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棲羽的臥房裡面。
“紅茶,你昨天所說的,可都是真的?”棲羽看着鏡子裡面,因爲一夜未眠自己憔悴的面容,終究還是抑制不住自己強烈作祟的好奇心,開口問道。
紅茶的眉頭微微地蹙起,臉上掛着疑惑的表情,“啊?”
棲羽斟酌再三,壓下心中的波動,繼續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他,真的回來了?”
紅茶縱若是再遲鈍,也是明白棲羽口中的那一個“他”是何許人的,她手足無措的站在棲羽的身後,奮力地思考着自己昨天究竟是什麼時候講過這樣該死的話。無奈,搜索未果。
看着一臉無措模樣的紅茶,棲羽繼而開口,“我也不過是無意之中聽到的,你當時正在走路,沒有注意到我。”
紅茶恨不得耍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雖然是無意之中將消息透露出去的,但是總歸是春出自她口,南宮家上上下下隱瞞的秘密,還是被她家小姐知道了。
“小……小姐……”紅茶十指攪動着,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棲羽忽略掉紅茶的緊張,“紅茶,你老實告訴我,他,暮無鋒,是不是真的回來了,以三王的身份?”
紅茶點頭,隨即又是搖頭,看着棲羽越來越陰沉的臉色,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是。”
棲羽再也沒有了繼續追問下去的興趣,只要這一個字,就足以印證事情的真實性了,她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看着一言不發的棲羽,紅茶原本驚慌不定的心,更加戰戰兢兢了起來,“小姐,你說句話好不好,你這樣,紅茶看着害怕。”
棲羽艱難地笑了笑,安慰紅茶,“我沒事兒。”尾音還沒有來得及收淨,餘光掃過鏡子裡面那一張狼狽的面容,不免苦笑,這般模樣還說沒事兒,就連她自己都是不相信的。更何況是,自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紅茶呢。
“紅茶,你放心,我不過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不舒服,很快就會好了。”實在是不忍心看到紅茶快哭了的表情。
紅茶仍然是不放心,“小姐,我錯了,你哭一下也好。”
嘴角的苦笑更甚,紅茶有什麼錯,她所講的都不過是事實罷了。再者,她爲什麼要怨婦一樣哭哭蹄蹄,她頭上所頂着的,是朱雀國太子妃的頭銜,早就已經不是他暮無鋒的王妃了。
暮無鋒,並不是你棄我,我就要哭着鬧着吵着要什麼所謂的公道的。
暮無鋒,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裡面,我照樣過得還不錯。
不期然的,在紅茶退下之後,棲羽捂住自己的心口,縱然她是可以在旁人面前做到波瀾不驚,卻依舊沒有辦法在獨處的時候放過自己。
畢竟,那個她之前深深地愛着的男子。
即便是經歷了物是人非的後來,那個男子,她依舊是深深地愛着。
她在所有人面前的波瀾不驚、無動於衷,都是在無數個夜晚,被哀痛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僞裝。愛人,並不一定是要失了自己的驕傲。
若是那般,如今的棲羽,寧可不要。
而出了棲羽房門的紅茶,急匆匆地跑去前院找南宮老夫人,要將棲羽已經得知暮無鋒回來的事情,稟報給南宮老夫人。
春風催得更緊了,很快,整個大地,就會迎來勃勃生機。不僅是桃花會開,林木蓊鬱,就連人心,也會煥然一新。就連,枯木逢春的日後一般。
衆人面前,暮無鋒依舊是戴着銀色面具。這,似乎是成了他的保護色。
關於與暮飛爭奪皇位的事情,如今一切都準備得八九不離十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細節上的東西。暮無鋒有足夠的信心,登上那個最高的位置。
躲在暗處的暮無鋒,眼睛盯着棲羽瘦弱的身影不放,他眼底有太多的情緒彙集再一起,有掙扎,有痛苦,有隱忍,當然更多的是,無休無盡的思念。暮無鋒的左手放在自己胸腔的位置上,這裡,正在經歷着歇斯底里的痛楚。
卻是,獨獨他一人而知。
暮無鋒望着那一扇已經被關上的門,久久未動。他多希望,可以在重逢之後的今日,擁着她一解相思之苦。可是,他卻是站在原地,邁不動腳步。
妙如風在見到棲羽的時候,腦海中猛然閃過一個詞語——形神俱滅。他整個人爲之一顫,“丫頭,你沒事兒吧?”
見來人是妙如風,棲羽的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她會心地一笑,“見到你真高興。”這是棲羽發自肺腑的一句話,妙如風的到來,將她這幾日以來的壞心情,橫掃了不少。
妙如風立馬笑逐顏開,“丫頭,這麼久不見我,肯定想死我了吧。”
棲羽無奈,“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一語雙關的一句話,讓妙如風不由得一愣,隨即就恢復了常態,“還是和原來一伶牙俐齒呢。”隨手拍拍棲羽的發頂,接着說道,“怎麼,不準備去見見暮無鋒嗎?”
棲羽的臉色驀然一變,固執地偏了一下頭。
妙如風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一眼就看了棲羽的不對勁,詢問的目光看向棲羽。
“我,並不想見他。”棲羽將自己的目光放空,語氣格外的冷淡。
妙如風總以爲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曾想,還是碰了釘子。他臉上露出不可思議,“丫頭,你不會真的愛上鳳無幽了吧?”棲羽和鳳無幽完婚的事情,早在之前他就是聽說了的,當時妙如風怎麼也想不通,那麼愛着暮無鋒的棲羽,怎麼就是嫁給了鳳無幽了呢。在之後得知鳳無幽離世的消息,妙如風總算是對之有幾分的瞭解了。
棲羽莫名其妙地看着妙如風,不明所以的是,爲什麼妙如風無緣無故說了這樣一句話。
看到棲羽的表情,妙如風便已經是知道了答案,“理由呢?”
“理由啊,”棲羽故意一頓,“愛,不是一切。”沒有了愛,她依舊可以好好的活着。例如現在。
這世上,沒有任何的一條明文規定,說一個人必定要爲了另一個人永生永世而停留。
而她累了,倦了。再也,無心戀眷這紅塵。那些已經被她翻遍了的佛經,她是真的想日後與之相伴了。
“我現在很好。”春風將棲羽似雪的白衣吹起,在這日光的照耀之下,她就像是墜落凡間的仙子一般,純潔美好。
妙如風無奈,“丫頭,你不至於爲情所困,就削髮爲尼吧。”
棲羽狠狠地剮勒一眼妙如風,卻是不做聲。
妙如風見棲羽這樣,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來,一本正經地問道:“丫頭,你真的想好了?”
棲羽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就在她知道暮無鋒未死,卻遲遲不肯來找自己的時候,就已經是暗下決心,絕不可偏執到爲了愛而失了自己的驕傲。
“要不,乾脆你跟了我,我們去浪跡天涯得了。”妙如風倚在欄杆上面,對着棲羽挑笑,沒心沒肺地開口說道。
棲羽惡寒,“我擔心,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腳把你踹下去。”
妙如風不怒反笑,“真是一個狠心的丫頭。”妙如風隨口說道。
“可不可以,以後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他。”棲羽落寞地低下頭來。
這一段日子以來,只要是閉上眼睛,棲羽的腦海之中就是會浮現出來,那一段自己行屍走肉一樣活着的畫面來。因爲他的“死”,她費勁力氣、傷盡肝火,甚至是連孩子,都丟了。他倒是好,躲在一旁,美人在側、逍遙快活,而她呢,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在“地獄”地各種煎熬着。他都是,不管不顧。
無論如何,棲羽都沒有辦法邁過自己心裡的檻兒。
各種打擊之下的她,若不是有鳳無幽陪在身邊,不知道應該怎麼熬得下去。可是暮無鋒呢,即便是此刻回來了,滿城皆知的回來了,依舊是沒有在自己的跟前露面,憑什麼,她就應該如此去求着他見自己。
下意識的,棲羽的一隻手按上自己的小腹位置,這裡,曾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可是,還沒有出生就死去了。那個孩子,是棲羽的痛,無可挽回的痛。即便是此刻鳳無鋒跪在她的面前講一百一千遍的對不起,她依舊是沒有辦法,在這件事情上面原諒暮無鋒。
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就算是不來找她,最起碼,不要將他未亡的消息對她隱瞞啊。可是就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他都沒有說,要她怎麼不介懷呢。
“丫頭,既然你想好了已經,我也不勉強你,但是我還想告訴你,他依舊愛着你。”
棲羽苦笑,愛她嗎,若是真的愛她,就絕對不會將她一個人放置不管,就不會直到現在還不來找她,若這是愛的話,她還真的是不想要。
三個月之後,暮無鋒率衆一舉將暮飛的勢力拉下馬,玄武國的皇帝稱病退位,新皇暮無鋒登基。玄武國的局勢,徹底被逆轉了。
宮闕九重,黃天厚土。
他做了這個國家的王,成爲了這個國家的最高統治者,高處不勝寒。
同日,新皇暮無鋒,封與其並肩作戰的白虎國公主戴雅爲貴妃。
舉國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