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 5

B市機場公共大廳內。

廣播里正播着登機提示音,形形色色拖着行李箱的人來往於登機口。外面陽光很大,穿透了機場的玻璃門影射在了晶瑩的地板上。

已是下午三點,傾斜的日光打在了大廳裡的椅子上,也一併越過照在了姜彥的臉上。

那一道陰影的粗線條讓他的左半邊臉多出了一絲陰暗蠱惑的味道。他微微眯着眼,皺着眉,剛下飛機,大腦還有些混沌,索性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小憩一會兒。

旁邊的姜達手拿着一本醫學書,細細看了起來。在這喧囂的環境裡,倒也平添了一點安靜的氛圍。

沒過幾分鐘,姜彥搶過他手中的書,翻開蓋在自己的臉上,遮擋住射進來的強烈光線。

姜達看着自己身邊的弟弟,不禁笑出了聲:“我要回去,你硬是拉着我在機場休息會兒,現在我依了你,又把我的書拿走,你這個人還真是自私啊。”

昨天原本是打算今天晚上七點回去的,但是姜達沒料到最後那場手術的病人不幸去世了。所以提前幾個小時回來準備給文潔和妮妮一個驚喜,但是姜彥卻留着他在機場待着休息。

姜達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可以早點回家躺在牀上休息,爲什麼還要在這怎麼睡都不舒服的椅子上休息呢。

想到這,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上次你向我推薦的那個女保鏢你認識她嗎?”

這時,原本閉着眼的姜彥突然睜開了眼睛,只是被書蓋住了,姜達並未察覺他的異樣。

“不認識,單純的賞識她。”

姜達對這個回答仍是一愣,隨即又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是嗎,我看文潔和妮妮對她還蠻滿意的,這也算是一種緣分。”

聽完,姜彥沒出聲,姜達拿起手機給文潔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嘟了三聲後才被接起。

“老公,怎麼了?”

姜達聽到這句老公,心情頓時愉悅了幾分,恨不得趕緊回到家裡去。

“你現在在哪裡啊?”

“我……在……那個……遊樂園呢。”

文潔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加上她剛纔回答的,姜達猜想她應該是正帶着妮妮在遊樂園玩。那邊的文潔見姜達一直沒回話,疑問道:“怎麼了?”

“沒事,對了,那個蘇保鏢在你那裡嗎?”

“在啊,怎麼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好好玩吧。”

掛了電話後,姜達心情略微飛揚,重新從包裡拿了一份報紙閱覽起來。才過幾秒,就見姜彥把手上的醫書扔到他的懷裡,自個兒兩手插褲兜站了起來邁向大門口。

姜達不懂其意思,歪着頭看向他。

只見姜彥沒走幾步就停下了步子,轉頭對着姜達說:“走吧。”

“去哪兒?”姜達疑問道。

姜彥望着身後半分猶疑的姜達,粲然一笑道:“遊樂園。”

* * * * * * * * *

遊樂園內。

暖風和煦,被雲層蓋住的太陽漸漸從厚重的白雲裡發出淡黃色的光芒,遊樂園的四周充滿着驚恐、興奮激動的尖叫聲。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開心的笑臉,有些人雖然皺着眉但是在看到玩刺激項目的人,也會不自覺的停下腳步,拉上一張感同身受的同情臉。

蘇靚仰頭眯着眼看向在空中發出顫慄聲的女生,嘴角暈染出一抹微笑。這些遊樂項目對她而言不過是小意思,或許更多地是享受,一種釋放壓力的手段。

姜妮妮也學着蘇靚的樣子擡頭眯眼看着空中的大擺錘,不禁崇拜的“哇”了一聲。小眼神閃閃發亮,尤爲動人。

靚低頭看了她一眼,溫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嫣然一笑。

文潔拉過姜妮妮的手,往左邊的湖泊走去,蘇靚收回出神的目光,跟在她們的身後。

那樣子像極了一個保鏢,尤其是她穿的白色的襯衣,緊身的休閒褲,以及紮起來的長馬尾,顯得整個人特別的高挑和幹練。

雖然皮膚黑了點,但是鐫刻的五官依舊讓她全身散發着迷人的氣質。

們走到檢票口的時候,工作人員用怪異的眼神看了她很久。等她回記一眼後,工作人員的目光立馬就被她的眼神給逼退了回去。

文潔帶妮妮玩的是一個水上碰碰車項目。一個黃色鴨子模型的車晃悠悠的飄蕩在湖面上,只能坐下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理所應當的文潔帶着妮妮到下面去玩,蘇靚在欄杆外靜靜等待。

湖面上有七八對大人和小孩,位置不算太擁擠,湖面上的波浪隨着車的行駛越來越大,偶爾兩車相撞,雙方的車都會彈回去一點,人好似要掉入湖面裡一樣。

蘇靚緊緊握着文潔的手機,時刻注視着下面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時,一個水花濺到她的臉上,手機驀地震動了起來。蘇靚低眉一看,來電顯示:妮妮爸爸

蘇靚望着下面和妮妮玩的很歡快的文潔,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回答:“姜達先生?我是蘇靚,文姐現在和妮妮在一起玩,不方便接你的電話。”

“蘇靚?”對面人的語氣帶着幾絲不確定,似乎還夾雜着一點意料之外的驚喜。

“是我。”

“我大嫂呢?”這次對面人的語氣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姜彥?”蘇靚疑問,怎麼會是他?

“嗯。”

在得到確切的回覆後,蘇靚倒有些受寵若驚了,“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你們現在在遊樂園的哪裡?”

蘇靚剛想問他打聽這個做什麼,但是聯想到姜彥的回答,她還是把這句話嚥了回去,回答了他她們的所在地。

接着便是一陣的沉默,蘇靚隱隱約約能聽到從那邊聽筒裡傳來的嘈雜聲。

她握着手機的手已經漸漸冒汗,換了一隻手重新放在耳邊。在不經意看下面的時候,心頭一緊。

此刻,下面的兩個救生員全都不見了,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工作人員站在圍欄邊,而她此刻在玩手機,根本沒看下面的情形。

蘇靚越來越覺得有些不對勁。

就在這時,岸邊上站着的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突然跳下水,奮力遊向湖中央,然後用手猛烈的拖拽文潔和妮妮的身子,一瞬間就把兩個人拽下了水。

蘇靚見此情形,立馬收起手機,快速翻越欄杆的同時,那個男人已經完成了所有的動作。

等她跳下水後,已經沒有了那個男人的身影。

同時,姜彥手機裡傳來一聲撲通的一聲後,便再也沒有了任何迴音。

當務之急是先把妮妮和文潔救上岸,蘇靚咬着牙奮力的遊向二人落水的地方。

文潔在水裡不停的拍打着水花,呼喊着:“來人啊,救命啊!妮妮!”

同時妮妮的哭喊聲也涌進了蘇靚的耳朵裡,蘇靚在抓住妮妮和文潔的手後,兩個人的重力對她而言略微吃力。

文潔突然掙開了她的手掌,喘着大氣對着她說:“你先把妮妮送上去再來救我,快去!”

蘇靚不可思議的看着她,那一刻好似看到了媽媽,想起了曾經媽媽竭力呵護自己的時候。

她的眼眶瞬間漲熱,被淚水溢滿。

但是,冰冷的湖水沒有讓她失去理智,她知道作爲一個媽媽,最看重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子女的生命。

把妮妮送到岸上後,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接過後,立馬撥打了急救電話。

蘇靚看了一眼還在湖面裡掙扎的文潔,眼眶裡佈滿血絲,隨後一頭扎進水裡。

在把文潔送上岸後,蘇靚有些虛脫的趴在岸上休息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自己的腳像是被什麼纏住似的,一個勁兒的往水裡拉。已經沒有什麼力氣的她在經過垂死掙扎後,徹底沒入水中。

湖水淹沒腦袋的那一刻,蘇靚彷彿看到了一抹柔光出現在頭頂。漸漸的媽媽和藹的面容出現在那裡,然後看到媽媽對她溫柔一笑,手裡還端着她最愛吃的肥腸,嘲笑着她重口味。

如果生命在這一刻就結束的話,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希望在媽媽離世後再讓她知道自己的離去,那樣她悲傷的日子就不會那麼長了,只是僅僅一瞬。

蘇靚的四肢漸漸失去了力氣,平靜的隨着身體的重力往下沉,真的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嗎?

原來人在死前是不知道自己何時會發生意外的啊,難得她一直相信着成教練說的那句話:人在死前,會感到心慌,身體會變得輕飄飄,頭腦混沌,是帶着一種模糊的視覺行走在每一寸土地。

成教練是一個騙子,騙了她心底深處最難以交付的信任。

蘇靚絕望的閉上了眼,一滴淚從眼角緩緩的流出,與這渾濁的湖水融爲了一體,以至於她不知道自己感受的是冰冷的湖水還是溫熱的淚水。

恍惚間,蘇靚的身體隨着水波輕輕盪漾了一下。

在徹底暈厥的前一秒,她彷彿聽到有人叫姜彥。

接着便看到一個龐大的黑物朝自己襲來,之後便是一片無止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