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首爾機場降落,鍾煜一家三口顯得激動不已,畢竟回到自己的國家和呆在國外完全是兩種感覺,而蘇臻卻沒有絲毫激動。她體會到離開祖國呆在國外的感覺,那就是不安和害怕,似乎缺少安全感,語言上的障礙,讓她這種感覺加倍。她暗暗安慰着自己,心想只是暫時呆一段時間而已,很快就會回去的。
社長去世後,阿月像變了一個人,整個人變得沉默了,連表情都是一成不變的木然,而且喜怒無常,開心的時候會主動說話,不開心的時候就誰也不理的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家裡之前的保姆也被她辭退了,她忍痛割愛的說現在家裡不比從前了,沒有錢僱保姆了。文阿姨明白家中失去頂樑柱的婦人之苦,還安慰了阿月一番才離開鍾家。
“太太,以後請好好照顧自己吧,我不在你身邊,也不知道你習慣不習慣,如果你需要我,可是隨時叫我來,工錢可以不要,只要給口飯吃就好了。社長是位好人啊,這麼早就走了,我心裡也痛呢,可是不管怎樣,只要明天的太陽還要升起來,就必須生活下去。這些年,幸虧有社長和太太的照顧,我才活得這麼輕鬆自在,現在要走了,心裡很是不捨得……但是沒有辦法,唉。以後我會常常來看看你的,太太,我走了,你保重啊。”
阿月愣愣的聽她說着,輕輕點點頭,說:“辛苦你了,真對不住你啊。”
“太太,你這樣說就見外了,你和社長的恩情我沒齒難忘啊……”儘管兩人都不捨,但是文阿姨還是收拾行囊離開了。
保姆離開的悲痛還沒有平緩過來,鍾煒又說要回校上課了,這事又讓阿月失落傷感。她說:“都走了,都要離開我了嗎?唉,小煒,媽現在心裡空空的啊,你去了學校要經常給我打電話啊。記住你爸爸說的,好好讀書,爭取拿獎學金,這樣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
“嗯,記住了,媽,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開心點我會好好讀書的。”鍾煒乖順的說。
鍾煒走後,家裡就只有鍾煜,蘇臻和阿月了。阿月因爲還沉浸在悲痛中,做的飯讓人吃着都是一股悲傷的味道,所以蘇臻決定自己下廚做飯。她想生活真是殘酷到坑爹,在家裡連廚房都不進的自己,嫁過來後,居然要每天和油煙打交道。
她時常帶着怨氣做飯,做的菜也不盡人意,她想,用首爾的食材怎麼做的出中國味道呢。這天吃飯時,阿月不經意的說了句:“這個土豆泥幹了點,應該還要加點湯汁。”
她一聽就委屈了,她以爲婆婆是在挑剔自己了,心想我哪裡有心情做飯,只想回中國啊,結婚時可沒有想過要來首爾的啊。嘴上卻回答:“那我馬上去加點湯吧。”說着就起身端着土豆泥進了廚房,當她再次把土豆泥端上桌時,阿月才點頭說這樣看上去才和外面的差不多了。
見婆婆滿意的點頭,她小心的問道:“晚上吃什麼菜呢?”
“將就着剩菜吃吧,倒了可惜。而且小煜也不在家吃飯,我們倆人就隨便吃點好了。”社長走之後,她變的很節儉,生怕浪費和多花錢,對錢異常的敏感。
“哦,知道了。”她點頭回答,心想,這日子過的還真不是那麼美好。想着以前對自己無微不至,什麼都捨得給自己買的阿月,和眼前整日哀哀悽悽,又節約又古怪的阿月,她就感慨生命的無常和多變。她想阿月的突然轉變,也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人可以被錢改變。
要說現在家裡還有多少錢,蘇臻也不知道,在經濟上她不過問也不干涉鍾煜,她想那些錢都是他父親的,和自己半毛錢關係沒有,他要怎麼支配不關自己的事,也不想參和有關錢的事。她感覺自己依然是個外人,她似乎感覺不到溫暖,這個家給她的感覺依然是陌生。她做事總怕遷怒母子二人,那樣的處境肯定不好過,所以處處都是順着兩人,在錢方面更是不聞不問,她想這是不是就是寄人籬下頭自低呢。她常想自己結婚時過於天真了,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些。
社長的骨灰下葬後,她就一心盼着能早日回國,可是看看現實,似乎沒有那樣的契機。因爲沒有朋友,又語言不通,她每天哪裡也去不了,什麼也做不了,唯一做的事就是做三個人的一日三餐和打掃房間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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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重的家務讓她感覺到累,而愛情,鍾煜,一樣讓她覺得不夠溫暖。似乎應驗了那句話,貧賤夫妻百事哀。
鍾煜白天通常在外面,晚上纔回來。蘇臻問他在外面忙什麼,他說找工作,她也就不再過問。因爲這個理由讓她無言以對,自己是閒在家裡白吃白喝的人,自然沒有說話的底氣。
這天蘇臻和阿月兩人在家吃晚飯,阿月突然問道:“你在中國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蘇臻聽了一驚,先是點點頭,繼而又猛搖頭,說:“沒有沒有,其實是我爸媽給自己買的養老的房子,我只是借住而已。”
“哦,這樣。那還是呆首爾吧,首爾至少還有個棲身的房子。等小煜的工作穩定了,我們就可以多存些錢……”阿月開口閉口都是錢,讓蘇臻無奈到抓狂,心想,自己的心每天都在受虐,被她的金錢思想虐待着。
“是。其實我也想出去上班……”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立刻遭到阿月的反對。
“你去上班倒不如呆家裡。家裡自由又舒服,上班哪裡比得了這種清閒,而且幹家務活也不累人……”
幹家務活不累?蘇臻聽了肺都要氣炸了,她想:你不覺得累,我覺得累啊,我寧願每天工作十小時天天加班,都不願意做家務。可是真話肯定不能說出口,所以表面上她點頭,說:“好吧,那我在家陪媽好了。”
“其實也不是要陪我,你在家把身體養好點,還是早點生個孫子吧。”
一聽到阿月說生小孩的事情,她就心煩意亂。總之她現在的感覺是,不管說什麼,只要和婆婆說上兩句話她就立刻沒有心情了,她不知道是婆婆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她真想每天一句話都不說纔好,可是如果不說話又怕被婆婆說給她臉色看,所以她不敢由着性子,做事甚是小心和低調。
跟婆婆單獨呆了幾天,她感覺兩人的磁場完全不同。她洗衣服時,要在洗衣機里加洗衣液,消毒液,洗衣粉。阿月見了,說放了洗衣液就不要放洗衣粉了,放了洗衣粉就不要放洗衣液了,要不太浪費了。可她臻卻想,我一直都是這麼洗衣服的,你有你的方法,我有我的方法,爲什麼要聽你的。於是回答:“這樣洗的乾淨,我一直都是這樣洗的。”
阿月就認爲這是蘇臻在頂嘴,不把她放眼裡了,說:“我說話你照着做就好了。”
蘇臻不屑的望着她,卻還是滿臉堆笑的說:“嗯,知道了,下次不會這樣了。”心裡卻想:憑什麼,我愛怎樣就怎樣。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倆人常常因爲一件小事而爭論,可又吵不起來,因爲大家只是習慣不同罷了,並沒有什麼仇恨。兩人關係目前尚佳,但是蘇臻卻感覺到兩人間那種微妙的關係變化,她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心想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婆媳關係的體會吧。
她一心想着回中國,卻沒有一絲希望。如果能夠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好了,她想。
這天鍾煜又是天黑之後纔回來,兩人在臥室裡,蘇臻問道:“工作的事情怎麼樣了?”
“嗯,還好啊。”鍾煜不以爲然的說着,然後躺牀上,張開雙臂,想得到她的擁抱。
她此時卻沒有心情和他親密,哪怕是抱一下都不願意,繼續問着他工作的事情:“是做哪方面?”她想如果他工作還沒有眉目的話,就回中國好了,去中國謀生。
鍾煜見她不迎合自己,也不勉強,把胳膊枕在自己頭下,說道:“還能做什麼,只能畫畫圖紙,弄弄設計了。我準備弄個工作室,你覺得呢?”
“廣告設計工作室嗎?”
“是啊,這兩天在找房子,先弄下裝修,然後還要招聘人員……”
她本來想吐苦水,找他傾訴的,聽他這樣說,她想他這麼辛苦,還是不要煩他好了,有什麼事心裡忍忍就好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要弄工作室當然是鼎力支持了,所以想要說的話又全憋了回去,她本來想說,我想回中國去。現在她覺得他的生活需要自己,自己應該留下,不能有私慾。
於是說道:“知道你很忙,看你最近又瘦了,你每天在外面都有吃飯嗎,要不有空回家裡吃吧,我做給你吃。不過我廚藝不好。”她覺得很奇怪,在首爾做菜,怎麼都做不出在中國的味道,現在她對自己做的每一道菜都不滿意,似乎少了什麼味道,但是又不知道是什麼。
而阿月見兒子每天忙的沒有時間陪自己,一回來就只纏着蘇臻,心裡似乎有些不平衡,說:“每天還是在家吃飯吧,外面的菜總是不乾淨。”若是以前她說的話,鍾煜都當聖旨般的執行,絕無反口。可是現在他卻能非常自由的回答:“其實也已經習慣在外面吃了,在工作室開起來以前,恐怕都沒有時間回家吃飯呢。”
若是以前,阿月聽了肯定會念叨,但是現在她聽了只能是嘆嘆氣罷了,多的話也說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