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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小姐,這個稱呼,讓她微微慌神。

秦森洲,可以說是她和江承洲在一起的最佳見證人,秦森洲恐怕也是江承洲唯一的朋友,當然,江承洲別的朋友也很多,只是那些所謂的朋友,大多是抱着不會得罪人的心理與江承洲相處,而秦森洲和那些人都不一樣。

江承洲真正和沐宣妤確立關係,便是把秦森洲喊出來,一起吃一頓飯。其實這也是江承洲無意聽室友說過的話,如果戀愛了,得請身邊的好友吃飯,他覺得這行爲挺傻,戀愛了爲什麼要廣而告之,只是他還是那麼做了,大概是真想給沐宣妤身上貼一個標籤,表達她是他江承洲的女朋友,同時也要讓別人知曉,她和那些女人都不一樣。或許那也算是一個儀式,以此表明,他從那一刻開始,便是有主的人了。

對於沐宣妤追求江承洲的事,全校皆知,秦森洲自然也知道,不僅僅是知道,甚至見識了沐宣妤對江承洲的主動出擊,在那麼多對江承洲主動追求的女生中,如果說沐宣妤哪裡特別,那就是她是最豁的出去的女生,這種豁的出去不是指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她能不找別的女生麻煩,不恃寵而驕,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江承洲身上,哪怕是賠上自己的尊嚴也在所不惜。

秦森洲那時對沐宣妤的想法,就是這是一個果敢的女生。

於是當江承洲煞有其事的向秦森洲介紹着沐宣妤的時候,秦森洲還有點摸不着頭腦,沐宣妤他是認識的,不用江承洲再次介紹。直到江承洲明明白白的說着,沐宣妤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女人,秦森洲才明白,意義如此不同,那一刻的想法竟然是,挺好的,上帝終究眷顧着這樣深情的女孩子。

時隔多年,秦森洲還挺懷念那個和沐宣妤在一起的江承洲,只有那個江承洲纔像個真正的少年,可以爲了心愛的女孩做盡一切看上去幼稚又俗不可耐的事。

想到過去的種種,秦森洲有那麼點感嘆,而沐宣妤心情也更是複雜。

她回過神來,心裡微微有些酸楚,這一切都像是有人在定時一般,到了固定的時間,就開始不斷的提醒着她與江承洲的那一段過往,不斷重複,不斷提醒,逼着她自己也一直回憶着。

她微微一嘆,關於江承洲的事嗎?

她過去沒有打聽過關於江承洲的事,但如今呢,她還要自欺欺人的表示,她不在乎不介意嗎?

她看着秦森洲,“我正好嫌這酒會無趣,難得能聽故事。”

秦森洲笑了笑,向一邊人少的地方走去,沐宣妤則立即跟了上去。

兩個不熟悉的人,卻因爲同一個人而站在一起。

“我一直以爲你會和我表弟走到一起。”

如果不是l提供的那一份資料,沐宣妤也許還會對秦森洲和江承洲的身份表示一下驚奇,現在她只是很平靜的聽着,只是還是有那麼點忐忑,不知道秦森洲口中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又能否影響到她的心情。

她抿了下脣,沒有迴應這話,因爲不清楚秦森洲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有着敵意,那麼她回答什麼都是錯。

秦森洲則是完全不介意她的態度,依舊對她笑笑,“我堂弟他六年前一心要去a國當無國界醫生,那時候a國正進行着戰爭,每天有數以萬計的軍人平民受傷或者死亡,當地人吃不飽穿不暖並且每天都活在恐懼之中,可當他提出要去a國的時候,他的家人,無一反對,你知道那是爲什麼嗎?”

沐宣妤的心,突的被揪了起來。江承洲作爲江豪的老來子,並且還是江家與秦家的共同結晶,自然備受衆人的寵愛,從江承洲過去的性格就可以知道,他在家裡有着絕對的地位,可他去一個有着生命危險的地方,家人卻沒有提出反對,這絕對不是什麼有着人道主義精神,也不是爲了什麼善心……一定有着什麼別的事,讓他們不得不支持。

她呆呆的看着秦森洲,眼中的疑惑和渴望透露了她對這件事很在意。秦森洲也不再賣關子,“那個時候的江承洲,見到他的人,恐怕沒有人會信那會是他,每天醉生夢死,不管白天黑夜,泡在酒裡面,幾乎都沒有清醒過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不會相信,那會是我天之驕子的弟弟,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永遠無所畏懼的弟弟,竟然會因爲一個女人的離開而如此摧殘自己,這麼折磨自己……”秦森洲看到沐宣妤臉色慘白,並且不能接受的往後退了一小步,“很不可思議,是不是?我也這麼覺得。那時候,無論姑父如何打罵他,無論姑媽如何勸說,通通都沒有作用,他就是想要毀了自己,誰都無法影響到他……突然有一天,他站在姑媽面前,要求去a國當一個無國界醫生,姑媽是紅着眼睛答應他的,並迅速幫他辦理一切複雜的手續,不知費了多大的財力物力才爲他得到一個名額。”

她無法想象江承洲也會有墮落的時候,印象中的那個少年,初始對她總有着一股兒瞭解一切的諷刺感,然後是對她滿腔的不屑,直到後來,他對她很好,甚至學着像別的女生的男友那般對她好,他說別人男朋友讓女朋友享受到的待遇,他通通都要讓她享受到。他就連當她男朋友,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和自信,相信他能勝任男朋友的身份,那個時候的他臉上甚至偶爾也會有着害羞的笑容……

他在她面前有過很多表情,嘲諷、鄙視、不屑、有恃無恐……卻從未有過狼狽和頹然,從未有過,而他竟然會喝酒買醉,甚至還做出更多傷害自己身體的行爲。

秦森洲見她情緒有着起伏卻硬保持平靜,又繼續開口,“當他去了a國後,所有人都以爲他在逐漸走出過去的陰霾,開始過上新的生活,他也的確是那麼做的,成爲一個很好的醫生,救了很多人,哪怕他在那邊的性格有些冷,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交流,但相對於他的自我傷害,那顯然已經是最好的行爲了。我也以爲,他是用着這樣的方式,開始新的生活。”說到這裡,秦森洲嘆了嘆,“直到他主動聯繫上了我。”

沐宣妤看着他,她從秦森洲的眼裡似乎讀出了什麼,那就是秦森洲要說的話,或許和自己有關係。

秦森洲也沒有讓她失望,“我和他是表兄弟,他主動聯繫到我,我並沒有任何意外。只是他每週都會同我聯繫,說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但據我所知,他連家裡都很少打電話回去,和我的通話簡直都可以算是頻繁聯繫了,尤其是我知道了他爲了能與我通電話,得去離他居住的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才能找到信號與我交流,那時候我發現了不對勁。儘管我和他關係不錯,卻也沒有不錯到他能如此對我……於是我漸漸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想通過我,知道你的消息。第一次提你的名字時,他直接掛了我的電話,以表示出他的憤怒。但第三天,他就主動聯繫我了,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猜對了。他從來都是一週和我通一次電話,那次卻忍不住,第三天就聯繫上我。於是我不再特意提你的消息,而是有意無意的透露,他也不再因此發脾氣了。他每次給我通一次電話,我就會告訴他關於你的消息,其實你的信息真沒有什麼特殊的,你的生活很規律……”

秦森洲低下頭,想到那個彆扭的表弟,大概還是有些無可奈何,那樣性格的人,也會爲情所困,“我說你的消息,而他會認真聽,就那麼一週又一週,好像會一直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告訴他,你和周振興在一起了,那是他第一次和我斷了聯繫,我幾乎都懷疑他受此打擊不再和我聯繫。直到兩個月後,他重新聯繫了我,彷彿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我繼續有意無意透露你的消息,他依舊默默聽着……”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脣,那個她以爲她和他不再有關聯的七年裡,他都是這麼過的生活嗎?她閉了閉眼睛,心情無比沉重。

秦森洲的臉色異常鄭重,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直到幾個月前,我說漏嘴,讓他不要再關注你的事了,你都快結婚了,那之後,他不再聯繫我,我以爲那是最好的結果,但是他卻直接回國了……沐宣妤,也許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吧,你對江承洲的影響如此之大,可那就是現實。”

她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那滿腔的情緒,無法排除。

秦森洲略帶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我言至於此,我表弟對你的感情,你可以自己去體會,所有人都可以懷疑他對你的感情,但你不能。”

秦森洲說完便離去,並不想再理會她。秦森洲始終都相信,江承洲對沐宣妤是最特別的,否則不會在知道沐宣妤快要結婚時,立即回國,還做出那麼幼稚的事,最終成功的讓沐宣妤和他糾纏不休。

他希望自己的這番話,能夠讓這對有緣人解開心結。

沐宣妤覺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可明明那麼空,裡面又彷彿有着翻江倒海翻騰的水,讓她難受得快要窒息。

七年啊,不是七個月,不是七天。

在她以爲自己忘掉過去,需要好好生活,並且也努力那麼做的時候,他卻在過着自我放逐的生活,甚至即使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也在時刻關注着她的消息,還會爲了她而回國。她從不曾知道,他會如此對她,從不曾想過,這七年他從未忘記過她,也從未走出過屬於他們共同的記憶裡。

六月底的西江市,夜晚無風,卻竟然會讓她感覺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