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的眼睛有些微腫,眼球也有些發痛。不要被人看出來纔好,蘇臻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暗暗祈禱。
小藝踏着夜色而來,一眼就看出蘇臻哭過的眼睛,於是湊近瞅了瞅,擰眉問道:“哭了?眼睛紅紅的。”其實小藝也不能肯定她是否哭過,只是女人的直覺,而且她和蘇臻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多少能感覺出一些異常。
“哪有,昨晚沒有睡好,一整晚沒有睡,失眠。”蘇臻打了個哈欠,用手捂着嘴脣漫聲道。
“是嗎?我還以爲你哭了呢。”小藝信以爲真。
“呵呵,沒有了,我現在纔不會那麼容易哭。但是夜裡總是失眠,也不知道怎麼了,似乎是更年期提前了。”蘇臻笑着爲自己掩飾着。
“暈,你就沒有說過自己幾句好話。吃飯了麼?”小藝一邊放下挎包,似無意的問道。
“嗯,吃過了。”她又說謊了。
店裡生意一直不溫不火,每天總是有客人來,有熟客也有生客。說句實話,蘇臻還真的有點厭倦了,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守着一間小店?
那該也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她渴望能到處走走,中國幅員遼闊,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如果能去外地工作也未嘗不好。
不然此生一定會有遺憾,她期待生活能有波濤,不要洶涌,但是也不能如死水般死寂。她這樣想着,於是就這樣對小藝說了:“唉,做完今年我不想做了,感覺自己還這麼年輕就守着一個店過日子把時光都虛度了。那時候是想擁有一間這樣的小店,可是還不到一年就厭倦了,看來不管是什麼得到了後就不再稀罕了。你說我這是怎麼了。”
“那要問你自己啊。那你想去哪裡?你想要什麼樣的生活呢?”小藝好奇的問。
“不知道,但是這樣已經厭倦了,太枯燥了,熱情似乎都耗盡了般。唉,上班時也有過這樣的感覺,人似乎都是做一行怨一行。唉。”蘇臻用手託着下巴望着小藝說。
“我還挺羨慕你呢,我就想像你這樣,擁有一間小店,然後唱唱歌啊,玩玩音樂就OK了,別的倒不期望。我也不想畢業後到處去找工作,我這思想去哪家公司都不合適,唯有走自己的路纔是。”小藝似乎對自己和對社會行情很瞭解。
“唉……”蘇臻莫名的一聲長嘆。
“其實我覺得你也不適合出去上班的,你這性格文文弱弱的,哪裡玩的過別人的勾心鬥角。其實自己開間店,細細打理纔是最好的,不用看任何人臉色。”小藝扶了扶眼鏡一本正經的說道。
蘇臻聽了微微一笑,說:“這都被你給看出來了?”
“這又不難,拜託,我難道連這個都不懂?”小藝不服氣蘇臻小看自己。
“我一直當你是讀書的小孩兒呢。沒想到說話還滿老成的。”蘇臻心想自己還真低估了小藝,現在的大學生果然思想激進不少。
“呵呵,其實我有一顆滄桑的心。信不信?”
“怎麼滄桑了?受過打擊?什麼打擊?”蘇臻很是好奇。
“唉,家裡的事,亂七八糟的家,亂七八糟的事,唉,不提也罷。對了,如果你真要把店轉讓出去,就轉手給我吧。真的。”小藝一臉誠懇。
“你真的很想要開店?你的野心不小啊,不過我支持你。好,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我就讓你來接手好了。”
“那說話一定要算話啊,先謝謝你了。蘇臻,你說這是不是命中註定,我覺得我的願望快要實現了。”小藝高興的手舞足蹈,眼裡早已是興奮的火花。
“好了。我們要認真做生意了。爲了以後你能生意興隆,我們現在要更加熱情認真的對待每一位客人才是。”
“即便以後你不打店,也要努力纔對,做什麼事都要盡力做到最好纔是。”小藝補充道。
“是。你說的很對。你這小丫頭片子嘴巴倒挺會說的。”
小藝聽了笑着並不好意思的用手揉了揉鼻子。
這樣一聊,蘇臻心情輕鬆不少,工作纔是最重要的,只有工作能讓自己不餓肚子,在這個什麼都要自己去掙的年代,愛情什麼的都見鬼去吧。愛情和麪包,肯定是選麪包。經歷過一次愛情的人都會這樣選擇。只有天真的單純的陷在初戀裡的人們纔會先選擇愛情,而蘇臻自己就曾是一個選擇愛情放棄麪包的人。
“這個,菊花茶。”一男客人看着菜單指着菊花茶說道。
在他看菜單過程中,蘇臻站他身邊打量着這位客人,年紀約莫四十五六,頭髮全部向後梳着,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濃黑的眉毛,清澈的眼神,脣色是自然的鮮紅色——比一般人的脣色要鮮豔好幾分,臉上是絡腮鬍子刮掉後的胡茬,穿一身灰色運動服,腳踩一雙灰色花園圓孔鞋。打扮非常簡單休閒,但是可以隱約聞到他衣服上清新干淨的香味。
“要加糖嗎?”蘇臻習慣性的問道,因爲有些客人不愛放糖。
“阿喏,可以,嗯,謝謝。”那男子笑着對她點頭,態度非常謙卑有禮貌。
啊喏?這個詞很耳熟啊,對,在日本動畫裡經常聽到。她覺察出他似乎不是中國人,雖然漢語說的很好,但是舉止像極了日本人。或許他是日本人吧,她想。
蘇臻親自端茶給他,他雙手合十說着謝謝,並呵呵的笑着。她也自然回以一笑。
店裡客人多是男性居多,而且多是年輕人,所以若是有年紀大點的來這裡,蘇臻總是會特別留意,她會好奇,心想他們怎麼也會來這裡呢。雖然現在是娛樂時代,人人娛樂自由。
客人們三三兩兩的來,又三三兩兩去。每次到來和離別總讓她欣喜和落寞。想着在這偌大的城市裡自己這間巴掌大的店卻能有人光顧,心裡就很是激動,可是看着他們來了後又消失在夜色裡,總免不了感傷,不知道下次相見又是何時。
日本男子喝了幾口茶,坐了一會兒就走了。買單的時候還說着謝謝,舉止紳士儒雅,蘇臻還想和他多說幾句話,他卻匆匆離去。希望還能重逢吧,她想。
今天是趙綿綿的生日,蘇臻沒有去參加生日宴,其實她心裡還是不安的,一整晚都在想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她想去了又能怎樣呢,對鍾煜視而不見就是了,躲了今天躲不了一世啊,總不能以後永世不見吧。唉,可是去了,又不能保證自己能輕鬆自如,獨自憂傷倒不如不要撞見憂傷。所有的不快樂都是自己造成的,想要快樂一定要自己的心忘記了纔好,忘字就是亡和心,心死了,自然就淡了。希望以後見了他就如陌生人般,再不要對他有任何好感和幻想,不然一輩子都無法抽身,她深知單相思的害處。好了,好了,別想了,以後最好連這種糾結也不要想纔好。他和趙綿綿自有他們的世界,而自己也要去尋找另一番美景。
果不其然,快十點鐘的時候,趙綿綿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蘇臻啊,晚上一起吃宵夜啊。等會早點打烊啊。”趙綿綿那邊很吵,應該是在KTV了。
蘇臻拿着電話走到門外,大聲回答:“不去了,你們去就好了。我要很晚才下班。”她怕聲音小了,趙綿綿聽不清楚。
“哎呀,蘇臻,一起過來吃宵夜嘛,大家好久沒有聚過了,等下你吃了回去就是了,又不要你參與打麻將。”
“唉,要是等下客人走的早,就過來把。”蘇臻想拒絕,又狠不下心,不知道是對自己狠不了心,還是對趙綿綿。
“哎呀,不要光顧着賺錢,該玩的時候還是要玩的,吃宵夜是應該吃的,那麼晚了,還有什麼客啊,你現在起,就不要接客了,一會早點過來啊,記得啊。好不好?”
“好吧,盡力。”蘇臻在趙綿綿面前強勢不起來,這些年早習慣了在她面前的奴性。
若是以前蘇臻會拖着蜜兒去,而現在她又想拖着小藝去。
“小藝,今天我們早些下班,一會兒一起去吃宵夜吧。”蘇臻滿懷期待的問。
“和誰一起啊。”小藝條件反射的問。
“就我的幾個朋友,去嘛,沒事的,人都很好,你肯定喜歡的。”蘇臻極力勸說。
“只要你不覺得我礙事就好,我就屁顛屁顛跟着你去吃好了。”小藝笑嘻嘻的說。
“嗯,好的。還是小藝好,如果你不去,我都不想去呢。一個人去總是會覺得形單影隻。”蘇臻高興的眉開眼笑。
“你有那麼淒涼嗎,形單影隻?你也太敏感了吧。”
“是啊,人家都一對兒一對兒的,我獨自一人啊。”蘇臻解釋。
“好吧,看你可憐,我陪你去好了。”小藝連連搖頭,但是她馬上又接着說道,“但是有吃的,不吃白不吃啊,哈哈。其實是我自己想吃啦。哈哈。”
蘇臻看着她又好氣又好笑,道:“好你個丫頭片子。”
店裡最後一個客人剛剛離去,倆人就匆忙關樓上的窗戶,然後關燈、關門,直奔宵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