪怕代價是自己的一切,他都覺得值得!
棲羽,你放心,我會替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鳳無幽的心頭,掠過一抹清冷,握着他的手動了動,他下意識地睜睛,正巧看到她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微微勾脣,笑道:“怎麼醒了?”
“我手都被你握出汗了,能不醒嗎?”棲羽邊說着,邊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鳳無幽面上微紅,輕咳一聲,道:“那個……我聽說你下午睡得不太安穩,給你帶了些安神的方子,從明天起,讓紅茶煎給你喝。”
棲羽微笑着看向鳳無幽,看透他面上的一抹粉色,突然笑道:“你怎麼臉紅了?”
鳳無幽神色微滯,又是一聲輕咳,低道:“許是方纔咳得太厲害的緣故吧!”
“是嗎?”棲羽明顯一臉不相信的神色。
“嗯。”鳳無幽點頭應了一聲,似是怕她不信一般,再次咳了起來。
棲羽見狀,低低笑了一聲,道:“行了,再咳恐怕真該難受了。”
話落,她又衝他道:“無幽,這行宮裡除了七夜和你,別的男人應該是進不來的吧?”
聽得她的話,鳳無幽的神色稍稍恢復正常,擡眸看她一眼,一臉狐疑之色地點頭:“按理說,應該是這樣的,怎麼了?”
“沒什麼。”棲羽蹙眉,實在有些弄不明白。
白天時的那陣腳步聲,明明就是個男人的腳步聲,可那個時間段,七夜和鳳無幽應該都在回宮的路上,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暮飛派的人??
腦海中這個念頭一升,棲羽立時便驚出一身冷汗,眼睛在殿內四下打量,透着一股子警惕之氣。
鳳無幽蹙眉,看出她眼底的異常,低道:“這屋裡現在沒人,怎麼?下午這裡是不是發生什麼怪事了?”
棲羽點了點頭,但很快有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我的幻覺,可是那感覺太真實了,那個人的腳步聲就離我不足兩步遠,我甚至可以聽到他的鼻息,可……當我轉過身的時候,卻是什麼都沒有,我問紅茶,她也說沒有人進來過,你說……這事兒怪不怪!”
聽得棲羽的話,鳳無幽的神色也凝重起來,眸光漸漸變得深沉,眸底捲起一層細浪,但很快便又被他給斂回眼底。
衝着棲羽微微一笑,道:“你想太多了,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好消息嗎?”
鳳無幽的話音將落,棲羽便一臉好奇地道:“記得,你現在要告訴我嗎?”
“嗯。”鳳無幽點頭,道,“最近我一直在派人打探關於火燒三王府一案的生還者,最後才得知,其實從頭到尾,衆人都沒有找到過暮無鋒的屍體,這個消息也許沒什麼,但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
聽得鳳無幽的話,棲羽的心頭再次燃起一團火焰。
以前心底那個被她強行壓下去的聲音再次開始囂張地吼叫:找不到他的屍首,那就證明,他很有可能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裡!
他沒死,他沒死!
心底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耳畔呢喃着。
棲羽的眸底,瞬間燃起一片火花,突然伸手,激動地抓緊鳳無幽的白袍,急聲道:“真的嗎?他的屍體沒找到,那……那豈不是說明,他極有可能從那場大火裡逃了出來?!”
聽得棲羽激動的神色,看着她眼底驀然閃過的一簇火焰,鳳無幽的心底浮起一抹苦澀,但更多的卻是高興。
她眼底的光彩,那樣懾人,使得他也不由地跟着她一起動了尋人的念頭。
微微一笑,掃了一眼被她抓得皺巴巴的衣袖,鳳無幽道:“確切來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從那樣大的火海中逃生,機率也是萬分之一,我只能說,他到底活沒活着,還真的是個未知數!”
“夠了,夠了,只要有那麼一分的希望就夠了。”棲羽眼底光芒越發耀眼,整顆心幾乎都要跳出喉嚨一般。
在心底盤算一番,她突然再次拽住鳳無比的衣袖,低聲乞求道:“等我身子好一些了,你送我回玄武國好不好?”
鳳無幽眉目含笑,溫柔中透着寵溺的目光望向她,最終還是敗退在她可憐蟲一般的神色間,衝她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棲羽見他答應下來,臉上笑意更濃,當下便保證乖乖吃飯,乖乖喝藥,好讓自己的身體早早好起來。
鳳無幽對此表示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