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蘇臻早早起牀,趕到Box&Clouds開門,一個月之前約定的樂隊在今晚演出,下午樂隊要先彩排。
蜜兒早就期待看今晚的演出也提前趕來,並送給蘇臻一枚精緻的百合花胸針,她欣然收下別在衣襟上。
吧檯上的花瓶裡,玫瑰花的腦袋紛紛耷拉着,彷彿欲在昏昏欲睡中枯萎,讓看花的人精神也萎靡不振了。
她決定買一束新鮮的花回來。
玲子的花店永遠都是色彩斑斕,香氣瀰漫。
而玲子一身白色的女僕圍裙,看上去像漫畫中的乖巧純真美少女。
“哇,有荼靡花了,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啊。”一進花店蘇臻就看見擺在醒目位置的荼靡花,撲鼻而來的香氣是一種濃郁的悶。
“是啊,荼蘼是春天最後開的一種花,這時間過的真的很快啊,又是夏天了。”玲子說着走到蘇臻身旁。
“可是荼靡花的香氣我很不喜歡,太濃烈了。
“不過佛典中卻說它是天上開的花,潔白柔軟,見此花的人,惡自去除。
“今天見此花,正好盪滌下我心中的污穢。這段日子過的真的有些暗無天日。”
“荼靡花開是一種天降的恩賜,可是這恩賜對於塵世中有情人而言卻是一種懲罰。”
“爲什麼?”蘇臻雖然很喜歡花,但是對於荼靡的花語還不是很確定,她一直以爲是聖潔。
“就如曼珠沙華,也是天降的恩賜,開在通往地獄的路上,寂寞妖嬈冷豔綻放如火。
“但是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
“如此之類,荼靡和曼珠沙華都是悲傷的花,分離的預兆……”
“那只有分手的戀人才會買這花了麼?”
“大多是,也有個別是純粹喜歡這花的,我就喜歡。”玲子出神地望着荼靡。
“其實我最歡馬蹄蓮,葉片翠綠,花的苞片潔白碩大,沒有多餘的枝蔓和刺,潔淨如玉。
“你看這花形狀就好似一個個長腿酒杯,哈哈,放我店裡正好。”
蘇臻挑了一大把馬蹄蓮,說,“對了,玲子,晚上,店裡有個學生樂隊演出,要是有空,過來湊個熱鬧。”
“好啊,要是小熊有空,我叫小熊一起去。”
“歡迎,歡迎,那我先走了哦。店裡還忙呢。”
走在回去的路上,蘇臻一邊看着懷裡捧着的馬蹄蓮,一邊回憶曾經背過的一首小詩:
思念你的淚水變作一片大海/思念你的長髮變作層層波浪/我恨這海和這波浪/將你我阻擋/
站在這裡希望能有一座橋讓我行/亦或是一艘船讓我乘/只要能讓我靠近你/怎樣都好/
這樣想着/忘卻了我在這裡站了多久/每一分鐘都似一萬年般幽遠/
我時常害怕某刻/我們會忘記了彼此的模樣/所以我懷抱一株馬蹄蓮做信物/
如果你見到/請你仍能緊緊將我擁抱……
腦海裡想着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子,懷抱一株巨大的馬蹄蓮,那馬蹄蓮高的直入天空……
她爲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暗暗發笑。
樂隊演出八點半開始,店裡來了很多客人,都是聞風而來的玩音樂的學生,二樓被擠得滿滿當當。
樂隊的演出很給力,幾十首歌聯唱,有原創有老歌新唱,足見他們對本次演唱的重視,年輕人做事就是有幹勁。
演出過程中觀衆們都很捧場,沒一絲冷場,那HIGH的氣氛幾乎要把樓頂掀起來。
最後一首《爽歪歪》的大合唱,更是將演出掀至高丨潮。
蘇臻在樓下聽着也被感染了,情緒高漲跟着唱起來,甚至有激動的要落淚的衝動。
看來她還不是太冷血的人,還能被感動。
可就是沒有辦法被自己不喜歡的人感動。
演出十點半結束,曲終人散後,大家還津津樂道今晚的演出。
“今晚的樂隊太牛X了,氣氛好嗨啊。”蜜兒讚歎。
“是,現場聽到的器樂聲和歌聲,跟電視裡比起來感覺就是不一樣,總之令人激動。”蘇臻說着自己的體會。
在樓上演出進行過程中,樓下卻坐着一個特別的客人。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兒,小小的瓜子臉,黃色的梨花頭,身穿一套咖啡色針織裙,一件白色狐狸毛披肩。
她進來時,樓上演出已經開始,她也不管這裡面亂哄哄的,找到靠牆的位置就坐下來,只要了一杯檸檬水……蘇臻也不太在意。
後來蜜兒發現梨花頭女孩行爲有些怪異,只見她坐在那兒,下巴擱桌沿兒上,把手裡的本子一頁頁的撕下來,放桌上的燭臺裡燒。
燭臺上冒着一股青煙,那閃爍火光把她的影子映照在牆上。
蘇臻拿着一支新蠟燭,走到她身邊說:“美女,不好意思,我幫你換支蠟燭。”
其實是暗示她不要在這裡燒紙,蘇臻將手裡的蠟燭點燃放燭臺上,又用抹布把桌上的黑色灰燼抹掉。
“怎麼了,不開心?”她小心詢問。
女孩眼皮擡了擡,看了她一樣,又垂下眼皮準備燒手裡的紙。
蘇臻一把抓住她的手,說:“別燒了,這煙味太嗆人了。”
女孩撇撇嘴把紙揉成一團捏在手裡,盯着蘇臻,問:“你是這裡的老闆娘吧?”
蘇臻聽她這樣問,感到詫異,說道:“是,怎麼了。”
“不錯,你的確很漂亮。我聽別人說這家店的老闆娘長得漂亮,今天特地來看看,果然很漂亮。”女孩說話的口氣帶着嘲諷。
蘇臻聽了摸不着頭腦。
“哪裡,哪裡。你過獎了,你也很漂亮。”蘇臻把她的話當做好話來聽,沒摸清狀況,就還不能斷定她話的真正含義。“要不要去樓上看看,樓上是一個樂隊的演出。”
“我就坐這裡好了,來杯薑汁汽水吧,你忙你的去吧。我不燒紙就是了。”女孩說完就掀起窗簾一角望着窗外。
蘇臻也不再理會她,琢磨着自己到底是怎麼招惹了她。
樓上的客人漸漸散去後,蘇臻在吧檯裡整理着酒瓶、酒杯、碟子。
“蘇臻。你看。”蜜兒把嘴貼蘇臻耳根上悄悄說。
蘇臻順着她的眼風裝做不經意的看過去,那不是前些日子來過店裡喝酒,被蜜兒暗戀的那個男子嗎,此刻他正坐在那梨花頭女孩身邊。
男子將手搭女孩肩膀上,女孩把手甩開,男子只好尷尬的坐在一旁,兩人在小聲的爭執什麼。
後來女孩起身摔門而去,男子追了出去……
暈,還沒有買單就跑了,蘇臻暗暗叫苦。
她走到桌子旁邊,收拾燭臺和杯子,發現女孩的狐狸披肩落在了凳子上。
她將披肩拾起,手感非常柔軟,披肩是兩隻狐狸皮的拼接而成,甚至肩上留着完整的狐狸頭,隱隱還有一股屍體的臭味。
這衣服讓她想起一個詞“狐狸精”,怎麼可以和蜜兒喜歡的男人談愛?
她將衣服放在吧檯,不確定衣服主人是否還會回來拿。
“你看吧,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蘇臻對蜜兒說道。
“唉,真是太殘酷了,怎麼會這樣,蘇臻你說我還要不要喜歡他?”蜜兒很是頹喪。
“那要看你自己啊,別看他表面斯文,我看他滿花心的。”
“算了,還是不要喜歡他了,也不要追他了,還是把最美的愛隱藏在心裡吧。只怕說出來就會失去這種美好的感覺。”
“哇,愛情都讓你變得有深度了。不過不去追,肯定會後悔。”蘇臻逗她道。
“那要怎麼辦?要不他們分手,等他們分手,我再追?”蜜兒一連串的問題。
“誰知道他們哪年哪月分手啊,說不定人家會結婚呢。”
“那要怎麼辦,好鬱悶啊。”
“這都是命,是你的就是你的,該來的總會來,不急的。”蘇臻宿命道。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男子回來了,他說:“不好意思,剛因爲着急,所以沒有買單……”
蘇臻說着沒有關係,接過過他手裡的錢,又接着說謝謝。
“怎麼了,吵架了?”蘇臻隨意問了句,其實是幫蜜兒問。
“分手了……哎……”男子說着準備離開。
“等等,這是她的衣服,你要不要幫她拿回去?”蘇臻捧着狐狸披肩。
“不用了,反正也不見面了。”他說着就要走。
“等等,要不一起喝一杯,我請客。”蘇臻找理由留他,爲了蜜兒。
“這……不太好吧……會不會不好……”他遲疑的停住了腳步。
“沒事,喝一杯酒吧。”她臉上帶笑。
“好吧,那謝謝你了。”這個年輕的男學生果然也禁不起酒的誘丨惑。
他接過啤酒杯,大口大口喝着,說道:“今天的生意很好啊。”
男子喝光了,蘇臻就給他倒酒,並說道:“是,今天有一個有樂隊的小演出,可惜你來的時候已經結束了,下次要是還有機會一定提前告訴你。”
“是,這樣豐富下業餘生活也好,天天呆實驗室有什麼意思?”蜜兒說道。
“你怎麼知道我呆實驗室?”
“看你的樣子唄,像個搞研究的人咯。”
“呵呵,我好像也見過你。”男子說道。
“當然見過,我在這裡上班,你上次來見過。”蜜兒故意輕描淡寫地說。
“不是,是在學校。好像見過,但是不確定。”男子說道。
“對了,你那女朋友怎麼來這裡的?還說了好些奇怪的話。”蘇臻非常直白地問道,因爲她很好奇。
“她說什麼了?”男子眉頭一皺問道。
“哦,沒有說什麼。還好。”
“我跟她說過,說這個酒吧的老闆娘很漂亮。
“上次也是因爲跟她吵架,我就很偶然的來到這裡,感覺這裡不□□氛好,老闆娘也長的很有味道。
“其實我是故意氣氣她才這樣說。
“後來她就總是懷疑我不喜歡她啊,總是疑心重重,一有什麼事情,就拿這事來吵……”
“她還是小女孩,比較單純,你這麼說她肯定不高興。”蘇臻笑着說道。
“這女人的心啊,真的是捉摸不透,不過我也覺得自己和她還是有些性格不合,她很貪玩。
“既然她提出分手,那就分吧。好聚好散,我也不想死纏爛打。”他一邊說這話,一邊望着蘇臻和蜜兒。
“分了嗎?就這樣分了嗎?也太草率了吧。”蜜兒驚訝道。
“是的。這愛情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能怎樣呢?”他說這話讓蘇臻感覺他深不可測,一定是情場老手啊。
“那也是……”蜜兒想說什麼,又忍住沒有說。
“好了,謝謝你的啤酒,我先回去了。我有空就會來看你們,不過現在學習還挺忙的,不過沒有談愛了,時間應該還是有的。”
“好的,慢走,路上小心。要不你們一起回去?”蘇臻指了指蜜兒又指了指他。
“你回學校嗎?”他問蜜兒。
“正要回去,要不一起回去吧。”蜜兒表面波瀾不驚。
“好的,路上小心啊,拜拜。”蘇臻笑着對蜜兒說,心裡暗暗爲她高興。
時間還早,才十一點。
店裡還有幾位客人,蘇臻坐在高腳凳上微微晃着。
想起秦楚,不知道他最近怎樣了,還有趙綿綿,很久沒有聯繫了。
而鍾煜,一想到鍾煜她就感覺這個人特別,也說不出哪裡特別,總覺得自己看不透他,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人真的很奇怪,如果是普特朋友,那個人的一舉一動你都明白,可是如果那是你喜歡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那麼難以揣摩。
哎。
非常奇怪的,最近蘇臻晚上總是夢見鍾煜,甚至夢境有時很親密。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這幾天她沒有想他啊,真沒有怎麼想起他。
有時候因爲不常見面,不聯繫,那種喜歡就會慢慢冷卻。
她有時以爲,或許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喜歡他吧,或許僅僅只是因爲自己寂寞。
蘇臻接到一個在大學時同一寢室,關係卻很一般的女同學電話,邀請她參加婚禮,言語間流露着幸福和滿足。
她想這結婚還真的是累人,是不是隻要是認識的人都要通知啊?
她嘴裡答應着好,心裡卻想着絕對不會去。
最討厭這些禮節和習俗,所以她想要是自己以後結婚就不要辦酒席,來個旅行結婚,多省事。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店裡的客人早就走光了。
估計也不會再來客人了,她就關了店門回家。
一天又這樣過去了,現在覺得日子總是在機械的重複着昨天,不停的重複,彷彿時鐘的指針永遠重複着旋轉。
不管是怎樣的日子,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呢?
但生活是充滿希望的,就好像蜜兒,或許……或許她將擁有一段愛情……
是的,希望。
蘇臻也期盼自己,能擁有那讓自己覺得美好的東西。
但經歷過的人都知道美好只存在於希望階段,當如願以償時,美好的感覺就會褪色,但仍然忍不住不讓自己去期盼。
人生就是這樣反反覆覆,反反覆覆。
她也搞不懂自己爲什麼這樣,也無從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