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見着明哥後,我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心慌意亂,感覺腳都不着地了。
等我到了家門前,情不自禁的往對面看過去,那是明哥住過的地方,我想起了自己和明哥住過的地下層,免不了有點感觸,在母親家裡吃過飯,我見繼父也在,繼姐的態度也是冷冰冰的。
儘管我們保持着表面的平和,可人啊!一旦有了間隙,那怕用再多的時間,做再多的事情都無法再彌補,用一個很老套的形容詞,瓷器裂痕了,就算用再好的技術黏合在一起,就算我們肉眼看不出縫隙,我們都會認爲是有痕的,我吃過晚飯後,便不再久留,去了薇薇家。
等我到了薇薇家都將近十半點鐘了,這個時間點,阿峰的父母見着我,頗爲驚訝,然後連忙讓我進屋,熱情地問我有沒有吃飯。
上次阿峰出院時,我來過一次,再次進了屋子,我還是有點不習慣,屋子太狹窄了,太小了,儘管是兩房一廳,可大廳很小,就只能放得下一個電視,一張沙發,房子也很小,小得剛好放下一張牀和一個衣櫃,給我一種很壓抑的感覺,果然是由儉到奢易,由奢到儉難。
我侷促不安的坐在了沙發上,環視了下週圍,並沒有看到薇薇,纔想起了薇薇回夜總會上班了,我和阿峰的父母胡亂的拉扯上幾句,阿峰的父母包了很多糉子,前幾天就打電話讓我來拿糉子,見着我來,死活都要我吃上一個。
我剛纔就在家裡吃了一個,現在再吃肯定是吃不下去了。奈何老人家太熱情了,我硬着頭皮吃了兩口,找去看阿峰的理由,轉身進了臥室。
阿峰的情況很穩定,不需要呼吸機之類爲輔助,只是平時吃的食物是流質性的,他閉合着眼睛靜靜地躺着,好似睡着了般。只不過他一睡就睡了將近四個月了。
我悠悠地長嘆息了聲,看着這個樣子的阿峰,我不是不心疼的,於是我僅能用金錢來進行彌補,不過現在薇薇就都不給我用金錢償還的機會。近段時間,我給薇薇的卡里打錢,第二天她又把錢打回來,我也是清楚薇薇的性子,她的性子很犟的,認定的事情,就不會。
我呆坐在一旁,看了阿峰好一陣子,起身給阿峰的父母硬是塞了些錢,才走人。
我剛出了門,就看到了徐俞文扶着薇薇從電梯走出來,薇薇的頭髮蓬亂,身上那套輕薄的黑色長裙都被撕開了前襟,因爲在夜總會工作都不能穿內衣的,幸好徐俞文很體貼,把外套披在薇薇的肩膀上,遮擋些地方。
可我仍從她胸前的肌膚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好幾處被抓傷了,流出血,再看一下她的臉,額頭都腫起來了,鼻子和嘴巴都出血了,臉上的妝都花了,尤其是眼底黑糊糊一大片,那個樣子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我慌忙走上去攙扶住薇薇焦急地問“這是怎麼了?”
徐俞文擡頭看着我,又看向薇薇說道“包間發生鬥毆事件了!”
這種事情,我也是經歷過的,若是遇着有些客人心情不好,我們就是最好的發泄工具,擔當着受氣包的形象,掐你的大腿,甩手抽你一巴掌,那都不算是什麼事。
如果運氣不好,客人之間產生矛盾,發生了鬥毆事情,那纔是最可怕的,那種客人喝多了酒,也不管是誰,逮着就打,畫面亂七八糟的,關鍵是,你被打了,那是你自個倒黴,運氣不好,掉下來的牙齒往肚子裡下吞。
我們把薇薇扶進了臥室,她的手背碰着了牀哎呀地疼叫了聲,往裡翻轉了下身子,西裝外套從她的肩膀滑下來,我看到了薇薇的後背又一大塊的淤青,紅腫起來了,可能是撞着茶几的邊沿,纔會有那麼一大片的淤青。我看着都難受了,忙問她家裡有沒有跌打膏藥。
薇薇咬着牙忍着疼說“在牀底的箱子裡有云南白藥。”
我打開了藥劑,輕輕地幫薇薇擦拭,她疼得身體都發抖了,偏人有很好強,咬着嘴脣一言不發,那塊淤青太大塊了,我看着都觸目驚心,忍不住勸道“薇薇,你不要再去夜總會上班了,你就找份安妥的工資,不要再去折騰自己了。
薇薇揚脣淺笑“我能幹什麼工作?我就連初中文憑都沒有,還能找着什麼好工作,再說了,就算我能找着工作,我累死累活都不能賺夠一萬塊錢,你倒是說一說,一萬塊錢能幹什麼呢?就說這件破房子,房租都要兩千塊了,我除了幹回老本行,還能做什麼呢?這點傷算什麼,我都呆了快三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再慘的事情,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
我都勸說過好幾次,都快變成嘮叨的老太婆,深知無論自己說什麼,薇薇都不會改變主意,就靜默地幫她擦拭傷口。薇薇忽然回過頭對我說“雙雙,上次不是有個染成紅髮的小屁孩找你算賬嗎?說什麼明哥是屬於她的,就是那個你讓阿鋒跟蹤的小屁孩,後她來夜總會工作,在陳姐的手下幹活。”
“什麼?”我的手晃了晃,藥酒倒出來了,弄髒了牀單,黃不拉幾的,我趕緊拿紙巾擦拭,牀單是棉質的,吸收性很強,藥酒已經滲透到裡面了。
薇薇從牀上起來,拉住我的手說“不用擦了,反正這種牀單也用了好幾年,我正打算換掉。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那個小屁孩才四個月不見,就脫胎換骨了,身上那股風騷味都快比得上媚娘,聽說她才18歲,又是個被人坑騙的孩子.....“薇薇住了嘴,擡頭偷偷地看我一眼。
那怕時隔已久,我早就習以爲常,難免還有些慼慼然,我嘴角往上挑,露出一個微笑說道“沒事了,那都是過去事了。”
薇薇搓了下手,垂下眸子咬住嘴脣接着又說“我覺得陳姐也是那個集團的一員,你還記得暖暖嗎?以前和你關係不錯的大學生,她本來是被同學介紹來夜總會當服務員。當時有不少人看中了她,她打死都不願意當陪酒的,後面不知怎麼就當了小姐,我猜肯定是陳姐用了什麼手段。你別瞧着陳姐對姐妹們都不錯,她老是勸別人不要走那條路,後來全部都下海了。你再想一想,她是不是也和你說了那些話?後面又給你安排客戶了?”
薇薇的話就像是一桶冰水從我的頭頂倒下來,冰刺入骨,腦子一下子就變得很靈光了,我想起陳姐勸我不要下海,又給我介紹伊萬年的場景。我安慰着自己是湊巧,畢竟我當服務員時,遇着不少揩油的客人,陳姐幫過我不少忙,還有歡場的老人欺負我,她都出手忙我。
當心裡有個聲音提醒我,陳姐不是善茬,前車之鑑,她不就是利用我擠走了媚娘,陳姐在歡場侵染了那麼多年,早就是老江湖了。
我把手搭在薇薇的手背勸道“你不要多想了,就算陳姐是裡面的一員,我們都又能怎麼樣?那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怪不得誰!”
我要怪就怪自己眼睛瞎了,腦子進水了,纔會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強迫着自己不追究,自欺欺人,以此可以平平凡凡的度過終生。
薇薇猛地揮開我的手,擡眸直視着我,冷冰冰地冷笑着說“躺在牀上的人又不是你的愛人,你自然不懂我的感受,你馬上給我滾,我不想見着你,你馬上就給我滾!”
自從阿峰出事後,薇薇的情緒就不臺穩定,前一秒還和你說說笑笑,下一秒她就會惡言相對,醫生說她是遭受打擊,有點輕微的神經質。
我知趣地退出了房間,看到守在門口的徐俞文,他關切地問我“怎麼了?”
我對他笑着道“沒事了,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勞煩你。”我低頭看了眼西裝,西裝是蒼藍色的,沾着血跡就變得星星黑點,特別顯眼,光是看材質,就知道西裝的架子不菲,接着又說“你的西裝染上了血跡,要不,我幫你處理一下吧!”
徐俞文溫和的笑着搖搖頭“不用了!”
我老是麻煩人家,實在不懂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固執的堅持道“我認識一位乾洗老師傅,他很擅長處理西裝的污垢,我向你保證衣服會煥然一新的,否則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徐俞文一直都很縱容我,這次也是一樣的,由着我的性子來處理,他用那種癡迷的目光注視着我,無奈地說“那好吧!你喜歡就好了。”
我擡手把頭髮別再耳後,岔開了視線,那種寵愛的目光讓我心慌慌的,他終究是有老婆的人,再過五六個月就有個可愛的小寶寶了。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來電人正是李大少爺,平時見着他的來電,就恨不得馬上掛掉,線下我覺得他的來電挺不錯的,用不着我去面對如此難堪的畫面。
我躲在不遠處的陽臺接電話,可屋子實在太小,就算我躲到了茶几,我和徐俞文的距離仍是很近,不由放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你回來,你馬上回來!”李熠強硬的命令道。
李熠趾高氣揚的態度太惡劣了,我忍不住皺了下眉,不服氣地反擊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今天有事。”
“我不管,反正你馬上給我回來,給你一個小時可以了吧!”
我擡頭揉了下太陽穴,非常後悔自己多管閒事,幹嘛要提醒他鈕釦口太小了,不然他就會繼續擺着高姿態,理都懶得再理我。我又不是哈巴狗,他要我滾蛋就一腳把我踹開,要我回來了,就勾一勾手,我也是有自尊的,也有原則的,我冷聲說“不行,我和你說今晚住在家裡。現在我在薇薇家,等下,我會回媽家裡,你都答應了。”
這個混蛋又不是鬧那處,。明明答應下來的事情,臨時又反悔了。
“不行,我反悔了,反正在你的心裡,我又不是什麼君子,我是個流氓,流氓說話就沒個準的,我要你馬上回來,否則我就去你家裡找你,雖然你家裡小了點,我不介意住一晚的,我要是說夢話,說錯了什麼,那別怪我。”
如今的李熠變得越來越下流,一次又一次地威脅我,偏他看穿了我的弱點,百試不爽。
我氣得都要跳起來,又拿他沒有辦法,妥協地放低語氣“好,我回去行了吧!”
他得理不饒人,賣乖道“那就對了嘛,我和你好好說話,你偏不聽,非要我說出難聽的話,你才聽話,陸雙雙,你是不是有受虐傾向的。”
我不斷的說服自己要冷靜,千萬不要和瘋子計較,總不能瘋狗咬你一口,你再蹲下身咬狗一口對不對?但我真的很生氣,生氣得恨不得把李熠碎屍萬段,丟進焚屍爐一了百了。
我滿臉憤怒地轉過身,恰好對上徐俞文,他關切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嗎?”
“沒事,沒事的。”我笑着搖搖頭,即使有事,他都忙不了我,如果他攙和進去,事情恐怕會越來越糟糕,倒不是我自個承受算了。
我把西裝裝進了袋子,就向徐俞文道別了,他彷彿看不懂臉色,居然補充道“我也走了,一起走吧!這裡比較偏僻,住的人也混雜,我送你到樓底下吧!”
人家的話都那麼說了,我再推辭就顯得自己很拿喬,於是我和他一起進了電梯。這棟樓蠻久的,電梯都生鏽了,往下掉時,都是搖搖晃晃的,我蠻擔心忽然供電不足,電梯發生了故事,自己被關在裡面,然後被悶死了。
可能我最近有點衰,總是遇着倒黴的事情,我只是在胡亂想一下電梯事故而已,鬼知道電梯突然猛烈地震動了兩下,燈光也閃了閃,居然一下子全黑了,電梯卡住不動了,我整個人都陷入黑暗裡。
人在黑暗裡難免會驚慌,我驚慌尖叫出聲,徐俞文伸手把我抱在懷裡,這種時候,我那裡管得着男女授受不親,惶惶不安地追問“怎麼了?電梯出事故了嗎?這都怪我,剛纔我見電梯那麼陳舊,就想電梯會不會出事,誰知道真的出事了。”
徐俞文用手機開了電梯功能,輕輕地拍了下我的腦袋,笑着說“別胡說了,電梯太舊,偶爾會發生事故的。”
人看着了燈光,就會有了安全感,我迅速地從徐俞文的懷裡走出來,想着找辦法出去,電梯的空間那麼小,呆上幾個小時,氧氣明顯就不足的。
我拍了拍電梯的門,強行要去掰開,拿到鐵牆紋絲不動,根本就撬不動,我拿起旁邊的求救電話,根本就沒用,打不了電話,我拿出手機按照上面的提醒撥打電話,該死的物業,居然沒人接通電話,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打電話找警察叔叔了,向他們求救了。
我呆立在原地等待援助,等待是件很磨人的事,尤其是呆在一個封閉的電梯,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我變得越來越浮躁,較之於我驚惶不安,徐俞文鎮定着呢,他靜靜地站在角落看着我。本來電梯就靜得詭異,他又不說話,我越發難受,沒話找話說“你就不怕嗎?”
徐俞文搖了搖頭“其實我希望援助的人慢點到來,這樣我和你就能呆得久一點!”
我聽多了甜言蜜語,但聽着徐俞文的回答,終究被驚呆住了,半響後,我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開了“我發現你們男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特別厲害。你們男人還喜歡騙人,裝得那麼一往情深,等兩個人在一起了,不是忘不了前任,就是又看上別的女人了。”
對於我的刻薄言論,徐俞文仍好脾氣的微笑,禮貌的問“我可以抽根香菸嗎?”
我無所謂的聳聳肩,徐俞文點燃了香菸,深吸了口,沉淪地半眯着眼望着我說“你是說我,還是說李熠呢?雙雙,你不要把個別的男人化爲全部的男人,那是很不公平的。”
“也許是吧!”我敷衍的應了聲,站着累了,我一屁股坐下,顧不着什麼形象了。
“雙雙,我騙過很多人,但從來沒騙過你,我對你說得每句話都是真的,因爲除了你,我找不着第二個可以傾聽的對象了,我怕自己會被出賣,你是不是覺得可笑?”
徐俞文放下了架子,在我身邊坐下來,他又深吸了兩口香菸,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都沒有碰過她,你說她怎麼就有我的孩子呢?”
這個消息無疑于晴天霹靂,一下子,我接受不過來,腦子空白一片,半響後,我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望着徐俞文,他那張溫雅的面孔波瀾不驚,那雙清亮的眸子依舊平淡如水。
那怕修養再好的男人,遇着這種事自己的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他都會暴跳如雷,但徐俞文不僅那麼淡定,甚至當着那麼多人承認馬喬豔懷了自己的孩子,他到底在謀劃什麼?他爲什麼要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