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腳步頓了一下,但是依舊沒有回頭,稍作停頓之後,又繼續朝着主臥室的方向走去,一直到那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關門聲,我媽才慢慢地收回視線。正當我也要關門的時候,卻發現我媽突然擡起頭來看着我,眼神中充滿着讓人生畏的怨念。我一個哆嗦,就“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轉過身,背抵着門板,慢慢地滑落下來,一直到坐在了地上。我突然覺得全世界似乎都拋棄我了,以前不論楊若熙和我媽對我怎麼樣的時候,我總是拍拍自己的臉,安慰道,“沒事,楊若熙有媽疼,我不是還有我爸疼的嗎?況且,我們家還是我爸做主,我不吃虧!”
可是,現在,我好像連這種安慰都給不起自己了,用手臂緊緊地圈住自己的膝蓋,把整張臉都埋了進去,過去的、現在的、將來的無數個片段一次次地在腦海中掠過。我保持着這個姿勢直到下半身傳來一陣陣的涼意,才突然站了起來。大概是坐久了,腿部的血液循環不暢,猛地一站起來,有種暈頭轉向的感覺。
我扶着牆壁緩和了一會兒,便從衣櫃裡面掏出來一個行李箱,隨便整理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生活用品,胡亂地丟了進去。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裡,但是,我很清楚至少現在我不想再在這個家裡待下去了。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這裡的所有人,看着他們毫無突兀地融合在一起,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拼圖中多出來的那一塊,拿在手裡嫌礙事,可是,要想插進去那副已經完好的拼圖裡,卻又無從下手。
收拾好了之後,我便把行李箱給拉到了一旁,洗漱之後便睡了。可是,躺在那張睡熟悉的大牀上,我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好像這個屋子裡的很多東西一下子就變的陌生起來了。正準備想要起身開燈的時候,卻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停留在我的房門外。
我秉着呼吸,靜靜地等待着,可是,那人只是站在門外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我不知道是我
媽半夜想要掐死我,還是我爸晚上爲辦公室裡的那個巴掌而愧疚,我只是覺得我的世界越來越亂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我就直接拖着行李箱下樓了,因爲箱子太大,我自己力氣又不夠,下樓梯的時候,不停地發出“叮叮哐哐”的聲響。我爸當時正在餐桌上看報紙,我媽沉默地喝着牛奶,聽到身後的聲音,兩個人都齊刷刷地擡起頭來看着我。
最先發出聲音的是蔡姨,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朝着我走來,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就試探性地問道,“思宛,你這是又要出去旅行嗎?這孩子,總是這樣,說走就走。”
蔡姨說話的時候,還不停地給我使眼色,我知道她的意思。可是,我就當沒看見一樣,從她手裡接過行李箱之後,就要往大門外走。我媽放下手中的牛奶,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行李,冷着臉問道,“楊思宛,你這是什麼意思,能跟我們說說嗎?”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後,回過頭看着我媽,“這段時間,我想先搬出去住,也省的在家裡待着礙眼,就是這麼個意思!”
我媽嘲諷地笑了笑,“搬出去?跟誰?葉辰?你最近大概真的是把這個家當旅館了吧?想什麼時候回,就什麼時候回,想搬出去,就搬出去。你還有沒有把我和你爸放在眼裡?突然說要搬出去,你到底提前跟誰打過招呼了,誰又同意了?就算我不是......”
“算了,她想要搬出去,就讓她搬出去吧!”我媽接下來想要說的話,被我爸爸突然出聲給打斷了。所有人都轉過頭看着他,他卻自顧自地放下報紙,悠閒地吃起早餐來,彷彿我這一次突然提出要搬出去就跟以往的每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一樣。
見我爸這麼說,我媽便不吭聲了,瞪了我一眼就轉過身繼續吃早餐了。我卻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爸,腦海裡不禁浮現以前我一拖着行李箱
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他就會快步地迎接過來。然後,千叮鈴萬囑咐地告訴我要注意什麼,要每天早晚給他打電話。我時常嘲笑他,要是讓豐泰的員工知道他們高高在上的楊總,在家裡原來是這幅婆婆媽媽的樣子,肯定會笑死的。
我爸總是說,我女兒又不是我員工!以前那會兒聽着他那些嘮叨的話,我總覺得耳繭子都要被磨出來了。現在他突然表現的這麼冷漠,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原來很多東西都是等到失去的時候,人才會驚覺擁有的美好。
臨走前,我最後看了一眼住了二十年的地方,有種這一走就是告別的感覺,蔡姨一直拉着我手不鬆,眼眶子都紅了,還執拗地勸解道,“思宛,你別跟你爸媽鬧脾氣,耍小性子。心情要是實在不好的話,就出去旅旅遊,散散心。也許一圈玩回來了,什麼事情就都沒有了,別動不動說自己要搬出去。你說你從小到大什麼事情都不會做,你搬出去一個人住怎麼辦啊?”
我本來就有些傷感,被蔡姨這幾句話這麼一撩撥,心裡就更難受了,眼看着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我拍了拍蔡姨的手,安慰道,“那您就當我出去旅遊好了,等我散完心回來,也許就真的好了。蔡姨,您鬆開,我把行李放好了之後,還得趕着去上班呢。放心,我這人生存和適應能力特別地強,絕對不會把自己餓成一具木乃伊的!”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呢,還餓成木乃伊!”蔡姨被我一句話給逗笑了,伸手擦了擦眼淚,我正好趁機拿回我的行李箱。她滿臉擔憂地看着我,最後叮囑道,“要是一個人待不慣,就趕緊回來,你爸他現在是在氣頭上,等氣過了就好啦!”
聽到蔡姨這麼說,我又忍不住看了我爸一眼,心裡苦笑道,恐怕這氣一時三刻是消不掉了吧!然後,就轉身朝着外面走去,當我剛準備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裡的時候,一個轉身就看到了馬路上那兩個抱在一起啃着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