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喬?”那人驚奇地叫了一聲,將蔚喬和殷修越的注意力轉移過來,隨後摘下墨鏡,將蔚喬從頭到腳掃了一眼,又張望還在攙扶着蔚喬的殷修越。
他聳了一下肩,收回眼神,看着蔚喬擔心地問道:“你身體怎麼樣?已經出院了嗎?”
陸祁煜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溫柔的語調裡就像摻雜着□□一樣讓人慾罷不能地淪陷。據說陸祁煜的許多粉絲,並不是拜倒在他的盛世美顏下,而是拜服於他的聲音。
蔚喬覺得,自從自己被光榮地甩了之後,兩人再見面時,如果不是傷心難過或者憤怒,多少也會有一些尷尬。
然而現在陸祁煜站在她面前,她卻覺着像隔着一個時空那樣遙遠,經歷了從不出現陸祁煜的一趟奇異旅行,度過了一段從不追趕陸祁煜的一段時光,蔚喬覺得自己出車禍的那一天,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
她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對誰都一樣。
扒開了殷修越的手,蔚喬張開雙臂左右看了看,又擡頭無所謂般地道:“挺好的啊,能出現在這裡當然是出院了。”
陸祁煜看着蔚喬,有那麼一瞬間,他發覺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然而自小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哪裡經受過旁人在他身邊敘舊而把自己拋在一旁的委屈,他黑着臉,扽了一下蔚喬的衣角,“他是誰啊?”語氣充滿了不屑和輕視。
初來乍到的皇帝陛下也許覺得自己輕視誰都是天經地義的。
陸祁煜這才把目光又轉回到那裡,對於自己已經看到了殷修越卻將他晾在一旁的舉動閉口不提,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在蔚喬說話之前開口。
“修越這是貴人多忘事啊,六年前我們還合作過一部電影,這麼快就把我忘了?”陸祁煜言語裡有些挑釁,就算殷修越忘了兩人的合作,他陸祁煜往小說現在也是家喻戶曉的明星,一般人怎麼會不認識他,除非是故意想要埋汰他。
但顯然他是想多了。
蔚喬看着殷修越錯愕地指着他的臉,還湊到自己耳邊問東問西,“什麼電影?這個身體以前認識他嗎?”
他說話的時候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以他們目前的距離……想聽不清楚也是很難辦到的吧……
蔚喬覺得他會多說多錯,便把他轉過來背對着陸祁煜,拇指和食指按在一起在嘴邊一劃,做了一個閉嘴的動作,窮兇極惡的眼神讓殷修越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在陸祁煜的那個角度,蔚喬因爲比殷修越矮了很多,根本就看不到她在做什麼。但是他同蔚喬相戀三年多,不曾看到過她和殷修越走近,而且以蔚喬的資源和人脈,也根本攀不上殷修越這樣的人物,他倆又是何時變得這麼親密了?
難不成一場車禍還幫兩人搭上了線?
陸祁煜壓下心頭那抹不快,看到蔚喬跟殷修越說完話走了過來,後面的殷修越也轉過身,只是眼朝天,根本不看他。
“蔚喬……”陸祁煜心裡癢癢地,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內心的角落裡滋生,他忽然懷念起那個從大學到工作,都跟在他屁股後面不停追趕他的蔚喬。
“上次的事……是我對不住你,還害得你在我家樓下出了那麼大的事,我原本是想跟你說的,卻又怕你難過出事……結果還是出了那樣的事……”
陸祁煜自顧自地說着,發現蔚喬只是擡頭看着自己,沒有打斷,也沒有反駁吵鬧,便又接着說下去。
“這些年我們的感情,已經超過了許多東西,雖然現在我跟小衣在一起,但我依然希望還能跟你成爲朋友,或者……”陸祁煜笑着伸出手想要將蔚喬額頭前的頭髮順到耳後,“你當我是哥哥也可以。”
蔚喬不是沒有反應,她只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剛遇見陸祁煜的時候,她在舍友的推薦下去試了一部戲,女N號,臺詞很少,只是需要一直在男一號身邊,而那個男一號就是陸祁煜。
爲什麼喜歡他呢?大概是所有劇組的人都把這個連業都沒畢的小屁孩當空氣的時候,陸祁煜注意到她冷,注意到她被羣衆演員誤傷,注意到她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無奈。
而陸祁煜爲什麼又喜歡她呢?蔚喬從來都沒在意過這個問題,或者說她是在逃避,她刻意不去想,彷彿問題就不存在。
蔚喬笑着擋住陸祁煜的手,順手將髮絲順到腦後,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他面前挺直胸膛過,“你放心,車禍一事不是因爲你,我不至於爲此想不開。然後你不覺得,對於我來說,解釋你爲什麼會跟蘇小衣在一起,比你說還在意我更重要嗎?”
陸祁煜被蔚喬的話一噎,沒有達到預想中的程度頓時心中陰霾遍佈,他其實也不是一個多有耐心的人。
“陸祁煜,出於一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你我只需要在公衆面前保持正常關係就好,我不埋怨你,你也別糾纏我,多好,就這樣。”蔚喬晃了一下腦袋,表示自己言盡於此,又看了殷修越一眼,兩人不再理會他,徑直向相反方向走去。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二人,看着殷修越靠近蔚喬在她耳邊說着什麼,看着他們有說有笑地消失在樓道角,陸祁煜心中升起騰騰怒火。
他不是不想在蔚喬撇清關係的時候再說一些挽回的話的,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想挽回。但是他看着蔚喬的眼睛,盛滿星光的眼睛裡面透射出來的那抹光芒,跟他們還在一起時,那種崇拜的恐懼的患得患失的眼神,一點也不一樣。
他淪陷在那個不屬於他的目光裡,雖然是銳利的,高傲的,充滿詰問的,等清醒過來,他們已經轉身走開了。
衣服口袋裡面突然傳來的振動打亂了他的思緒,陸祁煜伸進去拿出了手機,看到了來電顯示之後怔了一下,緩緩吐出一口氣,接聽了電話。
“煜哥,熱搜榜第一你看了嗎?”
“直接說。”
“剛官宣你要拍的那部劇,原作抄襲的消息又被扒了出來,連帶主演都被黑了,這對你口碑跟不好啊煜哥!”
“這是喬導的作品,能跟她合作也很不容易,熱搜抄襲的別管,會有人干涉的,順便炒炒熱度,黑演員的控制控制,懂了嗎?”
……
殷修越看着轉過身雲淡風輕的蔚喬,緩緩眯起眼,想起在寢殿裡蔚喬翻來覆去說的夢話,那可不就是“陸祁煜”三個字?
而剛纔那個貌似跟“自己”熟悉的男人就是陸祁煜……兩人還說了一堆莫名奇妙的話……自己一句也聽不懂……
“阿喬?”殷修越湊到蔚喬耳邊,然而蔚喬卻有些走神,沒有回答他,“阿喬?阿喬?愛妃!”
“啊!”蔚喬被嚇了一跳,回過頭看着殷修越,卻不知道他爲什麼用極其幽怨地看着自己,“怎麼了?還有你最好別再叫我愛妃,起碼這裡,不行。”
“剛剛那個人是誰?跟你什麼關係?”殷修越表情沒變。
緩和下臉色,蔚喬縱了縱鼻子,嗅了一下,一股酸味……
“皇后跟你是什麼關係,我跟他就是什麼關係。”蔚喬沒好氣地說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會沒好氣。
“皇后……”殷修越好像還深深思考了一番,“你這麼討厭他嗎?那個陸祁煜也做了什麼事讓你討厭?”
不知道殷修越是哪裡想的不對,但蔚喬也不想繼續談論陸祁煜的話題,就接着他的話說下去:“說來是奇怪,皇后當初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厭惡她?”
沒發現蔚喬故意扯開了陸祁煜的話題,殷修越臉色一沉,耳朵裡聽着系統的指示掏出鑰匙打開門,看着蔚喬進來了才緩緩說道:“父皇最開始爲朕……我賜婚時,是將紀丞相的大女兒許配給了朕……我——”
“行了在我面前你怎麼舒服怎麼說。”
“哦。後來……上元節京城燈會,那麼多世家女子,偏偏紀珉瑤被浪蕩子擄走辱了清白,被找到時雙目也被戳瞎……那時父皇還在,也憐憫紀家的遭遇,便沒收回聖旨,只是將大女兒換成了二女兒……”
“難道是皇后?”蔚喬幾乎能肯定,不然殷修越不會這麼憤怒。
殷修越點了點頭,又接着道:“那賊人在紀珉瑤被找到時就已伏法,只是京城一尋常人家的兒子,平日裡遊手好閒,但一個平民,如何要破開世家小姐身邊的護衛丫鬟而輕易得手?於是朕就去查,結果發現那家人已經搬離了京城,出現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即墨縣,而且還成爲了那裡的大商戶。朕托子遲去查,順藤摸瓜,後來查出來這一切果然都是紀珉珺搞的鬼。”
說完這番話,殷修越惱怒地砸了一下玻璃茶几,蔚喬卻覺背後一冷,“你能查到的事,紀丞相他卻查不到嗎……”
殷修越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反問蔚喬:“你說呢?”
你說呢?怎麼可能查不到呢?但要他把女兒交到刑部,不僅失去大女兒,連二女兒也折掉,然後再丟掉皇上親賜的這門皇親嗎?
“那這種女人你也敢娶?”蔚喬顯然也有些無法理解殷修越沒有揭穿這件事。
然而殷修越笑容漸漸淡下去,他拿起盤子裡的蘋果,看着上面的水珠,沒有接蔚喬的話。
“朕說過,朕也曾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殷修越反覆看着眼前的蘋果,幽深的眼眸裡是蔚喬看不透的情緒,好像只有這個時候,他看起來纔像一個皇上,然而不過三秒,殷修越突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道:“讓自己的女兒蒙受了這麼大的冤屈,他自己卻選擇遮掩,未給他女兒討回公道,朕何必多管閒事……他想要紀家榮寵一時,朕也有朕的考量。”
蔚喬大概也能知道殷修越所說的考量是什麼,就像紀丞相能查到真相一樣,先皇也不至於被矇在鼓裡,而他之所以沒收回聖旨,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
殷修越和紀家都需要這門姻親。
也許是當時的形勢所迫吧,畢竟殷修越很年輕就當了皇上。
“不過你可真容易妥協啊。”蔚喬也拿過一個蘋果,擦了擦上面的水,咬了一口,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種妥協沒由來地讓人心慌,蔚喬心裡瓦涼瓦涼的,倘若有一天殷修越因爲某種妥協做出了對不起她的事,那她……
——好奇怪哦我爲什麼要想這種稀奇古怪的事——
蔚喬搖了搖腦袋,卻聽到殷修越冷冷地道:“那還不是因爲,朕太弱小了。”
突然正經起來的殷修越讓蔚喬無所適從,她又咬了一口蘋果,沒有接話,空氣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不過,話說回來,你有沒有發現——”
殷修越打破了沉默,卻是有些驚奇地轉過頭來看着蔚喬,而蔚喬也像是剛剛發現了什麼,瞪着眼睛看着殷修越。
“這盤蘋果……有人洗過!”
蔚喬話音剛落,不知道那裡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嘆息。
“你們終於發現了。”餐廳拐角那裡一個人影走了出來,看着殷修越,面色有些奇怪,“哥。”他說。
“叮——你們的新階段性任務到了,這次是……答應前面男人的要求並努力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