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鐘煜送蘇臻到宿舍樓下,她說:“你回去吧,晚上早些睡覺。”
“嗯,那,我回去了。”鍾煜依依不捨的和她擁抱道別。
夜裡蘇臻一人躺在牀上,突然就失眠了,她心裡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想着自己每天這樣重複着過的日子也有好幾個月了,不知道何時纔是個盡頭。她不由佩服那些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在自己崗位上的人們,是什麼力量促使他們堅持了一輩子。
現在看乾燥窯的工作,她分不清這那到底是工作還是生活,如果說是工作,可是她覺得她的生活就是看乾燥窯,不知道未來的生活是什麼模樣,也許只有到了那一天才知道吧。
鍾煜躺在牀上亦是失眠,第一是因爲明天要去外貿部正式上班了,第二是因爲對生活似乎看到一點點希望了,他覺得自己有能力,可以做好,一定不會差。他躺牀上實在睡不着,於是捧起放牀頭櫃上的松木雪糕桃心,仔細打量,然後細數有多少根……
生活如流水般,淡淡的靜靜的,沒有風浪,有的只是這樣一日日的重複。重複着重複着,每一個日落都是明天的日出,每一個明天都是昨天的重複,他想着不免感慨萬千。
生活,到底自己要怎樣的生活呢?真的要棄畫從商嗎?每天處理公司裡的事情,每天談業務看合同,每天就算計着利潤盈虧?要這樣過一輩子嗎?他有問自己,但是他不能知道答案,於是想還是繼續這樣生活下去吧,嘗試改變的代價太沉重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去改變生活方式,他想或許自己已經喪失了那種勇氣……
甚至他質疑着他父親的人生,難道社長的一生算是成功嗎?他做了一輩子生意的人生該怎麼去評判呢?到頭來都是一樣,塵歸塵土歸土。突然的他以一種絕望而悲涼的心觀望着這個世界,或許和他骨子裡流淌的藝術細胞有關吧,時而明媚美好,時而陰暗消沉,有時他亦擔心自己會因爲太過於矛盾糾結而精神失常。
翌日,天氣依然是晴朗的,七月的的太陽白的有些熱了,但是還是可以忍受的溫度,較之南方的酷暑,這已經算是四季如春的氣候了。
鍾煜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條紋西裝,一雙鞋面光亮的黑色皮鞋,頭髮乖順的一絲不亂。今天的他看上去和往日大不相同,感覺人的氣質提了好幾個檔次,但實際上他並不喜歡穿成這樣,他打小就不愛穿西裝。但是想第一天上班還是正式點,過了今天以後就亂穿了,他還想穿着睡衣能進辦公室就好。
邱英花早就來了,幫他整理了桌面,打掃了灰塵,並把電腦打開,泡上咖啡,像秘書般的服務令鍾煜很是不自在。
“謝謝。”他想除了說謝謝,還是隻能說謝謝了。
“我給你泡了咖啡。”她端着杯子給鍾煜,他疑惑的看着杯子,她會意的把杯子放桌子上,連忙說,“這是我前兩天在網上買的杯子,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我見着杯子挺可愛的就買了。”這是一個彩色的陶瓷杯,杯身和手柄的設計是一少男和少女站立着接吻,顏色明媚可愛。
他不好意思的把頭扭開,笑着坐到椅子上,說:“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邱英花卻淡然的回答:“你今天剛來,杯子算是我送你的禮物,並沒有特意要對你好。”她典型的口是心非。
“哦,謝謝了。杯子很可愛,謝謝。我會一直用的。”他燦然的對她一笑。
“那我去工作了,有什麼能幫忙的,你叫我。”她說着就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元部長和小楊姍姍來遲,鍾煜瞅着他倆,心想他們倆的關係公司裡的人應該都看的出來吧,看不出來的是傻子。
他對着電腦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桌子上光溜溜的什麼文件資料都沒有,面對新工作他手足無措,心裡等着組長能分配工作。閒來無聊,他起身悄悄到打印機裡拿了幾張打印紙,又悄悄坐回位置上,拿着簽字筆在指尖轉動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白紙就開始塗鴉了。
他畫的是邱英花,不過是卡通版的她,黑色素鏡框圓圓的臉蛋,微笑的表情。一手拿着糧票,一手拿着一隻碗。他畫的是第一次見邱英花的心情。他也畫了自己,不過把自己畫成了長髮飄逸的女子,女子面對她一臉崇拜的表情。背景是食堂,還有各色美食。他一邊畫一邊暗笑,他覺得很有趣。
“鍾煜——”他聽到有人叫自己,於是連忙起身,一看是組長拿着文件夾站在自己面前,他連忙把畫用乾淨的打印紙蓋住,看他的工作牌,名字叫車智函。於是機敏的說:“組長有何吩咐。”
“這裡有份文件你把他整理出來,還有這裡有份資料你把他打印出來,有什麼不懂問我問別的同事都可以。”車智函說着就把文件放下離開。
他望着資料和文件不禁蒙掉了,就好似無數螞蟻在白紙上爬着。他看不懂,也不想看,暈,怎麼這麼複雜。那些表格格式過於複雜,以至於他看不懂這些文件是什麼東西。他不禁抱腦叫苦,心想怎麼辦纔好。他翻了翻文件又放下,放下又打開……煩人,於是拿起筆又開始新的一張的塗鴉,塗鴉了一半,忽然良心發現似的,把畫放一旁,開始正兒八經的看文件。
他想自己不能懶散,不能看見困難就退縮,要克服。不管什麼都要克服,不懂就問,對,不懂就問。說着他拿着文件走到邱英花身邊,說:“有沒有空,幫幫忙。”
“哦,怎麼了?”邱英花立刻停下手裡的活,仰臉笑着望着他。
“這個,能不能幫我搞定。”她接過翻了翻,說,“沒問題。”
“還有這個。”
她接過看都沒有看,就說:“好的,沒有問題。”
“拜託了,謝謝了,儘快。中午我請你吃飯。”
“真的?”邱英花聽了開心不已,於是把自己的活停下來,忙着給鍾煜整理。
鍾煜怕站在辦公室裡太打眼了,於是貓着腰站在她身邊,一邊看她整理文件,一邊聽她說着,這些資料裡的東西。他似懂非懂的聽着,問:“我不是完全明白,不過你說的很好,我還是明白一點點。你剛來的時候,都懂這麼嗎?我覺得我好像很難接受啊,太複雜了,我真的是什麼都不懂,多多幫忙啊。”
“剛來的時候也什麼都不懂,更慘的是大家都很忙,沒有人願意教你,開始上班的一個月每天都要加班才忙的完,不過後來也就好了,熟能生巧。天天接觸,這些東西自然就到腦子裡面去了。其實似乎也很簡單,就是那些流程和內容,真正做起來沒有這麼複雜的,心裡有東西了,坐起來就順手了。沒有關係,你別怕,剛開始我一個月幫你,教到你會,不過不是免費的哦。”邱英花擠眉弄眼的笑着。
“那你想要什麼報酬,如果可以,我試試。”鍾煜悄聲回答。
“我要你每天中午陪我吃午飯。”
“這,我怕社長不同意。”
“這有什麼不同意,他又不是你親爹,你不去他家吃飯,難道他還怕你餓着不成?”
鍾煜心想,這個女人不簡單啊,自己還真被她大大咧咧的模樣給騙了,以爲她很好騙,結果沒有想到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彷彿不達目的不罷休,她要做什麼似乎都是計劃好一樣,一步步把自己往裡面拖。
他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答應,如果不答應,那她是不是會翻臉呢。如果翻臉,那麼說明對自己是有私心的,不如趁早遠離,如果不翻臉,那才靠的住。於是說:“我腸胃不太好,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食堂的菜都太油膩了。社長家的菜比較清淡,我吃習慣了。要不等我發工資了,請你吃大餐吧。”
邱英花聽了當然是失望不已,但是她也不表露出來,說:“這樣啊,那要注意身體啊,要不我有空給你帶着湯來喝吧。週末吧,我每個週末給你熬湯,週一帶給你來喝。”
鍾煜聽了慌亂不已,連忙擺手,哀求着說:“不用,真不用啊,你真的不要對我這麼好啊,姐姐啊,拜託了。”
“我也只是對你這麼好罷了,姐覺得和你投緣。要不你就做我弟弟吧,反正我也沒有弟弟。”邱英花說着又對着電腦打文件,文件是手寫的,不知道是誰寫的,是一份起草的合同,用韓國字寫的。
“我也沒有姐姐,不過我怕我這弟弟太笨,會有損你的形象。”他依然是在婉拒,想要和她保持距離,但是心裡肯定和她做朋友肯定不會後悔,她對自己是絕對是友善的。
她似乎沒有聽見他說話般,認真打着文件,於是自言自語道:“咦,這個字怎麼打不出來,不會是寫錯了吧。”她用手指在桌上比劃着,因爲她是中國人對韓語並不是很精通。
“我看看。”鍾煜讀了之後,於是說,“應該是這樣。”於是用筆把字寫了下來,邱英花照着打果然打出來了。
“你的韓語修的不錯啊。”她讚歎。
“嗯,還好吧。可是等下這個還要做表格,表格我不會,等下我看你弄。”他對辦公軟件一竅不通。
“你怎麼連製表都不會?那你以前做什麼工作的啊?”她對他充滿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