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天夜裡鍾煜和蘇臻吵架後,負氣出門,在街邊瞎晃悠,心裡想着明天到底是離還是不離呢,他也不知道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天天吵,他也覺得沒有意思,覺得蘇臻越來越高傲,越來越看不起自己,所以他還真想痛痛快快的離了。但一想到離婚,代表兩人關係的崩潰,或許以後大家再見一面的機會都難,他又猶豫了,總之他的心是糾結不已。
麻將館早兩天就已經貼出了轉讓告示,只因爲這不是他想要的工作,不是他想要的謀生方式,他鄙視這樣混吃等死的自己。也因爲要轉讓麻將館的事情,他心情很不好,所以和蘇臻吵了幾句,就說要離婚,認爲失敗的自己不該繼續拖累她。
他茫然的走在街頭,秋天夜裡的風,涼爽舒適,只是那些漸漸發黃的樹葉讓人看了覺得悲傷。
他正不知該何去何從時,手機響起,他還以爲是蘇臻打來的,欣喜的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阿月從首爾打過來的,他想這麼晚了,什麼事?
他狐疑着接通電話,聽到的卻不是阿月的聲音。電話是鄰居家的阿姨姜太太打來的,說晚飯後和阿月一起散步,然後阿月突然昏倒了,於是立刻送到醫院去搶救……剛剛纔找到他的電話,就立刻打電話來給他了……
鍾煜聽了臉都白了,緊張的問:“現在怎麼樣了?醒過來了嗎?”
“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但還在昏迷中,昏迷原因還在診斷中……”姜太太有些悲傷的說。
“我媽媽她平常身體挺好的啊,怎麼會昏倒?那我明天立刻回來。”
“這人到了這個年紀了,就跟樹上的葉子一樣,到了這個季節就要落了。唉,那你快點回來吧,不然……我真的很擔心阿月啊。”姜太太悲傷的哽咽了。
於是第二天,鍾煜就立刻飛回首爾了。因爲不想讓鍾煒和蘇臻擔心,就沒有跟她倆說。走之前他去看了看石德,然後跟他說了自己回首爾的事,並讓他安心治療,想着石德還不能出院,他的心中猶如壓着千斤重的石頭,但阿月住院又不能不回去。
鍾煜趕到醫院時,面容憔悴的阿月正躺在病牀上打吊針。她已經醒過來了,看見鍾煜的到來,激動的眼淚嘩嘩。
“媽——怎麼樣,好點沒?”鍾煜關切的詢問。
阿月看見鍾煜,高興的落淚,又哭又笑的說:“這不好着嗎,沒事兒。”
“可擔心死我了,沒事就好,聽說你昏倒了,我都嚇蒙掉了。怎麼了,什麼病?”
“上了年紀偶爾昏倒也是正常的,沒什麼。現在還活着,還能見到你,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阿月不以爲然。
鍾煜也信以爲真,以爲媽媽真的沒事,緊張的心剛剛平復,卻得到醫生的通知,醫生說,阿月要進行一次開顱手術。
鍾煜說這怎麼可能,我媽不是好好的嗎。若不是別人跟他說他媽媽昏倒了,他還真不敢相信這事。
醫生說病人腦袋裡有一個動脈瘤,必須切除,不然下一次暈倒,輕則癱瘓,重則死亡。
鍾煜聽了被嚇住了,說,動脈瘤?腦袋裡長瘤子?不可能吧。他傷心的要絕望了,小時候聽別人說起腦袋裡長瘤子都是要命的病。他又擔心又害怕不願意相信醫生的話是真的。
醫生安慰的說,這是一種常見的病,是由顱腔內的小恤管病變引起的。現在醫學已經很發達,做這樣的開顱手術沒有問題。如果不進行手術的話,病人的生命堪憂,隨時都有可能發病……
爲了母親的健康,鍾煜在阿月的開顱手術單上籤了字,毫無辦法的他只能聽醫生的了。雖然醫生信心滿滿,但是他卻毫無信心,生怕手術意外,怕手術中那預料不到的風險……
手術這天,鍾煜看見媽媽被醫護人員推進手術室時,心都是懸着的。若是別人上手術檯,他想不就是個小手術,沒多大的事兒,可因爲進手術室的是自己的母親,他就覺得萬分擔心和害怕了。
他獨自焦急的在醫院走廊上來回走動,心裡爲媽媽暗暗祈禱一切順利,千萬不要有任何閃失。此刻他的心裡只有媽媽,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他都沒辦法分心去關注了。
想着手術檯上的媽媽,又想着已經過世的爸爸,他意識到生命的脆弱,同時更感受到生命的可貴。如果媽媽就這樣離去,他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
他想如果身邊的人都這樣一個個離自己而去,自己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在生命的威嚴面前,想着自己和蘇臻無休止的吵鬧,他就覺得幼稚而可笑,他心中驀地生出一股衝動,想要珍惜眼前和蘇臻好好過日子的真誠決心。此刻他非常害怕死亡,因爲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好想見到蘇臻,好想在她面前傾吐自己害怕的心,好想她也能因此而珍惜自己,好想表明自己的決心。他害怕遺憾的人生,害怕和蘇臻離婚,會抱憾終身。他心中千頭萬緒,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理清。在生與死麪前,他忘記了不快,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善待彼此,珍惜眼前。
他又想着自己的人生差不多快要走到一半了,想着自己窩囊廢一樣的活着,他就有強烈的挫敗感,但這挫敗感讓他想要奮發和努力。因爲生命太脆弱,隨時都有可能喪命,所以活着的時候一定不能苟且偷生。
在等待媽媽做手術的漫長時間裡,他想了很多很多,心靈從未受過如此大的震撼和衝擊。爸爸生病那段時間,他也是提心吊膽的,但是對於爸爸的死,他是有心理準備的,媽媽的突然昏倒,讓他意外,所以才更擔心和害怕,不然他會以爲,媽媽還很健康,還能活很久,和自己一樣久……
經歷了漫長的手術過程後,阿月終於從手術室裡被推出來了。她頭上臉上都纏着白色的繃帶,手上掛着吊瓶,鼻子裡插着氧氣管,她眼睛微閉,似乎睡着了。
鍾煜看見媽媽,心裡稍稍放心,直到聽醫生說手術很成功,病人只要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恢復健康,他的心才完全平靜下來。
想着媽媽已經脫離了危險,他覺得就更沒有必要告訴蘇臻和鍾煒了,他打算瞞着她們倆。現在他只等着媽媽能快點康復,那樣他就好回中國去,去找蘇臻和好,然後好好過日子。他真的想着要痛改前非了,信心雖有,但對未來的歲月依然是滿心迷茫。
阿月手術後從昏迷中醒過來,意識很清晰,但是感覺很累,想要說話,卻使不上力氣。鍾煜看着媽媽醒了過來,又是欣喜若狂的激動了一番。
好心的鄰居姜太太和張太太幾乎天天都來看望阿月,還給她熬了營養湯補身子。這讓鍾煜和阿月非常感動。
聽說阿月住院了,樸青河也趕到醫院對其探望。許久不見樸青河,鍾煜見了微微激動,倆人像親人一般的擁抱和敘舊。通過交談得知,樸青河的妻子邱英花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鍾煜聽了甚是羨慕,說:“你厲害啊,一生就兩個,你看,結婚沒錯吧,哈哈。”
“嗯,其實結婚的時候我還好猶豫的,不過現在感覺不後悔,有了孩子後,心境自然就變了。愛情這東西純粹是一種唯心的感受,過日子還是要親情,只有親情纔可以恆久不變。以前的自己還真的是太自我,太驕傲而又太叛逆了,哈哈。”樸青河感慨。
“那你要好好感謝我纔對,沒想到我撮合的是一對好姻緣。不然,還不知道你現在暗戀着誰呢,哈哈。”鍾煜得意的說道。
樸青河聽了,心照不宣的笑笑,拍着鍾煜的肩膀說:“是,我代表我們全家感謝你,怎麼樣,滿意了吧。”
“滿意是滿意,但是並不滿足,走,咱倆喝酒去。我媽已經沒事了,我的心現在才放鬆,才能放心的去喝酒,有你坐陪就更如意了。”
“我好久都沒有喝酒了呢,爲了老婆和孩子做了巨大的犧牲。做男人想喝酒卻不能喝,好心苦,這裡,是這裡苦……”樸青河摸了摸自己的心。
鍾煜見了大笑,說道:“哈哈,那就更要去喝了,走,喝酒去,人生本來就是圖一個樂字,怎麼開心怎麼活。”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看你大老遠的跑回來,我就捨命陪君子吧。”樸青河抿嘴笑着搖了搖頭。
於是倆人一邊說着一邊朝醫院外走去,他們就近選擇在醫院不遠處的一家小酒館裡坐下,叫上烤肉,燒酒,然後盡情吃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