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着站在自己對面身材高挑的女子,秦暮羽的額角不由的滲出些許冷汗:該死。好巧不巧怎麼在這兒遇到了她?
是運氣差。還是他和秦澤西剛剛的談話被她聽到了?
“蘇……蘇醫生,好……好巧啊。”強行壓制住心底的不安。秦暮羽乾笑了兩聲,佯裝鎮定的模樣,有點兒小可愛。
蘇淺殤勾了勾脣角,細長的狐狸眼,眼尾一如既往的冷豔。
“秦先生。只怕沒有那麼巧。”她垂眸,過長的睫毛在她下眼瞼處投下一片好看的陰影:“我是專程來找您的。”
專程?秦暮羽的心猛然揪緊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頃刻間將他籠罩。
不……不會吧?額角細小的冷汗匯成一滴。沿着秦暮羽剛毅的側臉緩緩滑落了下來:看她的樣子,她應該是剛從一樓客廳上來的……秦澤西的房間和一樓客廳還是有些距離的,再加上他和秦澤西在房間裡談話的時候,聲音也不是特別大。按理來說,蘇淺殤應該是不會聽到他們談話的內容的。
這樣想着,秦暮羽穩了穩心神。然後做出一副很驚訝的模樣,笑着問蘇淺殤道:“找我?醫生找我做什麼?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話變多了啊……蘇淺殤細長的眉微不可見的向下壓了壓:是心虛了嗎?
可能連秦暮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在無比緊張的狀態下,話會比以往多上許多。
“方便換個地方談嗎?”蘇淺殤的聲音依舊冷淡,可這清冷的調子。卻讓秦暮羽莫名的心慌。
換個地方?秦暮羽皺了下眉。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烈了。
儘管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心裡寬慰自己蘇淺殤絕對不可能聽到他和秦澤西的對話,可秦暮羽還是沒辦法放下心來,糾結許久後,他決定先出去把電話打了,以防夜長夢多。
“不好意思啊,蘇醫生。”秦暮羽擺出一副萬般抱歉的模樣,顰眉拒絕蘇淺殤道:“我有急事兒需要出去一下……要不……要不等我回來咱們再談?”
居然被拒絕了……蘇淺殤墨色的眸底閃過幾絲驚訝來:沒想到一向粗枝大葉的秦三少,也有這麼謹慎敏感的時候。
可惜的是這一次不管他是粗枝大葉,還是謹慎敏感,他都逃不掉。
“急事兒?”蘇淺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向來冷漠的她,竟然彎起眼睛笑了:“秦先生不會是在開玩笑吧?您剛到布魯塞爾,能有什麼急事啊?”
秦暮羽這才反應過來:該死,自己現在是在布魯塞爾,而且還是剛剛到,怎麼可能會有急事需要出去處理?
這他媽的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然而話已出口,此時反悔,早已是覆水難收,無奈之下,秦暮羽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編造道:“啊……是……是這樣的……我……我在布魯塞爾有幾個朋友,他們知道我來了,非要跟我見一面……”
說着,秦暮羽訕笑了兩聲,然後頗爲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低聲補充道:“都是很多年沒見過的老朋友了……不去不合適……”
聞言,蘇淺殤脣角勾起的笑意又深了兩分:“這有什麼緊急的?朋友間聚餐,遲到個一兩分鐘,沒關係的吧?”
秦暮羽的心又是一陣緊揪,額角的汗水,也越滲越多。
“這……這……這不太好吧?”他擦了擦汗,做着垂死的掙扎:“他們都等我半天了……”
“就一兩分鐘而已。”蘇淺殤沒有給他退路,先發制人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秦先生,這邊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秦暮羽若是再推脫,那就真是做賊心虛了,無奈之下,他只能跟着蘇淺殤走了。
蘇淺殤把秦暮羽帶到一樓的一間很別緻的房間裡,然後悄無聲息的把門鎖上了。
“秦先生剛剛和您哥哥聊得怎麼樣了?”蘇淺殤轉過身來,沉眸凝向秦暮羽,說話的聲音裡,染着可以稱得上是愉悅的笑:“您哥哥最近這兩天心情不太好,見誰罵誰……您沒捱罵吧?”
“沒有。”這次,秦暮羽回答的倒是很迅速:“我二哥他看見我,還是蠻高興的。”
“那就好。”蘇淺殤彎起了眼睛,微笑的模樣,美的不可方物。
秦暮羽這才發覺,原來,她不笑的時候,他緊張,她笑起來,他更緊張。
該死的,他堂堂秦家三少,自小黑白兩道通吃,爲什麼要害怕一個瘦瘦弱弱的醫生?
想到這裡,秦三爺滿腹窩火,腰桿兒,也不自覺的挺直了。
“蘇醫生,你叫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兒啊?”想通自己根本沒必要怕蘇淺殤後,秦暮羽便不再像剛纔那樣唯唯諾諾了,略帶不耐煩的催促道:“您倒是快說啊,我這朋友還在等我呢。”
說着,秦暮羽裝模作樣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就好像他真的很趕時間一樣。
他終於進入了狀態,演的越發的逼真了起來,只可惜,此刻的蘇淺殤,卻沒耐性再陪他演下去了。
“秦先生您就別再裝了。”蘇淺殤垂下濃密的睫毛,美豔而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透着幾分危險:“哪兒有什麼朋友在等您吶!您不過是想跑出去給倪夫人打電話,讓倪夫人跑這兒來鬧騰一番罷了……實話實說便是,繞那麼大彎子做什麼?”
秦暮羽猛然睜大了眼睛,英俊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你……你都聽到了?”
聞言,蘇淺殤勾脣冷笑了一聲,並沒有回答這顯而易見的問題。
“這……這怎麼可能?”秦暮羽依舊覺得沒辦法相信,緊鎖着眉質問蘇淺殤道:“你不是在樓下嗎?怎麼可能聽得到我和二哥的談話?”
聽到這裡,蘇淺殤皺了皺鼻子,臉上顯出幾分無奈來:“怎麼說呢?我也不是有意想偷聽你們的談話的。”
說到這裡,她長長的嘆了口氣,低聲解釋道:“主要是這幾天,你二哥的情緒實在是太不穩定了,我怕他想不開,所以在他房間裡按了監聽器,以確保他的安全。”
監聽器?聽到這三個字,秦暮羽突然火了:這女人,也太惡毒……不,應該說太變態了吧?他家二哥又不是犯人,她憑什麼在他房間裡按監聽器?
還說什麼怕他想不開……這理由,找的可真冠冕堂皇啊!
“蘇醫生這麼做有點兒過分了吧?”秦暮羽強壓着怒火,一字一頓的指責蘇淺殤道:“我們花錢請你來,是給我二哥治腿的,不是讓你像看守罪犯一樣看守他的!”
“我想您是誤會了些什麼。”蘇淺殤難得好脾氣的一回,耐着性子解釋道:“首先,治療方案是您的二嫂,陌南秧小姐選的,強制把秦先生送到比利時的,也是陌小姐,如果您對這種強制性的手段有什麼不滿的話,您可以聯繫陌小姐,讓她跟您解釋。”
“哦?”秦暮羽擡高了尾音,冷哼了一聲:“那你和秦慕澤骯髒的交易,我二嫂也知道咯?”
骯髒?聽到這兩個字,蘇淺殤的臉色稍稍變了變。
她從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從來都不是。
所以,她惱了。
“不瞞您說。”蘇淺殤慢條斯理的活動着筋骨,手指彎曲活動的時候,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和秦慕澤先生‘骯髒的交易’還是陌小姐牽的線。”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然後仰起頭來,睥睨着眸子瞥了秦暮羽一眼,冷聲問道:“您還有別的問題嗎?”
什……什麼?秦暮羽感覺自己的腦子越來越亂了,亂到他甚至忽視了蘇淺殤身上所散發的危險的信號:蘇淺殤和秦慕澤之間的交易,是南秧牽的線?
南秧她究竟想幹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中,一記猛烈的迴旋踢狠狠的踹中了他的側腰,將他生生踹倒在地!
“我艹!你他媽的幹什麼!”莫名其妙的捱了一腳,秦暮羽滿腹窩火,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猙獰着眸子瞪向蘇淺殤。
聞言,蘇淺殤笑了,她伸出小巧紅豔的舌,危險又極具誘惑的舔過朱脣:“幹什麼?當然是狠狠的揍你一頓,然後再把你綁起來,免得你給我添麻煩!”
瘋了!瘋了!秦暮羽捂着自己刺痛不已的側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這女人,絕對是瘋了。
“秦先生可能不清楚吧。”蘇淺殤一邊兒說着話,一邊兒又快又狠的繼續向秦暮羽發動攻擊:“我除了做醫生以外,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也會接點兒黑活兒……沒辦法,迫於生計嘛,畢竟我連營業執照都沒有,除了那些走投無路的,一般是沒有人敢讓我給他治病的。”
蘇淺殤的語氣很輕鬆,細聽之下,甚至還帶着略顯病態的愉悅,這滿是滄桑,充滿絕望的愉悅,讓秦暮羽更加認定了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可實際上,她不是,起碼大部分時間裡,她會盡量剋制自己,不讓自己失態。
這是她給世人的尊重,可若是世人不尊重她,詆譭她,污衊她,厭惡她,瞧不起她……那麼她覺得,她也沒必要再給他們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