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鵬發了狠,撲上去重重打他一耳光,林漠也只是血紅着一雙眼睛,咬了牙不肯退讓。
林奕鵬忽然就泄了氣跌坐在地上:“成,我們兄弟倆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待林錚那混小子長大成人,再來給咱們兄弟報仇”
林漠卻是執意要換了林奕鵬出去,林奕鵬又哪裡肯本就是他的衝動牽累了林漠痣。
兄弟倆一時之間僵持了起來,樑冰卻要人帶了林漠出去。
林奕鵬一雙眼倏然亮了起來,抓了林漠的手壓低了聲音:“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總要先想辦法保全自己,說不定,咱們還有活路炅”
林漠只是重重回握了林奕鵬的手,站起來隨着那人出去了。
“怎麼樣見到人了吧。”
樑冰端坐在那裡,瘦了一些,卻精神奕奕。
都說權利是最好的春.藥,對男人如此,對女人,卻也是如此。
“樑小姐不妨直言,怎樣才肯放了我二哥。”
樑冰一擺手:“我和他無仇無怨的,他是生還是死又有什麼關係,對我來說,全然無所謂。”
林漠明白了她話語裡的潛臺詞,卻依舊眉目不動,只是淡淡啓口道:“既然如此,樑小姐就放我二哥回去,我來替他。”
樑冰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他的面前去,她臉上那驕矜的表情斂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卻是微微的迷茫:“林漠,爲什麼認識你這麼多年了,我卻始終還是看不透你”
樑冰不等他開口,復又喃喃說道:“你是這世上最無情的人,卻也是這世上最重情的人,可是林漠,對於你來說,到底什麼最重要親情,愛情,道義”
“我只求無愧於心。”
“無愧於心你放任我搶走程靈徽孩子的時候,你良心安生嗎你爲了林靈慧,一次一次傷害你喜歡的那個女人,你又真的無愧於心嗎林漠,我真的不明白,這世上除了林家的人,還有什麼可以影響到你我原來以爲程靈徽在你心中多重要,可現在看來,她卻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
林漠一直沒有波瀾的那一張臉,終是滑過了一抹淡淡的傷痛。
他微微垂了眼眸,仍舊那樣不動如山的站着,可樑冰卻看到他緊握的雙拳,手背上,滿是畢露的青筋。
她的話,戳到了他的心窩子了。
“如果你不愛她,她對你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期望,你的一次一次捨棄和背離,對她的傷害,也就不會這樣的深,林漠,其實你纔是這世上最自私的人,你求你自己問心無愧,卻傷害了最不該傷害的人,可是林漠,我不會再給你悔改的機會了。”
樑冰望着他,他依舊是她的春閨夢裡人,可得不到他的人和心,又有什麼意義
她寧願和他,在黃泉之下相逢,也不想看到他和別人攜手一生。
凌晨三點的上海街頭,終究還是安靜了下來。
車行到中途,忽然停住,車門打開,一個一身血肉模糊的男人被人踹下車子,隨即,那車卻又向前開去。
那男人跌跌撞撞的追着車子跑,喊的嘶聲裂肺,可到底,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車子遠去。
林漠安靜的坐在車子後排,就連心跳,都是平靜的。
他承認,樑冰那天晚上說的話,沒有說錯。
他纔是這世上最自私的人。
爲了他所謂的道義,爲了養父待他的恩情,爲了他的無愧於心,他捨棄了自己的孩子,心愛的女人,他毀了自己,也毀了她。
可若這一切再重來一次,他相信,他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如果不這樣選擇,他就不是林漠了。
他用一生去回報親人的恩情,就用這一條命,來還欠他們母子的債吧。
樑冰的車子停下來,她木然的看着那一輛載着林漠的車子漸漸走遠。
他這一生是傳奇,那麼自然,也該用傳奇的方式結束。
她的父親被他設計,先是在鬧市出了連環車禍,後又被他用槍打死,屍骨不全。
她身爲人子,自然要報仇雪恨。
那麼,就要他和父親一樣,離開這個世界吧。
那已經快要淡出視線的車子發出震天的巨響的時候,樑冰的眼淚,終究還是緩緩落了下來。
林漠,我有多恨你,我就有多愛你。
三月的上海街頭,凌晨最黑暗的那一刻。
那趴伏在地上的男人,再不是整個上海仰慕的神。
他一張臉被砍的血肉模糊,一條手臂齊肩斷掉,他一動不動,再無任何的聲息。
樑冰推開身邊預備扶着她的人,一個人緩慢的,一步一挪的走過去。
“林漠。”
再沒人會應聲。
“林漠”
樑冰低低的哭起來,冰涼的手去撫那一張早已面目全非的臉。
“林漠”
樑冰跪坐在地上,那漆黑而空洞的眼瞳,卻是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來。
靈徽帶着念希逛遍了整個小城,念希不過三歲多,早已累的走不動,靈徽就用推車推着她,小丫頭晃盪着兩條肥嘟嘟的小腿,卻是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靈徽將念希的推車暫時交給了一起來的女伴,她好去買一些給阿尋的東西。
挑揀好了帶給阿尋和阿孃的東西,靈徽折轉回來時,念希卻已經醒了,廣場上有很多人在喂鴿子,念希就津津有味的圍着看。
靈徽瞧着女兒可愛好奇的樣子,忍不住就抿嘴笑了。
正要過去抱她,卻不期然瞥到了花臺上不知是誰丟棄的報紙上。
也許是那一行觸目的黑字實在太大太醒目,也許是林漠那兩個被濃墨重彩染的鮮紅的字眼太刺目,靈徽的視線,立時就定住了。
昔日上海風雲人物林漠,橫死街頭,屍骨不全。
橫死街頭,屍骨不全。
靈徽眼前忽然就變成了一片空白,捏在手裡的報紙晃悠悠的掉下來,她卻像是丟了魂魄,依舊那樣動也不動的站着。
女伴們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趕緊叫她名字,靈徽卻毫無反應。
念希嚇的抱住她的腿哇哇的哭,“媽媽,媽媽,你怎麼了”
靈徽的魂魄彷彿就被這哭喊給拽了回來,她一下跪坐在了地上,哆嗦着手指復又把那報紙給撿起來。
報紙上登的也有照片,卻並不怎麼清楚,只隱約看得出來是一個斷了手臂的男人趴伏在地上,他身體周圍的血,都變成了暗紅色了。
這不會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他。
他身邊那麼多人跟着,至少還有程磊和林叔的。
程磊身手不錯,林叔也是身經百戰,他怎麼可能會死
可這報紙是上海最權威的一家,登載出來的消息,從不曾出過任何的紕漏和錯誤。
靈徽一張臉幾乎貼在了報紙上,她努力的想要辨認出來,那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直到最後,她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小小的一枚指環,卻因爲他手的位置離鏡頭最近,反而看的最清楚。
那是他們當年訂婚的時候,訂婚戒指中的一個。
靈徽只覺自己整個人的魂靈都被抽空了,她一下癱軟在地,怔怔的掉下淚來,卻哭不出聲。
念希嚇的不停哭,抱着她一個勁兒的叫媽媽。
可她叫一聲,她的心酸就加重百倍。
林漠還不知道呀,他不知道他有了一個女兒,她給他生的女兒,他這一輩子,也都不會知道了。
靈徽一下子抱住女兒,哽咽在心口裡的痛,盡數的涌出來,她什麼都顧不得,只是更緊更緊的抱住念希,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靈徽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到那個小鎮的。
恍恍惚惚中,彷彿有個人一直抱着自己,那懷抱很暖,卻不是她幻夢中的那一個。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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