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陳素素的日記本

2008.11.10。

我們在一起上公共課,在所有女生敵視的目光中,他坐在了我身邊,整整一節課,我連呼吸都很小心,他卻很認真的學習。

快要下課的時候,他從書包裡面掏東西,掉出來這個日記本,他恍惚了一下,然後撿起來,把日記本遞給我:“送你吧。”

我驚愕不已,他看着我笑了笑:“我姐的,留着也沒用了,反正她也不要了。”

這日記本還是全新的,裡面沒有任何一個字,但是在首頁夾着一個小小的名片,上面記着一個名字:陸粉新號,15124905032。

我決定用這個本子記我們的故事,不讓它再這麼孤單下去。

2008.11.13。

今天和宿舍的同學出去唱歌,在路邊遇見他了,他身邊跟着幾個穿的很奇異的男生,路過的時候他對我笑,我們正站在那裡等公交車,他的車就停在我們面前,然後他探出頭來問我要不要送,周圍的姐妹們都因爲我認識陸星宇而羨慕感慨,她們七手八腳的擠上車,我坐在他身邊如坐鍼氈,他的車開的太快,我有點眩暈,他笑着側頭看我,卻將車速提得更快,這就是傳說中的壞男人。

2008.11.28。

他站在宿舍樓下等我,外面飄着零零散散的雪花,落在他的棉服上頭髮上真好看,我最終還是沒忍住下樓去了,我把傘遞到他面前,他冰雪一般乾淨冰冷的面容上忽然綻開笑容。

“我們素素,真乖啊。”

他說着接過我手中的傘,一把撐開,然後伸手將我拽入懷中,一個吻毫無預警的落下來,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只能感受到他的脣好冷,好冷。

2008.11.35。

他消失了,我走遍所有我曾經遇見他的所有地方,都沒找到他,然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所有我以爲的邂逅,不過都是他的刻意而爲之,一旦他要躲着我,我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2008.12.5。

他回來了,可是我多希望他沒有回來,他的身邊跟着越來越多奇奇怪怪的人,頭髮是五顏六色的,那些人都不是學校裡面的學生,還有那個女人,他抱在懷中熱烈親吻的那個女人,我在她的臉上找不到黑白之外的第三種顏色,他是怎麼喜歡上這種女人的,他在親那個女人的時候和對待我也是一種感覺嗎?

2008.12.18。

他給我打電話,好晚了,宿舍已經關了樓門,可是我還是從窗戶上爬了下去,我甚至沒來得及換掉我身上的睡衣,時間太緊迫,我害怕他等的不耐煩又走了。

還好,他站在樓下,看見掛在二樓的我,然後驚詫了,隨即漂亮的面容露出了笑容,我在這麼高的地方看着他,這個笑容是真心的,我能感覺到。

他對我伸出手,用口型對我示意:“別害怕,跳下來,我接着你。”

然後我就真的跳了,落在他滿是清新味道的懷中,他都沒來得及將我放在地上就熱烈的吻我,我也好想念他,並且嫉妒着。

2008.12.25。

今天是聖誕節,他給我發短信,我下樓去見他,他穿的很單薄,整個人好像又瘦了,手裡面卻拿着一個大蘋果,紅的耀眼,雖然沒有包裝紙,可還是所有蘋果中最好看的。

他說:“我們素素,要永遠像這個蘋果一樣。”

我雖然不懂他的意思,卻依然感覺到幸福。

2009.1.16。

學校放假了,宿舍所有的人都走了,可是我還想再見他一面,可是他沒有來,我拖着行李上火車的時候他追來了,滿頭的汗水,長長的睫毛,他甩開我的行李,將我緊緊地抱在懷中。

那一刻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我問他:“陸星宇,你愛我嗎?”

他說:“我愛。”

我哭的難以自抑:“那你就和我名正言順的在一起吧,我不在意別人看我的眼光。”

他卻鬆開了我的手,牢牢地看着我,然後提着我的行李箱上了火車。

他一路將我送回了家,我再也沒提過這個問題,他也沒給過我任何答案。

2009.2.15。

姐姐回家越來越晚了,她和曲尋吵架了,吵架的理由不過還是錢,她撕心裂肺的喊:“我要嫁給有錢人,再也不要跟着你過沒有未來的苦日子,我再也不要守着你,你別想困住我。”

我看着曲尋蹲在我們的出租屋前面,那背影,像極了那天轉身離開的陸星宇,我打開了門。

我問他:“你爲什麼不離開我姐姐?”

曲尋笑的單純傻氣:“吵

架而已,別說這麼嚴重。”

這是一個傻男人。

我陪着他在寒冷的二月天中坐了一夜。

2009.4.10。

我在空間上看見他更新了一條心情,是他唯一的僅有的一條心情,他說:姐,今天誰陪你過生日?

我曾經無數次的猜測過,這個叫做陸粉的女人是他的什麼姐姐,又對他做了什麼,讓他思念直到如今不能忘懷。

2009.4.26。

他喝多了,給我打了電話,我看着他,忽然感到絕望,來自家庭的絕望,來自感情的絕望。

我問他:“陸星宇,如果你不能安穩的呆在我身邊,以後再也別來找我,你不是上古帝王,我也不是你的金屋藏嬌。”

他醉眼朦朧的看我:“你生氣了?你終於生氣了?我以爲你不會生氣呢?”

我冷笑一聲,直言不諱的告訴她:“我姐跟你一樣,每天花天酒地,身邊有各種各樣的男人,想起我的時候就對我好,想不起我的時候任由我死活都與她無關,我早就習慣了,我要生氣,早就氣死了。”

他用可憐的眼神看着我,嘖嘖道:“我們素素真可憐,怎麼總遇見這種人。”

我不說話了,他卻踉蹌着湊到我身邊,親在我臉頰上,我回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他似乎清醒了一瞬間,隨後就撲在我身上。

這些事情回憶起來真難堪又痛苦……

我掙扎着,可是最後也只能放棄,因爲他的眼淚落在我的身體上,他哽咽着在我耳邊道:“素素,我好冷……”

我伸手去抱他,聽他在我耳邊呢喃:“素素,我想我姐,沒有她我怎麼活?”

他胡言亂語着,不管是身體還是心上,我疼的眼淚也掉下來,他終於感受到我的難過,擡頭看我,低聲呢喃:“素素,我愛你,所以我不能靠近你,我已經爛了。”

他的眼神成爲最後的記憶印刻在我的腦海中,含着淚的,帶着愛意的,我終於滿足,最起碼,我和那些女人都不同,和那個叫做陸粉的姐姐也不同,因爲,他愛我,他親口對我說的。

2009.5.8。

我不知道姐姐是怎麼知道了我和星宇的事情,也許一切都太晚了,也許我還是低估了她對我的關心,她隨時隨地都在注視着我。

但是我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手段,那些穢亂不堪的照片讓我想去死,姐姐逼問我,是不是他強迫我,我拼命的搖頭,說不是。

可是姐姐死活都不聽我的辯解,她說要告星宇。

2009.6.12。

我好久沒記日記了,姐姐把我送到了老家,她讓別人看着我,當我嘗試着出門卻被綁回來的時候我意識到,我被姐姐看管了起來。

那天晚上,曲尋來看我,他的眼睛紅的嚇人。

我問他,出了什麼事?

曲尋抱着我哭的肝腸寸斷,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一個男人,可以哭的這麼悽慘,哭的這麼傷心。

他說:“素素,你姐姐她被別的人欺負了,可是她不要我幫他,她還要嫁給那個禽獸,我該怎麼辦?”

我的天就在那一天塌了,明明和星宇發生關係的人是我,爲什麼曲尋以爲是姐姐,爲什麼姐姐會有那些現場照片。

我想了一夜,終於想明白了,她早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她調查清楚了星宇的背景,然後對我們下手了,她故意拍下那些照片,想要用我的身份去完成這一場欺騙,她想嫁給星宇,她想勒索星宇,她終於還是做到了她說的話,嫁一個有錢人,擺脫曲尋,再也不要過苦日子。

我不敢告訴曲尋,他的狀態太嚇人了,他恨不能去殺了星宇。

我要想辦法出去。

2009.6.21。

我還是低估了姐姐的狠心,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陷入沒有意識的狀態越來越多,我知道,她爲了完成她的那個豪門夢想,終於下了狠心,對她唯一的親人,她的親妹妹我,下手了,掩蓋事實,撒下彌天大謊,不惜把我變成一個傻子。

曲尋日以繼夜的陪着我,每天給我念報紙,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始終,我堅持不住的時候,想要告訴他,可是我知道他阻止不了姐姐,事情只會演變的更加危險,我要保持清醒的逃出去。

2009.8.30。

曲尋今天來跟我告別,他說以後都不會再來看我了,他將一堆報紙拿給我,那上滿整個版面都是一篇報道《高校大學生玷污校友案》。

除了案發時的那些照片,那是姐姐照的,還有一張照片,是來自法庭的,只有星宇的背影,那麼孤單而絕望的背影,我

的眼淚譁然而下,想起那天他對我說的那句:素素,我好冷。

冷,是因爲孤單。

然後在被告席上坐着的人,那張和我一樣的臉龐,姐姐,可是她面前的告示牌上寫着的是我的名字:陳素素。

我將手中的報紙揉成一團扔出去,拼命地往外跑,門口的人攔着我,我死命的下手咬他們,除非我死,否則我一定要出去。

可是他們下手更狠,打我,踹我,然後我丟失了意識,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姐姐就坐在我面前,她看見我醒了,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

這一個巴掌,是她作爲一個犯罪者陰謀沒有得逞之後的發泄,這一個巴掌告訴了我很多信息,比如……她沒有得逞,但是我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星宇主導的。

2009.9.18。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期,國難日,很高興我還清醒着,屋子裡面散亂一團,除了空氣中散發着噁心的味道,還有滿地的廢紙,是那些扔掉的報紙。

身上的疼痛已經不明顯,我慢慢的從牀上爬起來,展開那些報紙,除了那些實時報道,我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文章來自《東方時刻》專欄記者:陸粉。

這個名字,整整糾纏了我一年,是星宇噩夢開始的源泉,打死我我都認識,可是這個名字就出現在星宇的案件下面,多可怕的事實。

陸星宇被他日夜思念的親姐姐送進了監獄,我笑出了眼淚。

門開了,姐姐回來了,她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問我:“你笑什麼?”

我笑什麼?我也不知道我笑什麼,我笑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我擡頭看她,我問她:“難道你能關着我一輩子?”

她清瘦了很多,頹廢一般的坐在地上似乎思考着什麼,良久,看着我道:“素素,我送你去一個地方吧。”

我們就這麼相對着坐着,我看着她就彷彿看着我自己,我還指望着她能良心發現:“你的計謀都失敗了,你還準備怎麼樣?”

她笑了笑:“那也是啊,爲了我的安全,也爲了你的安全,我得送你走。”

我以爲她會送我離開上海,可是我真是低估了我親愛的姐姐,她的膽子大的離譜,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就讓我在這個城市,慢慢的走向死亡,走向枯萎。

她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醫院,在醫生面前,她堂然的撒謊,她說:“醫生,我妹妹總是會把我說出來的事情還有她從別的地方看到的事情當做她經歷過的事情,她會幻想,然後還有一點危險,你們一定要看住她,不要讓她跑出去。”

我覺得這症狀更像是她自己。

我看着那個醫生把我規劃到精神分裂和抑鬱症的區域裡面去,忽然就沒有了鬥爭下去的慾望,算了,就讓她這麼自欺欺人的活着吧,反正星宇也進去了,我就算在外面,還能依靠着什麼活下去,一個身敗名裂的女人而已。

2010.7.1。

我今天忽然清醒了,腦子格外的精神,外面的陽光,陽光映照的藍天,還有綠草地,我忽然意識到,我還活着,我問了醫生,她已經好久好久沒來看過我,報紙上,東方時刻的陸粉記者還依舊活的精彩。

這個世界上的姐姐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兇狠的,殘忍的,踏着弟妹們的肩膀往上爬。

2012.2.15。

今天是情人節啊,就連醫院的空氣中都散發着玫瑰般的香氣,星宇,你就快要出來了吧。

以後就好好的活着吧,做你想做的那種人,勇敢的去愛一個人,而我呢,我也會出來的。

可是她來了,我有多久沒在清醒的狀態下見到她,或許她也還會驚訝我居然還能清醒着,也許她會害怕,但是她應該知道,我永遠不會害她,像她害過我那樣的殘忍。

沒錯,她就是殘忍,她來告訴我一個消息,報紙上面刊登的已經是年後的一條消息,第四監獄發生了車間爆破,陸星宇英勇救人。

“他死了”姐姐告訴我:“素素,從今天開始,你解脫了,別再等他了,他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按照你期望的那樣,勇敢的活了一次。”

我都沒有哭。

夜晚的涼風吹在我的身上,我就想到那一天,我和曲尋坐在出租屋,看着滿天的星斗,就那麼看了一夜。

而我的愛人,星宇,我們的一生是不是就像天上的星星,璀璨着,渺小着。

這本日記不管是誰拿到,就當做一個故事,一個有關背叛和堅守的故事,祝世人活的比我堅強一些,快樂一些,再勇敢一些。

這一次,他還會不會站在樓下等着我跳下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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