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這天,下了一場大雨,蘇臻心想,看來還有一個月的酷熱天氣要忍受。這個炎熱的夏天折磨的她幾乎奄奄一息了,現在她寧可馬上過天寒地凍的雪天。
小時候蘇臻就聽媽媽說過,若是立秋這天下雨,那麼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必定是高溫的晴天。傳說是因爲立秋這天東海龍王要趕去天庭赴宴,如果下雨了,打溼了他的龍袍,那麼他就會出七七四十九天的太陽曬龍袍。
從前蘇臻對這個傳說深信不疑,而且她觀察得知,每年立秋這天下雨的話,接下來的一個月,還真的會很熱。只是她一直對故事表示質疑,心想東海龍王不是管興雲降雨的嗎,怎麼會打溼自己的龍袍呢,如果不能掌控下雨,那麼又如何能掌控晴天曬龍袍呢,她覺得這個故事自相矛盾了。
天空下着雨,雖然氣溫比平常略低,但空氣還是溼熱的,令人感覺不到涼爽。讓蘇臻心煩的是,她還要去醫院一趟,那個女人又找麻煩了,鍾煜奈何不了那個女人,所以她只好親自出馬了。
受傷男子已經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了,手術後,傷口一直流血水,每天都在打吊針,但是血水依然不止。現在他生活不能自理,家裡老人又不在同一個城市,他的妻子自然要義務照顧他。可她要上班,單位又不給假休息,每天下班後還要來醫院看望老公這事讓她疲憊不堪。因爲醫院離家遠,很不方便,所以她提出要轉院治療,而她家附近的那家坑錢出了名的貴族醫院是蘇臻不能接受的。
“我每天上了一天的班還要往這邊趕,家裡還有小孩要讀書,每天這樣跑,我就算是飛毛腿我也會被累死。如果我老公沒有被你們家的車撞,我們根本就不需要承擔這些。我申請去離家近一點的醫院,我有錯嗎?”女人有理在先的說道。
蘇臻也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覺得她說的也在理,所以也不想和她爭執,於是說道:“可是我們也不輕鬆啊,該做的我們都盡力在做。對於這次的事,我們很抱歉,雖然抱歉沒有用,但是我希望你們能夠原諒我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離家近一點的醫院自然是好,但是現在的這個情況,我覺得還是不要轉院好,畢竟這裡的骨科醫生是最好的。而且我們家的經濟也不好,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積蓄,你家附近的那個醫院費用太高,我們無力負擔……”她實話實說,一副可憐而無奈的態度。
“我要是體諒你們,那誰來體諒我?而且我老公的腿現在還在流血水,要等出院還不知道要多少天,我總不能就這麼不要命的跑來跑去吧,浪費時間也浪費金錢。別說你們沒錢,我們更沒有錢,他這次住院嚴重影響到了他的事業。還有每天打的這些藥水,讓我不能忍受,這些藥水你以爲打到身體裡有多好,是吧?他還要忍受身體上的疼痛,這事兒好玩嗎?你們除了付醫藥費還做了什麼?你們不賠償營養費,精神損失費,我也沒有計較,只能算我們倒黴。現在我只是提出轉院,你們居然一口回絕,這實在太讓人氣憤了。你們必須同意我們轉院,我想錢的問題,對於你們家來說,不是太難。”她似乎摸過底一般的說道。
蘇臻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因爲在病患面前,金錢都顯得無力,治得好還好,治不好是再多錢補償也沒有用的,她理解那個女人的心情,但是爲了捍衛自己的利益,她還是說道:“這事對於我們家來說,也是重創,也是傷害和打擊,你以爲我們吃飽了沒事要撞人,你以爲我們想撞人?那麼多人沒有撞到,偏偏撞到你家男人,你家男人自己也有責任。別一口說一個錢字,我沒有一分錢賠給你,你要錢,你自己去保險公司要好了。轉院我是不同意的。”她也耍起蠻橫來,雖然鍾煜是全責,但是她這麼說也只是嘴巴上想出口怨氣,心裡還是自知理虧的。
“不轉院,那我還要繼續這樣累下去,我除了工作,還有家務要做,要帶小孩,還要來醫院,我就是三頭六臂我也不行啊。”女人暴跳如雷。
“轉院對你老公沒有好處,這裡的醫生對他的病情比較瞭解,對治療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如果你非要轉院的話,那麼多出來的費用我可以不用承擔。轉院的費用問題,將按在這裡每天的費用同等計算。還有轉院後,如果恢復的不完全,有任何問題都與我們無關。”蘇臻做了小小的讓步,但是也毫不示弱。
關於轉院的問題,女人一直都在跟鍾煜提,但是鍾煜一直都是拒絕的態度。而醫院方面認爲也不要轉院的好,那樣醫生又要重新瞭解病情,會很麻煩。但女人的實際難處讓她提出這樣的要求,也情有可原。可蘇臻也有她的難處,費用的問題讓她頭痛不已,他一天不好,她的心就一天不能輕鬆,更怕萬一他恢復了後有功能性障礙,就算賠錢了事,但是也會讓她爲此內疚一輩子,因爲誰也不願意自己的腿有任何問題。
鍾煜也同樣內疚,於是囁嚅的說道:“要不我來照顧他吧,只能這樣了,反正就白天……”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立刻遭到蘇臻的反對,她說:“這兩個星期沒人照顧不一樣都熬過來了,再熬兩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一個男人這點苦都不能吃?再說了醫院也有醫護人員的照料。他住這裡並沒有受什麼委屈,得到的是最好的照料……”
“沒受委屈?天天打吊針,哪裡都去不了,還叫沒有受什麼委屈?我看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吧!“女人憤怒的咆哮。
本來只是協商的,卻變成了兩個女人的吵架。三人站在走廊上喧譁的聲音,引來病房裡病人的不滿,於是醫院的工作人員出來調解。
最後協商的結果是受傷男子依然在此住院治療,直到出院爲止,女人也只好含淚無可奈何的答應了。她知道自己細胳膊擰不過大腿,又真心不是那種蠻橫不講道理的人,她不過是想讓自己更方便一點,不要這麼累。
從醫院出來,蘇臻又驅車去上班。一路上想着醫院裡的事不知道何日是個終結,她就心煩,很想發狠賺錢,可是卻有心無力,根本沒有動力。想着賺的錢都要交到醫院去,她就特難受,所幸還是隻受傷骨折而不是死亡,不然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了。
她剛到店裡,袁阿姨就說有事要找蘇臻談一談。蘇臻驚訝,因爲袁阿姨從來沒有找她談過話,她心裡疑惑而緊張,心想難道是要辭職?
蘇臻坐下來聽袁阿姨一番成述後,才知道,原來她要求加工資,說別的地方上班工資比這裡高,說她自己一個人太累了……總之就是抱怨。
蘇臻聽了目瞪口呆,在她眼裡一直表現良好的吃苦耐勞的袁阿姨,根本不是她想象的樣子,她把袁阿姨當朋友當長輩一樣敬重,而在袁阿姨心中她不是個小老闆而已。想到此她非常的失望,一直都高估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地位。
她真想把袁阿姨給臭罵一頓,想說你愛做不做,不做就走,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說出這樣傷人的話,那就太失敗了。
念及袁阿姨平常工作還挺勤快,也把工作做的挺好的,於是她心平氣和的說:“你說的我會考慮的,等我考慮好了,再給你答覆。”
“好,真不好意思啊。”袁阿姨倒不好意思起來,她也是聽她一個朋友說,現在做保潔工資該多少錢一個月,然後說她的工資太低了,要她跟老闆說漲工資的事兒,能多賺點就多賺點,等老了就沒有機會賺了。本來她開始也不屑,但是朋友總給她灌輸這樣的觀念,所以她被洗腦了,才厚着臉皮跟蘇臻提這樣的要求。
“嗯,好,那就這樣吧。”蘇臻不想再和她多說一句話,覺得她讓自己太失望了。
袁阿姨的這事,讓蘇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給袁阿姨開的工資並不低,按理說是很客氣很厚道的工資了,怎麼還不滿足呢?還有就是袁阿姨平常對工作是盡心盡力,半夜還總是擔心店門是不是沒有關好,和老公騎電動車來看。時不時的還給她稍些鄉里土特產。
她本以爲自己和袁阿姨的關係應該超出了老闆和員工之間的關係,應該更像是朋友了,沒有想到還是僱傭者與被僱傭者的關係,這讓她失望,也讓她感覺自己很失敗。
她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好,或者什麼時候訓斥了袁阿姨,或者是對袁阿姨太冷漠了,而引起她的不滿?她思前想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認爲自己並沒有任何問題。
這些日子,她過的煩亂不安,可是即便如此,心情再不好,她都憋在心裡,從來不曾對店裡的同事看過臉色。但結果卻是這樣,她感覺受到深深的傷害。
這事,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纔好,雖然跟袁阿姨說等考慮好再答覆她,可是現在她根本不想考慮。她認爲既然對自己有這樣的要求,一定是對自己不滿,既然不開心,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留她繼續在這裡工作了。她想如果袁阿姨要離職,她一定不會挽留,因爲說再多,都肯定是廢話。
生活和工作的事,讓她煩亂而焦躁不安,卻又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好想找到解脫的辦法,卻無計可行。她不想做御姐,不想做女能人,現在她很想做一個全職太太,呆家裡做做家務,帶帶孩子就好……但生活根本不給她這樣的機會,想到此,她心裡不由深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