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資啊, 要看,下不保底,上不封頂。勤快點就多賺點, 想偷懶就少賺點。反正一個月下來, 撐不死也餓不死, 但是不上班又不行, 一個月的工資也只夠一家人花一個月。小孩還要上幼兒園, 還要交房租,奶粉錢,過年過節還有人情費……總是覺得錢不夠花啊。”足療師說着生活的不易。
鍾煜聽着她說話, 像在接受思想教育般,彷彿心靈受到一次洗滌。一直以爲自己懷才不遇, 以爲自己不順, 但是比起眼前的這位女子, 自己是多麼幸福,每□□食無憂, 又沒有經濟和生活壓力,卻還不知足的抱怨滿腹……“那你老公呢?”
“唉,別提了,每天都在家閒着,叫他出去找工作也不去找, 找到了呢上兩天班不是說不習慣要不就說太累了就不去了。我是看着急, 你說他呢, 他沒有面子還跟你生氣, 現在我也不去說他了, 反正我自己也可以賺錢。”
“那你老公不是沒有經濟收入,還要你養?”
“那有什麼辦法, 一家人啊。”
“那你孩子呢,幾歲呢?”
“三歲半,上幼兒園。我上班,老公就在家負責接送小孩。”
“哦,這樣,其實要你老公去上班,你在家帶孩子,這樣不好些嗎?”鍾煜疑惑的問。
“嗯,別說了。不說了,說起來心寒,很多事不好說,你不知道。”她欲言又止。
“那就離婚啊,要是我早就離婚了,找個這樣的老公真是受罪啊。”他忿忿不平。
“離婚?能離我當然求之不得,問題是哪裡能說離就離,爲了孩子只能將就着過。我怕以後兒子問我他爸爸去哪裡了,到時候不知道怎麼回答。”說到家庭,說到不盡如人意的生活,她有些哽咽了。
鍾煜聽了心裡亦是沉重萬分,於是忍住心中的好奇不再問她的家事。“方便問你的名字嗎?”不知道爲什麼,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因爲至少有個稱呼,那樣說話也就顯得自然親近些。
“我啊?我叫葉碧融,葉子的葉,碧玉的碧,融洽的融。”她立刻又調節好情緒,聲音明亮而愉悅。
“葉碧融?哦,我記下了,那我以後叫你融姐吧,可以嗎?”他想叫姐是尊稱吧。
葉碧融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不要那麼有禮貌,你叫我葉子就好了,他們都這麼叫我。叫老葉也行,因爲我比你老。”她眼神中掠過一絲羞澀。
“不老,你看上去很顯年輕,其實長的也滿漂亮的。”他安慰着她,爲了聊點輕鬆的,他繼而問道,“你有夢想沒呢?”
夢想對她來說可不是輕鬆的話題。“夢想?沒有。每天就想着生意好點,多幹的活,多賺點錢,算不算是夢想。”她幾乎時時把錢掛在嘴邊,若是往常,他聽了早就反感了,但是今天他卻沒有厭惡的感覺,反倒很是同情她的遭遇。
“難道從小到大都沒有想過要追求一個夢想嗎?沒有幻想過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嗎?”他完全不懂窮人們的心境。
“想是想過好日子啊,但是光想有什麼用呢。沒錢想什麼都是白想,想起來還心煩,還不如不要想。所以夢想只是做夢的時候去想一下了,夢裡面吃好的穿好的,眼睛一睜開又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爲了吃飯,早出晚歸……”大概是職業原因,葉碧融不避諱跟客人聊家裡的事情,反正客人總是會問,怎麼問就怎麼答,只要不是令她反感的客人,一般她還是很願意與之交流,那樣一個小時的足浴做下來,她也覺得時間過得快些。
鍾煜一邊聽她說着一邊點燃一根香菸,並問她:“你抽菸的麼?”
“不,我不抽,謝謝了。現在在做事不能抽。”她笑着回答。
“來,沒事,抽一根,休息下,辛苦了,算了,別按了,來抽菸,我給你點。”他說着就從煙盒裡拿出一根菸。
她擺擺手說:“那我先去提水幫你把腳清洗一下吧。”於是轉身出了門。
她提着熱水進來,幫他把腳泡上,然後坐在他身邊,拿起煙盒問:“這是什麼煙?我還沒有見過。”說着就點燃,猛的吸了一口,看那十分老練的姿勢就知道是杆煙槍,繼而說道,“這煙好淡,是女式香菸吧。”
“我包裡還有一包。”他說着就去翻手提包,然後拿出一包未開封的說,“我這裡還有一包,給你。”
“謝謝。”她笑着說着謝謝,接過香菸,說,“這是韓國煙吧,在中國沒有看到賣的,你從韓國帶回來的?”
“嗯。你要喜歡呢,下次就給你也帶一條。”他熄掉手中的菸頭說。
“那怎麼好意思,你經常去韓國?”她以爲他是個生意人經常到韓國去做生意。
“嗯,還好,不經常,偶爾吧。我們家人都在這邊,妹妹下個月就過來了。”
聽他這樣說,她明白了,驚訝的說:“你是韓國人?”在這裡可以碰到很多鮮族客人,但是韓國客人很難碰上。
“嗯。”他淺淺一笑。
“那你的國語說的這麼好,根本聽不出來,我還以爲你中國人呢。”說着她熄掉手中的菸頭,然後給他清洗足部,接着按流程繼續給他按摩腿部。
鍾煜卻顯得不好意思的說:“我不用按了,你休息一下吧。”他的意思是讓她坐一旁休息看看電視聊聊天。
她卻說:“那我出去了啊,你繼續休息吧。下次你來直接說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她並不想在房間裡多呆一會兒。
“說葉子也可以吧,他們知道是你吧?”他確認的問。
“嗯,可以的。謝謝啊。”她笑着晃了晃手裡的香菸,然後退出房間並帶關上門。
葉碧融出去後,他獨自一人躺在房間裡。想着她說的話和她現在的處境,他就很是同情並想給予幫助,如果能做些什麼,改變下她的處境就好了,他很想幫她一把,但是自己沒有那麼雄厚的實力,只能心中默默嘆息罷了。每次遇到這樣的社會弱勢羣體,他就不禁有了憐憫之心,想要幫助卻又無能爲力。
若不出來走走,他還真的把公司當做了全世界,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抱怨生活不如意。他想,鍾煜啊鍾煜,你該知足了。但是一想到自己依然是個小司機,心中就依然不滿,不是他瞧不起這工作,是真的在浪費時間,而且看見那一老一少在一起曖昧,他就覺得可恥,他萬分鄙視。這樣一想他又心中不平衡了,於是想着約樸青河出來吃烤肉,讓他幫忙想想該怎麼辦。
晚餐時間,三人來到那家味道正宗的韓國烤肉店。
蘇臻第一次來,顯得很是新奇,這裡看上去和韓劇裡一樣。一個個小包間,矮矮的桌子中間有個爐子,就餐是坐地板上。她挑了靠牆的位置坐下,然後等待食材上桌。
鍾煜把香油倒在鐵盤上,侍者送上食材,有牛肉,豬肉,新鮮生菜,辣椒醬,花生醬,還有涼拌豆芽,辣白菜,泡蘿蔔丁。
她夾着肉往鐵盤上放,看着大片大片的肉顏色由鮮紅變暗變淺,並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鍾煜拿起生菜就包了一塊牛肉,然後遞給蘇臻吃,蘇臻嚼着肉,連連點頭說好吃,並說自己吃自己動手。
鍾煜則把酒給各自滿上,在外面吃飯他們總是要喝些清酒助興,然後就跟樸青河一邊吃一邊聊起來。蘇臻既喜歡三個人一起吃飯,因爲自由,不拘束,她不喜歡是因爲他們倆一聊天,她就只能當是聽鳥語了,一句話也插不上,不過這些日子,她能聽懂和說一些簡單的單詞了,像“啤酒,漂亮,喜歡,不,謝謝,你好,再見,吃飯,微笑……”她都會,只是說句子她還磕巴的很。
“你跟你們部長關係怎麼樣啊?”鍾煜問樸青河。
“還行吧,感覺上還滿好的,但是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不知道對我是什麼態度,要到關鍵時刻纔看的出來。”他吃着肉,滿嘴流油的說。
“唉,我還說你要和你們部長關係好,叫你們部長把我調到營銷部去呢,我現在呆在外貿部真的生不如死啊。”
“怎麼了。你直接跟社長申請嘛,只要你理由充分,社長或許會考慮,說不定到時候你就來我們部門了。”
“我說沒用啊,要你們部長說好些,就說你們部長看中我了,指名要我過去。”
“那社長肯定知道我們是有密謀的,因爲我在那個部門啊,爲什麼就偏偏我們部長點名要你呢,不行。我覺得這樣社長知道真相了會生氣,覺得我們大家都在戲弄他,不如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跟他說好了。他畢竟是你爸啊,不會把你吃掉的。你以後是要做社長的人,拿出點氣魄來啊,這樣唯唯諾諾的怎麼行。”樸青河覺得有想法要直接跟社長商量,不能有僥倖心裡。
“算了,跟你說了也白說。我還是繼續在外貿部混吧,我就不信我要開一輩子的車。”他既是喪氣又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