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紹庭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令白筱心裡踏實不少,她知道,這一切源於對這個男人的信賴。
他的手突然撫上她的左腳腳踝,白筱低頭瞧去,聽到他問:“還疼嗎?”
洗刺青後的傷疤還在,新生的粉紅肌膚,當初不見他關心一句,現在倒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終究是不太習慣溫柔的鬱紹庭…凳…
白筱搖頭,他手指上的薄繭掃過她腳踝處的皮膚,酥酥麻麻的,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
鬱紹庭垂眼看着她,眉清目秀,白皙的臉,黑順的長髮。二十四歲的白筱,發育得很好,身上沒有成熟/女人的嫵媚,倒是透着女孩的青澀,對他來說,她的年紀偏小了些,儘管圈子裡老少配司空見慣。
白筱,也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惹怒他之後能讓他剋制着脾氣隱忍不發的女人。
鬱紹庭的手指撩起她垂下來的一撮髮絲,替她攏到耳後,很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白筱的臉頰發燙,她擡起頭,鬱紹庭沒說話,只是盯着她看,深邃的眼神,溫柔的眼波,裡面是她看不懂的內容媧。
“怎麼了?”白筱問。
鬱紹庭忽然將她抱了起來,白筱一嚇,忙摟住他的脖子,“做什麼呀?”
“回房間睡覺。”他說得一本正經,神色也坦然,沒有任何曖/昧的暗示。
白筱仰頭看了眼他英俊的五官,把頭靠在他堅實的懷裡,聞着他身上男人特有的味道,內心一片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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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荊收起手機,回身,迎面看到不知何時靠在病房門口的裴祁佑。
他還穿着那件深灰色襯衫,領口沾了幾滴血跡,袖子半挽,手裡拿着外套,目光冷漠地看着自己。
“包紮好了?”厲荊走過來,揚了揚手機:“剛給朋友打了個電話,不告而別不太好。”
裴祁佑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去電梯口,下樓,厲荊立刻跟上去,生怕他再出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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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天上人間,剛巧,一干發小也都在那裡玩樂。
自從他跟鬱苡薇在一起後,鬱苡薇黏得緊,又不喜歡他這羣朋友,因此他已經很久沒跟他們一起。
看裴祁佑頭貼紗布、沉着臉進來,其他人都嚇了一跳:“這怎麼見血了?”
“……”裴祁佑要了一瓶酒,坐在角落悶聲喝着。
一位外號寧子的發小湊到裴祁佑跟前,手裡還握着話筒:“哥們,今天怎麼沒見你那未婚妻?”
裴祁佑跟鬱苡薇訂婚,他們這些發小都去了,其中不乏羨慕裴祁佑找了鬱家這棵大樹好乘涼的。
“那個……我好不好問一句,你跟白筱怎麼樣了?”另一位叫王一的也八卦道。
一時間,包廂裡歌聲停了,那些玩樂的小姐都出去了,只剩下一羣二世祖。
比起裴祁佑,他們算是這輩子順風順水,生活在家族福廕下,只要不墮落,至於吃喝不愁幾十年。
白筱跟裴祁佑之間的事,他們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白筱從小就寄居在裴家,後來跟裴祁佑談了戀愛,再然後,裴家倒了,白筱沒有離開,依舊跟着裴家人過苦日子,直到後來,做了裴祁佑身邊的特助。
這些年,裴祁佑在外面沒少拈花惹草,卻不見白筱鬧騰,他們着實好奇兩人究竟葫蘆裡賣什麼藥!
聽到旁人提及白筱,裴祁佑喝酒的動作一滯,擡頭,陰冷的眼神射過去。
王一呵呵笑了笑,“別誤會,我就隨後問問……”
“其實我家老頭子說了,祁佑,跟鬱戰明孫女結婚,絕對是筆只賺不虧的生意!”寧子說。
另外幾位唯恐天下不亂,紛紛插話:“雖然脾氣大了些,但好歹以後裴氏前途坦蕩蕩啊!”
“是呀,這找老婆,還是得找個能幫襯自己的,我媽經常這麼告誡我。”
厲荊是唯一知曉白筱跟裴祁佑關係的人,看他們玩笑越開越過,就想阻止:“你們都喝多了吧?”
“祁佑,你要結婚,去我家的酒店,給你友情價,八八折!“
裴祁佑靜靜地喝着自己的酒,對他們激烈的議論置若罔聞,彷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王一繞了一圈,又把話題扯到白筱身上:“祁佑,前兩天我去你公司,怎麼沒看到白筱啊?”
也只有“白筱”這兩個字才能讓裴祁佑臉上多出一點反應。
“說起白筱,祁佑,你老實告訴我們,你倆到底有沒定過名分?”寧子也跟着問。
俊雅年輕的男總裁跟綽約多姿的女特助,怎麼看,關係都引人遐想。
而當年,白筱跟裴祁佑在一起後,她也被帶入了他們的圈子,但一直都很文靜,很乖巧的形象。
一直坐在邊上沉默的青年,突然開了口:“我說你們拐彎抹角地,不就是想要探聽人家的隱私?”
tang問話的是中學那會兒跟裴祁佑關係最鐵的哥們,鄭奇,母親是省級高/官,父親是開影視公司的。
衆人被戳穿後面露尷尬,悻悻然地摸摸鼻子。
倒是鄭奇開門見山:“祁佑,我問你個問題,你只說是或者不是。”
裴祁佑擡眼看他,手握着酒杯。
“白筱現在是不是還跟你一塊兒?”
有人笑嘻嘻地道:“鄭奇,要祁佑沒跟他一塊,難不成你還想追白筱不成?”
誰知,鄭奇一臉泰然:“男未婚,女未嫁,我追她有什麼稀奇的……”
只是他話音未落,有玻璃杯重重地擲在茶桌上,包廂內瞬間一派緘默。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鄭奇的衣領已經被拎起,人也被拖到邊上,背撞到牆上,裴祁佑揪着他的衣服,面色陰沉地看着他,聲音很冷,帶着警告:“你給我再說一遍。”
其餘人連忙上前勸架,厲荊去拖開裴祁佑:“祁佑哥,大家從小一起長大,有話好好說。”
裴祁佑卻死死地揪着鄭奇不放。
鄭奇嗤笑,嘲諷地看厲荊:“你當什麼和事老,別說你沒這個心思!”
裴祁佑眉頭緊皺,扭頭看向旁邊的厲荊,厲荊彷彿心虛一般,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厲荊,你怎麼不告訴祁佑,中學那會兒你可是打算跟白筱表白的,結果你祁佑哥半路殺回來,硬是把你的女神搶走了。”鄭奇不以爲然地說着,厲荊一聲不吭,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裴祁佑的拳頭攥緊,手背青筋突起,他剛大學那會兒,讓比他低兩屆的厲荊看着白筱,沒想到——
這一刻,他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祁佑你也別怪厲荊。”鄭奇扯開裴祁佑的手,整了整衣領,漫不經心地道:“白筱那會兒可是咱們學校的一朵花,我老實跟你坦白一句,我其實也蠻喜歡白筱的,你要真跟她沒關係了,記得通知我一聲。”
包廂裡氣氛愈加僵滯,劍拔弩張得讓人不敢大聲喘氣。
“鄭奇,你小子今晚是不是喝傻了?朋友妻不可欺,你難道不曉得嘛?”有人道。
鄭奇冷笑:“你也說了是妻,白筱這還不是祁佑的妻子嗎?都說戀愛自由,難道白筱還不能多個選擇了?!”
“你少說兩句!”寧子連聲阻止,不能再這麼說下去了!
但鄭奇就像是跟裴祁佑耗上了,撇撇嘴角:“要我說,白筱跟了我,哪怕是跟了厲荊,也絕對比跟祁佑在一起好!祁佑,這話你別不愛聽,但它卻是大實話,你不能吃着碗裡瞧着鍋裡……”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裴祁佑一拳撩翻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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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祁佑從天上人間出來,整個人搖搖晃晃地不舒服,趴在路邊的柱子旁吐了會兒。
額上的傷口陣陣發疼,連帶着太陽穴也刺痛……靠在柱子上,他眯着眼看事物,都是疊合重影的。
厲荊追出來:“祁佑哥,你怎麼樣?我開車送你回家休息……”
裴祁佑用力揮開他來攙扶自己的手,強撐着自己站穩,不理會厲荊的擔心,徑直朝前走去。
他離開包廂時,鄭奇從地上起來,擦着破皮的嘴邊,吐了口血沫,嚷着:“你打我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你馬上都要結婚,難道還不允許人家白筱另覓幸福了?做人不能自私成這個樣子……”
裴祁佑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靠在後座,捂着發酸的眼睛,司機問他去哪裡,“御景苑。”
報出了這個小區名,他先是一愣,然後轉頭看向車窗外徐徐後退的夜景。
鄭奇的話,在他腦海裡揮散不去,哪怕他喝多了,還是清晰地記得鄭奇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
原來他的發小都覬覦着他的前妻,他怎麼不知道白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搶手了?
想起鄭奇那句‘你要真跟她沒關係了,記得通知我一聲’,裴祁佑忍不住輕笑,只是笑着笑着,擱在腿上的雙手卻牢牢地捏成了拳頭,那種感覺不好受,就像你丟掉的廢舊品突然被人發現是古董——
偏偏,這件廢舊品已經不再是你家的了,你沒有話語權,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搶奪她。
出租車進了小區,停在公寓樓下,裴祁佑下車,寒風拂面,頓時清醒了幾分。
他仰頭,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高檔公寓,上一回來這裡,是什麼時候?
裴祁佑有這裡電梯的感應卡,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一直帶在身上,進了電梯,按了樓層,盯着上面不斷跳躍的數字,暈眩感又襲來,叮——電梯門開,出去,找到了曾經熟悉的那扇防盜門。
從褲袋裡拿出鑰匙,只是——插不進鑰匙孔裡……
裴祁佑就像一個半夜在十字路口迷了路的孩子,表情變得迷茫又緊張,他忍着頭痛欲裂的難受,不相信地又插了幾次鑰匙,到最後,控制不住自己,開始砸門,用力地,“開門!開
門!”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什麼,心裡有個念頭想要得到求證。
門開了,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揉着眼睛,看到門外的裴祁佑,指責:“你誰啊?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了?”
裴祁佑面色陰沉,推開他,徑直進了公寓,不管身後男人的怒罵跟阻撓。
陌生的裝修,找不到原來的痕跡,客廳茶桌上擺了個相框,卻不是他或是白筱的照片——
打開主臥的房門,裡面躺在被窩裡的老女人尖叫,然後,裴祁佑的右臉被狠狠揍了一圈,一個趔趄,他撞到旁邊的門框,脊樑骨疼痛,他聽到那個男人呵斥:“你他媽有病啊,給我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裴祁佑驀地拽過男人的睡衣,把對方逼到牆角:“白筱呢?你把白筱藏哪兒去了?”
“什麼白筱,這是我家!”男人覺得莫名其妙,也意識到自己碰上酒鬼了。
原本在臥室裡睡覺的女主人拿着手機出來,聽到兩人的對話,可能猜到了什麼,一邊去百裴祁佑青白的手指,一邊解釋:“這套房子上個月我們就買了,你是不是要找上個戶主?我們不知道她在哪兒。”
……上個戶主。
裴祁佑鬆了手,與此同時,幾個保安衝進了公寓。
女主人忙說:“是我打的電話,你們快過來,這個人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闖進我們家。”
保安們是認識裴祁佑的,以前住這裡,都沒蠻橫地上前拉人。
裴祁佑恍恍惚惚地,什麼也沒再說,轉身離開了公寓,進電梯,下樓,原路折回。
跌跌撞撞地走出小區的大門,裴祁佑沒走幾步,俯身在路邊,胃裡翻山倒海,又吐了起來。
他的酒量不好,以前甚少這樣不要命地灌酒,只有在跟白筱分開後……
他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也是酒水,到最後,根本吐不出東西來,裴祁佑整個人無力,緩緩地蹲下,昏黃的路燈光打在他的背上,孤寂而落寞,他眼圈溼了,手捂着自己的胃部,嘴裡無意識地喃語,“筱筱,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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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不知道自己怎麼又會夢見過往,明明不是日有所思,但還是讓裴祁佑入了她的夢。
夢境裡,她繫着圍裙在流理臺前做早點,剛起牀的裴祁佑悄聲出現在廚房裡,突然從後輕輕地擁住了她,清晨陽光灑落在洗碗槽邊沿,他聞着她發間的清香,喊她:“裴太太,今天準備給我吃什麼?”
忽然有燈光鑽進她的眼縫,也中斷了她的夢,白筱幽幽睜開了眼。
側頭,看到鬱紹庭靠在牀頭,沒有睡,他在抽菸,煙霧繚繞裡,低頭看她:“把你吵醒了?”
白筱也坐起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沒有。”
“做了噩夢?”
提到夢,白筱不免心虛,她不知道自己做夢會不會囈語,但想想,要是鬱紹庭聽到了,哪還會這麼好聲好氣地在這裡關心她?所以她含糊其辭地說:“嗯,我去一下洗手間。”
等她回來,鬱紹庭已經捻了煙,卻沒睡下,而是擡頭看她:“剛夢到什麼了?”
“……”
白筱不敢正視他的眼睛,躺回被子裡:“沒什麼,就一些光怪陸離的事,記不太清楚了。”
鬱紹庭起來,去倒了杯水喝,一口氣全都入喉,轉頭,看着已經躺下的白筱,回去,她背對着自己,他在牀頭坐了會兒,也躺下,從後摟過她,冒出青色的下頜摩擦她的脖頸:“夢到誰了?”
白筱心裡咯嗒一下,唔唔了兩句,最後翻過身,把頭埋進他的懷裡:“……你。”
見他還要說話,白筱擡起頭,捧着他的臉,就親了上去,繾綣間,鬱紹庭卻沒那麼投入,白筱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壓在了身下,又聽到他問了一編:“到底夢到誰了?”
“你。”白筱咬定這個答案不放,她不敢實話實說,裴祁佑三個字太破壞氣氛了。
鬱紹庭似笑非笑,顯然不信她的話。
白筱一手伸進了被窩裡,一邊親他的薄脣,鬱紹庭半配合地迴應,伸手關了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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