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睡去,天剛矇矇亮,蘇臻就被街邊清潔工人的簌簌掃地聲吵醒,一聲聲如貓爪子撓在心上令人發慌。
一覺醒來竟恍惚發現睡在椅子上,她騰地坐起來。
路上行人和車輛寥寥無幾,只有一兩個穿黃色馬甲的身影在晃動着。
她半睜半閉着眼睛,邁着如棉花糖一樣軟的腿,晃晃悠悠的晃晃悠悠的晃到家,衣服都沒有脫,直接倒沙發上繼續睡覺。
可一想到鍾煜的生日,又有些緊張和興奮,似乎一直半夢半醒着。
中午起牀,站在陽臺上,打着哈欠,伸着懶腰。
陽光暖暖照耀着,似乎還聞到一股快樂的味道,是的,快樂就是站在溫暖的陽光下,自由地遐想。
對面的樓房頂上,是一戶人家的鴿子棚,主人正在給鴿子們餵食。
鴿子們吃飽了就邁着貓步在房頂上散步,也有吃飽了的鴿子飛到別處去玩的,偶爾也會有在她睡覺時,落在她家窗臺上,並咕咕咕叫着把她從夢中叫醒。
當然在她站窗戶邊上時,它們是從來不會飛過來的,不然肯定會成爲她鍋裡的美味,她幻想着一鍋熱氣騰騰的鴿子湯……
羅伯特去世的陰霾依舊籠罩在心頭,不過相比昨天心裡感覺輕鬆多了,不再那麼壓抑。
梳洗過,在衣櫃裡挑衣服,試了一套又一套,卻不知道穿哪套好,難,她奇怪自己怎麼也會爲穿什麼衣服發愁呢?
一心想着要打扮漂亮點,卻又不想別人看出自己是刻意裝扮的。
最後挑了一條豆沙色棉質刺繡連衣裙,別上蜜兒送的百合胸針,並用寶藍色木質髮簪將頭髮盤在腦後——這樣看上去比較精神,戴上黑色太陽鏡,踩着黑色高跟涼鞋就出門了。
走在路上,蘇臻後悔了,恐怕大街上穿裙子的就只有她一人,這天氣沒有熱到非穿裙子不可,可穿裙子也不感覺冷。
嗯,是穿裙子的夏天到了,她心裡這樣暗示自己。
在一間小飯館裡坐下吃午餐,一邊吃一邊想着要給鍾煜買什麼禮物好,舉棋不定,不知道他喜歡什麼,也不知道他需要什麼。
如果送香水,他會不會用呢,他會不會有鼻炎,會不會過敏?
如果送內丨褲,還沒有好到要送內丨褲的地步。
送皮帶,很想把他拴住,可不合適……
也許不送也沒有關係吧……
既不能太貴重,又不能讓人看出自己別有用心,更不能顯得敷衍,關鍵是要投其所好啊。
在街上轉悠,來到一家DIY禮物精品店,走進店,忽然有了主意。
她挑了一個亮面的zippo打火機,又翻出手機裡趙綿綿的相片。
就這樣吧,把趙綿綿的相片印打火機上。
雖然她多想把自己的模樣印在打火機上……
但如果他能用自己送的打火機,她也心滿意足啦。
在等待打火機新鮮出爐的時間裡,蘇臻給蜜兒打了電話,問她晚上有空沒,說一起去吃朋友的生日飯,蜜兒想也沒有想就答應了。
她想自己太自私了,怕自己一個人去會拘謹,所以拖上蜜兒作陪。
她又怕蜜兒反悔不來,所以特意說明會親自去學校裡接她。
下課後,蜜兒見到她非常驚喜。
蜜兒穿着一條純白色荷葉邊,短款雪紡大擺連衣裙,非常亮眼。
“蘇臻。”蜜兒奔向蘇臻,摟着她的腰緊緊將她擁抱,“我自己去就好了,怎麼專門來接我啊。”開心得像電力充足的馬達。
“我下午有空,又沒有別的事,所以就來咯。”她說。
“誰過生日啊?是哥哥還是姐姐?”蜜兒挽着她的胳膊。
“當然是哥哥咯,而且是極品帥哥哦。”
“真的?”
“當然啊,是我好朋友的男友,我和他也打過幾次交道。我們店裡樓上窗簾的畫就是他畫的。”
“哇,才男!好期待。”
蜜兒沒見過鍾煜,鍾煜就開張那天來過店裡,那時蜜兒還沒有過來上班。
生日宴設在江邊一家小有名氣的酒店,包廂裡設了兩桌,蘇臻和蜜兒趕到的時候,大夥兒早就到了。
除了鍾煜,趙綿綿,小熊,玲子,別的人蘇臻一個也不認識。
她一眼就看見鍾煜,他身穿一件青色襯衣,一條黑色直筒修身商務休閒褲,頭髮梳理的每一根都很整齊,深邃的眼瞳泛着明亮的光彩。
“綿綿,這是給鍾煜的生日禮物。”蘇臻把包裝精美的打火機遞給趙綿綿。
其實她是想直接給鍾煜的,卻偏偏遞給了趙綿綿,這是不是就是墨菲定律。
“謝謝啦,蘇臻,過來吃飯就好了,幹嘛送禮物。我們都這麼熟了,不用講這些禮節。”鍾煜微笑地對她說。
他的這番話在她聽來,簡直比吃了鮑魚燕窩還開心。
“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麼,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如果不喜歡,包換。”她笑得大方自然。
“好了,坐着吃飯吧。”鍾煜示意蘇臻和蜜兒入座。
鍾煜在蘇臻身旁的空座上坐下,而趙綿綿則坐在另一桌,那一桌彷彿大多是趙綿綿的同事。
又一次這麼近的和他坐在一起,她內心狂喜,卻一點也不緊張,一點也不拘束。
因爲之前就在飛機上一起同排坐過,所以這種感覺她很習慣。
她低頭默默吃東西,卻一樣只夾一點,嚐嚐就好,不想讓鍾煜看出自己其實是猛吃型。
其實她是典型的肉食性動物,可在他面前她就是想斯斯文文,不想讓他覺得自己能吃。
鍾煜大口大口地吃着,邊吃邊說好吃。
她用眼睛餘光看着他吃,原來他吃東西的樣子也這麼特別。
蜜兒給蘇臻夾着她覺得好吃的菜,她一邊說夠了、謝謝,一邊小口小口吃着。
“煜哥。”趙綿綿端着一杯啤酒走到鍾煜身邊,示意鍾煜敬酒。
“來,各位把酒都滿上,今天我家相公生日,感謝各位光臨,我先代表我家相公敬各位一杯。”趙綿綿說完,就幹掉了啤酒。
“是,非常感謝大家賞臉來,希望大家吃的開心。我也敬各位一杯。”鍾煜把啤酒杯舉在桌子上方,大家起身齊聲說着生日快樂並碰杯,各自幹掉杯中酒。
一番客套後,大家坐下繼續吃。
“這菜還合胃口嗎?”鍾煜問蘇臻。
“好吃啊,挺好吃的。”她連連點頭說道。
“那就多吃點。”鍾煜說着就給她夾了一塊小炒臘牛肉。
“這肉好吃,很香。”她說。
“好吃,就多吃幾塊,我們人類花了幾千萬年爬到食物鏈頂端,可不是吃素的。”鍾煜一邊幽默地說,一邊給蘇臻和蜜兒夾臘牛肉。
“旁邊這位美女,還是學生吧,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呢。”
“是,還在讀大學,叫她蜜兒就好了,是我店裡的搭檔。”蘇臻回答道。
“蜜兒,你也多吃,要還想吃什麼,再點就是,今天就是要吃的開心。”
“好的,我已經很努力的在吃,吃的夠多了。”蜜兒嚼着臘牛肉說。
真的很奇怪,坐在他身邊,她居然一點也不想他,也不稀罕他了。
彷彿他就只是他,她也忘記了她日日夜夜夜想念着他這事。
大概相思這事,只會在孤獨寂寞的時候發生,而他就成了她寂寞孤獨時的寄託。
吃過飯,趙綿綿說去唱歌,問蘇臻去不去。
她說還要去開店,就不去了。
可蜜兒卻說自己一個人回去開店就好了,叫蘇臻一起去玩。
於是她只好對蜜兒說好,並說去坐一坐就回去。
衆人來到事先定好的KTV包廂,趙綿綿和鍾煜肩膀挨着肩膀的坐着,玲子和小熊她又不好打擾,只好自己抓着麥克風天昏地暗地唱着。
“沒想到你歌唱得這麼好。”在換歌短暫安靜的間隙,鍾煜站蘇臻身旁對她說。
“還好。”她裝作很平靜地回答,聽到他的讚美之詞她的失落,煙消雲散了。
“我要唱首歌送給煜哥。”趙綿綿五音不全六調不分地唱了首情歌。
“人家唱歌要錢,你唱歌簡直要命。”鍾煜笑着對趙綿綿說,並用手指颳了刮她的下巴,她就順勢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人家已經很努力的唱了。”趙綿綿嬌嗔道,並摟着鍾煜的脖子跳起了情侶舞。
所謂情侶舞也是蘇臻臨時想出來的,就是兩男女摟脖子摟腰抱在一起,然後隨意挪挪腳就算舞步。
她假裝不去看他們跳舞,依然自顧自的唱着。
她想他們的感情應該很好吧,是很恩愛的情侶吧。
“切蛋糕吧。”趙綿綿對大家說。
衆人說好。
關掉所有的燈,趙綿綿點上生日蠟燭,衆人跟着一起唱生日快樂歌。
鍾煜被衆人圍着,雙手合十閉着眼睛對着蛋糕許願,一口氣吹滅了蠟燭。
蘇臻打開燈,趙綿綿給大家分着蛋糕,一人一塊。
她用小勺挑着奶油,用舌尖沾了一點,很膩,於是就只把蛋糕吃了,奶油沒吃。
吃完蛋糕,蘇臻對趙綿綿和鍾煜說,蜜兒一個人在店裡,自己還是先回去的好。
趙綿綿欲留她玩通宵,說等下唱完歌就去開房打麻將,她好說歹說的說不去了店裡還要忙。
鍾煜也說,酒還沒有喝好呢,要她坐下來再喝幾杯。
她卻仍然堅持要先走一步。
他們也不再挽留。
坐在去Box&Clouds的TAXI上,車裡放着《寂寞啊寂寞》,這歌蘇臻早爛熟於心,沒想到在車上能聽到,真是意外驚喜。
今天過得很開心,心情似乎也不鬱悶了,而那顆日夜因爲想他而備受折磨的心,今天似乎也被治癒了。
店裡生意和平常一般,蜜兒正在吧檯裡寫着什麼,見蘇臻來了就收起本子放進包裡。
“在寫情書嗎?戀愛啦?”蘇臻問道。
“沒,隨便寫寫,幾句歌詞。”蜜兒搪塞,看見蘇臻臉色通紅,說,“你喝得好像也滿多了,要不先回去睡覺吧,這裡有我。”
“那點酒算什麼,要知道我可是千杯不醉。”她擺擺手說。
她確實很能喝,而今晚也沒有喝好,打算下班後回家後再接着喝。
“你覺得他帥不帥?”蘇臻狡黠地問蜜兒。
“誰?他?帥是帥,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蜜兒轉着眼珠子想了想說道。
“悄悄告訴你哦,其實我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大概是心情好,又藉着酒精,蘇臻對蜜兒這樣說。
想着不跟別人說,卻偏偏說了,墨菲定律無處不在啊。
“難怪你叫我去,莫非你喜歡他來着?是想叫我參考?可是人家不是有女朋友嗎?”蜜兒疑惑地問。
“那你說他會不會喜歡我?那你說我追他好不好?”蘇臻開玩笑地問道。
“蘇臻,你好幼稚哦,好好笑。沒想到你也要問我這樣的問題。我知道你開玩笑的啦。哈哈。”蜜兒善意嘲笑着她。
“人家跟你說認真的,你卻說我開玩笑,算了,不和你說了。”
“好啦好啦,我不對,那你說,你說就是了,我聽。你說什麼我都當是真的。”蜜兒俏皮道。
“不說,纔不說了,怕被你說幼稚。”她故作委屈。
“哈哈。”蜜兒捂着肚子大笑着,她也跟着笑起來。
“今天你們心情很好嘛。笑得這麼開心。”很久不見的馬克突然大駕光臨。
“馬克。歡迎歡迎。很久不見。”蘇臻熱情打着招呼。
“蘇臻,還好嗎?”馬克托起蘇臻擱吧檯上的手,非常禮貌的吻了下手背,並問,“請問這位是?”他指了指蜜兒。
“蜜兒,叫她蜜兒就好了,我妹妹。”她拍了拍蜜兒的肩膀。
“很漂亮,妹妹和你一樣漂亮。”
“謝謝,不過妹妹比我漂亮許多。”
“不,都漂亮,都很漂亮呢。”
蘇臻想男人的嘴除了吃飯,就是用來對女人說甜言蜜語的吧。
雖然對馬克的印象一直不好,但今晚久別之後再次見到,似乎並不覺得他有什麼不好。
原來人心情好的時候,可以無視一切成見。
呱呱呱。
她心裡呱呱呱地叫着,這是青蛙在田野裡歡快地叫着。
馬克一邊喝酒一邊玩着手裡的魔方。
“蘇臻,你的戒指怎麼不見了?不會是剛去唱歌弄丟了吧?”蜜兒突然發現蘇臻手指上的尾戒不見了。
“呀,是,怎麼不見了。哪去啦?”她故作驚訝道。
“你想想看,看能記得掉哪裡了麼?”蜜兒焦急不已。
“可能剛唱歌時候不小心掉了,掉了就掉了唄,不要了。”
“真的掉了嗎?戴手指上怎麼會掉呢?”
“我喝了酒,不記得了。算了,掉了就掉了。”
“不好吧,掉了也要知道在哪裡掉的吧,即使是不要了。”
“知道在哪裡掉的就會撿起來啊。啊,我想起來了,戒指昨天就掉了。”
“怎麼掉的?”
“我扔掉了,哈哈,你被騙了吧。”
“到底哪去了?我都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真的昨天就掉了,又不是你送的,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啊?比我還緊張。”
“不是,我不是緊張啊。只是問問而已啦。”
“你以爲我多在乎那個戒指啊,我故意丟的。”
“你們吵架了?”
“沒有吵架,只是永遠都不想見到他。千萬別接受男人對你的好,這纔是真諦。除非那個人是你老公,扯了證的那種。不過現在扯證了也靠不住的……唉……”她曼聲長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