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林,凌雲齋,廚房。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飯店早打烊了,此處雖然燈還亮着,但是靜悄悄的。後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推開,打破了此處的沉靜。
“喂!人在?”
“在!”李剛扶住手中的拖把,擡起頭向來人望去。
“是你啊……”來人撇了撇嘴,“我爸呢?回去了?”
“師父他已經走了,我留下來收拾東西,所以……”
“行了行了,你留下來幹嘛跟我說什麼,我又不會把你當小偷。”那女孩隨意地卷着自己的栗色頭髮,看着被他清洗地異常乾淨的廚房,這地方自從他來了以後就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連那股讓她討厭的油煙味都減少了。
李剛繼續拖着地,她緩緩地踱過去,看着他的黑臉,覺得索然無味。看着身材不錯,就是臉蛋差了點,不然也可以陪他耍耍。
“喂,大個子,你叫李什麼來着?”
“我叫李剛,呵呵……”他憨實地一笑,“師妹你已經問過三回了……”
“問問怎麼了?我這不是認識人多,記不住嘛。”女孩白了他一眼,似乎還有些不滿。
“沒事兒,沒事兒。”他低着頭繼續拖地。
這時女孩的手機響了,她翻開一看,咂了下舌,並不想接,但電話鈴聲仍在響着。她忽然看向李剛,說道:“喂,你,幫我接下電話。就說我跟你在一起,沒空。快點!”
李剛猶豫着接過電話,按了接聽鍵:“喂……”
“喂?”電話那頭是個男聲,“你誰啊?我找項可璐,讓她接電話。”
女孩一直在跟李剛打手勢,他只能回到:“她現在沒空,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會轉告的。”
“你小子到底誰啊?CAO你媽的,敢插手我和璐璐的事,是不是活膩歪了?”
李剛沉了沉氣,對那頭說:“你別誤會,我跟她沒關係,我只是……”
“CAO你媽的,你小子到底誰!報上名來看我不廢了你!”
看着跟他不能溝通,李剛扭了扭脖子,然後道:“我等會兒去找你。”隨即把電話掛了。
項可璐看着那黑漢把電話遞還給她,然後衝她憨笑了下:“剛纔打電話的那人,現在在哪,你知道麼?”
她的心突突地跳了起來,忽然覺得他笑得有點摻人:“你,想找他幹什麼?”
“反正他這樣騷擾你也不是辦法,我就幫你打發他算了。”
“喂……你看上去是挺壯啦,可他們有一夥人呢,別不自量力了。打殘了到時候還要我賠醫藥費,纔不用你幫呢,我心中有數。謝啦,走了。”
李剛伸手攔住她,臉上卻是沒了笑容:“那就只是我和他的私怨了,勞駕師妹告訴我一聲,他現在在哪?”
他那表情項可璐頭回看見,與他平時憨厚的樣子截然不同,就像個黑煞神一樣,竟讓她感到恐懼,她不由地說了實話,把那小子一夥人常聚的遊樂廳報了出來。
“謝了,”李剛收起拖把,把帽子摘了,也換下了身上的白大褂,“師妹,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免得師父師孃他們擔心。”
項可璐愣愣地
點頭,於是李剛把廚房的燈熄了,兩人從後門出來。李剛騎上自行車,載着她往師父家趕,車蹬得飛快,彷彿還有什麼急事要去辦。
送到她家樓下,道了聲別,李剛就轉向而去,項可璐看着他去的方向,分明就是那遊樂廳所在的位置,心裡實在擔心,怕他出什麼事,於是從車棚裡取了自己的車,偷偷地跟上。
但李剛騎得比她快多了,片刻就不見影了,她便只能努力往那地方趕,心裡猶豫着要不要先報警,免得李剛被他們打壞了。父親非常重視這個弟子,她可是知道的,要是因爲她惹了一些社會青年,而讓李剛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肯定會把他氣得半死。
離那遊樂廳近了,她怕驚動裡頭的人,便把車停在路邊,慢慢地向門口靠近。一路上,她聽到啤酒瓶碎裂的聲音,還有慘叫聲,撞擊聲,每種聲音都讓她心驚肉跳。
但奇怪的是,那些叫聲各不相同,似乎不是李剛發出來的?
她顫抖着身子靠在門旁往裡一看,不禁呆住了。遊樂廳裡東倒西歪地躺了七八個人,都在那哼哼唧唧呢,有一個被摔在臺球桌上不動彈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另有四五個,看着不是他們一夥的,站在裡頭的位置,正跟項可璐一樣,呆呆地看着那副情景呢。
靠門這一片,站着的就剩下李剛,和他面前那黃毛小子了。其實那黃毛根本不是站着,是被他一手舉着衣領支起來的。他頭上開了花,血正在往下淌呢,上下牙齒在打戰,話都說不清了,哪還站得住啊。
“哥們,話不能亂說的。下次別再隨便罵人了,知道麼?”
“知……知……”知了半天那小子也說不全,只能連連點頭。他哪知道只是罵了句娘,就惹來這橫禍啊。
“還有……”李剛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項可璐,愣了下神,把那小子鬆開了。走過去,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一笑,“師妹,你不會是喜歡他吧?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他當項可璐跟來,是爲這小子擔心呢,更何況她之前又不讓他插手這件事,所以引起了他的誤會。
項可璐心跳得好快,突然覺得他的憨笑很可愛,她搖了搖頭:“我,是擔心你……”
本來只是句實在話,畢竟他孤身一人來找幾個流氓,師妹又不清楚他手段如何,所以他也當得起,李剛莫名的是師妹爲什麼要臉紅。
“哦……”他應了一聲,又轉回去在那小子臉上輕拍了下,指了指門口:“瞧見那位了麼?我師妹,你惹不起,所以你……”
“我明白!我明白!”黃毛這回應聲地很快,“大哥您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那就這樣吧。”說着李剛從兜裡掏出幾張大鈔來,塞在黃毛的兜裡,“這些算是醫藥費吧,以後別這樣了啊。晚上也別玩太晚,爹媽會擔心的。”
黃毛看着兜裡那幾百塊錢,怔怔地出神。李剛都走到門口了,他突然喊了一聲:“大哥留步!大哥,我能認你做大哥麼!以後我就跟你混了!”
“呵……我一個廚子,你跟我混什麼?還是趁着年輕,找份正經活幹吧。”說完,回過頭帶着項可璐走了。
又一路把她送回家,臨別的時候,師妹說
:“李,李剛是吧?”
“嗯,師妹,你還有事兒?”
“沒,沒事兒……我就是,記住了,記住你名了。”
“哦,那你上去吧,師父師孃該着急了,回見啊。”說着招了招手,騎着車風一般地疾馳而去。
項北是凌雲齋的主廚,特級廚師,聲名遠播,近日又收了個勤奮好進的弟子,可以說幾乎事事順心。唯獨他那寶貝女兒,是他的一塊心病。這丫頭自打上了初中起,人長個兒了,性子也變野了,老是晚歸,找不見影兒。雖然沒出過什麼事,可一個女孩子家,放了學不在家呆着,能不讓他操心麼?
跟孩子他媽一起,不知勸了多少回了,根本不管用。
最近倒是奇了,自上次半夜三更回來之後,居然不出去到處玩了,只是愛往他們飯店跑。雖然也不是什麼正經讀書的樣子,但至少能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總是安心一點。
不過我教徒弟的時候,她擱旁邊看着幹啥?難道也想學手藝?連菜刀都拿不穩呢,還是省省吧。原本生了個丫頭,就沒指望把祖上這些技藝傳給自己的後代了,就算她有心學,知道她是個沒耐性的,他也無力教。
這丫頭,怎麼就不跟她堂兄似的,是塊讀書的料呢?真不讓人省心哪,小小年紀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校服的裙子愣是讓她自己裁了二十公分,連我這老爹都看了臉紅,這往後可怎麼嫁得出去呀?
“師兄,你多大啦?”因着李剛叫她師妹的關係,項可璐也順着他開始叫他師兄了,這樣顯得親近些。
“十九,比你大三歲。”項北在旁代爲答道,“你師兄在練刀功呢,你別打岔。”
“師兄啊,你那麼本事,幹嘛來當廚子啊?”
“呵,剛有了兩三分火候,本事還沒到家呢,”項北又插嘴了,“你今天話怎麼那麼多?一邊兒玩去,別打攪你師兄練習。”
項可璐扁了扁嘴,暗自腹誹:你才話多呢,老是插嘴,害我跟他聊不上。
趁着項北不留意,李剛衝項可璐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上次那事不可以跟師父提。他怕鬥毆的事讓師父知道了,萬一他被趕出去就糟了。
項可璐見他爲難的神色,頓時明白了,瞭然地點點頭,嘴角帶着一絲細微的笑意。
這日,又是夜過泰半,李剛留在廚房內打掃,心裡卻裝着事。
小師妹最近的舉動越來越過分,抓着他代她出手的把柄不放,居然總在休假時邀他出去擔當護花使者。
所幸只是些陪她逛街購物,再就是跟朋友一起唱K之類的小事,她沒在跟上次那類社會青年混在一起,這讓李剛也安心了些。要說陪她出來,一半是受她要挾的緣故,一半還是替師父照看師妹的心思,所以倒沒多大不甘願。
只是如果買內衣也要他跟着,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況且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約好,明兒個出行的目的就是那項。
後門傳來敲門的聲音,李剛擦了擦手去開門。
“誰啊?”
“我。”
他驚喜地把門打開,看着來人,一張黑臉笑得無比歡實。來人衝進屋子,一下勾住他的脖子,就與他擁吻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