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陰沉沉的,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我拉開點外衣,讓自己能呼吸自然點,時不時就擡頭看了下鬧鐘,已經下午五點鐘了,這個點我應該準備出門,但對方是我恨不得要撲上去活活咬死,又很畏懼的人。
一想起那個人,我的腿都輕微地顫抖起來,尤其是右腿,上次去檢查了,那裡是筋脈扭傷了,並沒有傷着骨頭,可那種疼烙印在腦海裡,成爲了一個魔障,一個不可抹去的陰影。我害怕徐俞文,不願意見着我,就盤算着能拖一時,就拖一時。
手機鈴聲響了,我瞥了眼來電顯示,拽住了衣服的下襬,就是不願意接電話,可電話那裡的人耐心格外好,不接了,就再打一個。我鬆開了手,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要死就死了,早死早超生!”
我拿起了電話,好不客氣地問“有什麼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徐俞文如沐春風的嗓音,還夾帶着一絲愉快笑意“我就是問一下,我送給你的衣服喜歡嗎?還有我溫馨提醒一下,你應該出門了,從你那裡到時光旋轉餐廳大概正好需要花一個小時。雖然我不介意女士遲到,但一個人空等着,實在是太無趣了。”
我聽着他的笑意,就更加惱火,偏聽着他那種語調,你就算是朝着他砸拳頭,那都是拳頭砸在棉花上,真他媽的沒勁。我都不想聽到他的聲音,這時我的腦海莫名地想起了一個詞彙,溫柔如刀,徐俞文就是那種人的典型代表,我無禮地掛掉電話。
剛掛掉電話,就有人敲着門柔聲提醒道“陸小姐,您該出發了!”
我惱怒地衝上去打開了門,看到門外那種親切而略微帶着幾分諂媚的臉,一下子就把即將從嘴裡冒出來的惡毒話吞嚥下去。那關她們什麼事,只是拿着錢辦事而已。我罵她們又有什麼用呢?
我甩手就把門關上,一言不發地下了樓,上了車子,前往時光旋轉餐廳,就算我再不待見徐俞文,可人家比我有能耐,更比我卑鄙,近段時間來,他做出的那些事情,菊足以瓦解掉稍微好轉的家,要是再繼續鬧下去,我確實是吃不消了。那怕嘴皮子上,我把話說得多麼狠絕,也不止一次說過不理家裡的事,終究是做不到甩手,畢竟事情是因我而起,怎麼忍心讓家裡人出事?
我透過了被高樓大廈圍得就只有一線縫隙的天空,烏雲翻滾,看來又要下一場滂沱的大雨了,深圳這個鬼地方,無論是春夏秋冬都會下雨,尤其是春夏季節,果不然,轟隆一聲,有道閃電從天空閃過,豆大的水柱就從那條縫隙掉了下來,重重地砸在車子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雨越下越大,我有點壞心思地想着,要是雨水把這個城市都淹沒了,那肯定很好玩,我承認這樣子的自己很花心思,在這種時刻,請原諒我有這種如此自私的想法,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沒有什麼超能力,更不是女超人,我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傷痛裡爬起來,東方不敗。
我從車子裡出來,伸手去接了下雨水,水柱滴在了我的手,帶來些許的疼感,看來這次的雨要下很大呢?我不由地笑了出來,笑得很邪惡,不過等我看到身穿着精工製作的黑西裝徐俞文了,笑容馬上就凝注了,一點都不笑,板正了臉。
徐俞文彷彿就看不到我眼裡的嫌棄,眼裡閃過了一抹讚許神色,才施施然地走了過來,朝着我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老實話說,徐俞文長得不賴,五官端正,身上有股書香味,有點像是民國時代的貴族公子哥,笑起來給人一種很親切,很溫暖的感覺。
當初,我就是被他的表面就騙住了,以至於我再看到他對自己笑,又想起了他做出那些變態事情,全身不自主地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能離多遠就離多遠,以至於我們進了餐廳,他伸手想要接過我的外套,我就像是遇着了眼鏡毒蛇,猛地把手收回來,那件幾萬的大衣就掉在了地上,我看都不看一眼,戒備地問“你要幹嘛!”
他用力地把手攬住我的肩膀,用力地往自己的懷裡壓,他右邊的嘴角往上勾起,露出很親暱的笑“怎麼?我碰一下都不行嗎?”
那天可怕的回憶翻涌而來,我扭動着身體,要躲開他的手,揚起頭對他說“我嫌棄髒行嗎?你要是不想丟人,我大吵大鬧,你就馬上給我放手?”
他無所謂的鬆開了手,好似沒有看出我的惡意,轉身極其紳士地幫我拉開了座椅介紹道“這裡的菲力牛排蠻不錯的,你應該喜歡吃的。”
我忍不住冷笑了,怪不得我自己看不出他的真面目,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保持彬彬有禮的姿態,這種自控能力,我那怕練習上十年都達不到這種高境界。不過話還是要說明白,事情還是需要解決。
我坐了下來,雙手不自在地交握在胸前,直白地問他“你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的家裡人?”
徐俞文把菜單遞給我,好似壓根就沒有聽見我說話“你喜歡吃什麼?你今天應該沒有吃什麼東西,不如你先吃點東西!”
內心有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我很想朝着他那張笑臉潑上水,馬上走人的衝動,卻僅能耐着性子,胡亂地點了幾道菜,硬着頭皮往嘴巴里塞食物,坐在徐俞文的面前,如坐鍼氈,我迅速地把食物解決後,抹乾淨嘴巴又問“好了,我吃完了,我們說事吧!”
徐俞文優雅地晃動着酒杯,豔紅的紅酒在杯子裡一圈又一圈的旋轉起來,他半眯着眼望着我說“這是法國的紅酒,年份不是很久,但醞釀的方式比較特別,很香甜,比較適合喜歡吃甜的女孩,你要不要嘗一嘗?”
我特別的無語,身子往前傾,不耐煩的地說“徐俞文,你是不是會錯意了?我不是來和你約會,我沒有心思品嚐什麼美味,紅酒,你把我家搞成了一團亂,你不覺得自己很卑鄙嗎?你用這種手段來威脅一個女人?”
徐俞文微微擡頭抿了口紅酒,饒有興趣的反問“是嗎?很卑鄙嗎?那我有什麼辦法,我都向你深情地表白過,我也用各種方式來追你,但你都不鳥我,你的心裡都有另外一個人,我做再多那都是無濟於事,倒不如直接一點,乾脆一點。坦白說,我不想爲難你,讓你傷心難過,我也挺不好受的,但你總是不聽話,只能教訓一下……”
我猛地拍着桌子站了起來,指着徐俞文就開罵“你是什麼意思?我是小狗小貓嗎?你想要我怎麼樣就怎麼樣?”
在這種高級的消費場所,就特別講究什麼禮儀,尤其是那些自詡名媛和紳士,女人在公衆場合大聲喧鬧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這不,周圍的人都看向了我,彷彿我就是從火星來的怪物。
徐俞文放下了酒杯走到了我的身邊,用雙手握住我的肩膀,用那種該死的親暱口吻說“親愛的,別鬧了好嗎?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說行嗎?”
親愛的?我聽着這三個字忍不住想要吐出來,嗖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揮開徐俞溫度額手,直視着徐俞文的眼睛嚴厲地出聲止住“不準那麼喊我,徐俞文,你能更加無恥嗎?你到底想不想談下去,我今天就和你說了,你別逼我……..”
“雙雙?”後面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我的身子就像是被人點住了穴位,定在了原地,一動不動了。
有隻手強行把我掰了回來,我看到了李熠滿是驚愕和質疑的表情,那雙烏黑如墨的眸子死死得盯着我,彷彿要從我的身上挖出了一個洞,他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用力的吞嚥了下唾沫,匪夷所思地開口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到滿是憂傷的李熠,於心不忍地走了上來,想要拉住李熠的手,向他解釋,事情不是他想地那樣。李熠根本就不讓我碰着他,我剛碰着手腕,他好像是碰着了什麼致命的病毒,猛地甩開了手,瞪大了眼睛怒視着我,大聲地質問“別碰我,我問你,你怎麼在這裡,你說啊!”
我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剋制不住又向前走了幾步,嘴巴都不聽使喚了,說話都說不利索“阿…阿熠,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我…….”
李熠又往後退了兩步,橫着眉,太陽穴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他直視着我問“你什麼?你把自己打扮得那麼漂亮,搞得就跟個花蝴蝶,你是來和徐俞文約會對不對?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我劇烈地搖晃着腦袋,想要否認,急得眼淚水都要流出來了。李熠惱怒地晃着我的肩膀,語氣充滿了憤怒“那你說自己是來幹什麼?我不是早就叫你遠離他?你爲什麼還和他牽扯不清,你到底說一說是怎麼回事?“
李熠搖晃得我的身子都要散架了,原本就不好使的腦子,更加混亂了,徐俞文冷不防地把手搭在了我肩膀,把我整個人都往他的身上拉過去,他看向了李熠,很認真地說“李熠,你知道的,我很喜歡雙雙,我是做得不地道了點,不過愛情這種事情說不準的,我…….”
李熠沒有給徐俞文說完話,他揚手就給徐俞文一個拳頭“你他媽別以爲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狗屁愛情,去他媽的愛情,你懂什麼愛情,你已經結婚了,你休想,陸雙雙是我的女人,你做夢去吧!”
李熠打完了徐俞文,就要拉着我的手走人,徐俞文拽着我的另一個手,擡手抹掉鼻子上的血跡,不服氣地說“李熠,你的話說得太滿了吧!雙雙,願不願意跟着你走,那還得她自己親口說,只要她說了跟你走,我就放她走。畢竟對於我來說,只要雙雙能幸福就好了。”
徐俞文的話讓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我不能跟李熠走了,不能再害他了。
李熠走近了我,託着我的臉,強迫着我擡起頭和他對視,放低了語氣“雙雙,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跟我回去,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好嗎?我們回去好好過日子。”
我聽着他那些話,心都跟着疼了,我何德何能讓李熠放下了架子,用那麼低的姿態和我說話,我真是該進油鍋,下十八層地獄。
我握緊了拳頭,真的不懂該怎麼辦,李念就徑直地衝了上來,推開了些許李熠,揚手就給我來了一巴掌,咬牙切齒地開罵“你這個婊子,你這個賤人,你是什麼東西,你就那麼耐不住寂寞嗎?你是看着我們李家要沒落了,甩掉了我弟弟,轉身就要投奔到了徐俞文的懷裡,人家結婚了,你是個小三,你是個賤人…….”
我的臉再次掛彩了,但已經被打麻木了,倒是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了,或許說是我的心已經麻木了。事實上,她打得不錯,確實是我不對,若是李熠沒有遇見我,他還是那個紈絝公子哥,那怕是花名在外,那又怎麼樣,起碼他是自由的。也許他會以再次和夏楠相親,然後就結婚了,繼續過着富饒的生活,縱情縱慾。
我不吭聲,也不反抗,因爲那巴掌打得不冤枉,就硬生生地接下來了,在李念揚手要再給我一巴掌,李熠在半空截住了,使勁的推開了李念,赤紅了眼威脅“我說了,我的事用不着你來管,誰讓你打她了,你走開,你給我走開。”
李念氣不打一出來,雙手叉腰氣得腮幫都鼓起來,眼睛突出,即使那樣她還是很美,她手指着李熠氣得大口的喘氣“你…你腦子是被騾子踢了是嗎?上次人家就怎麼說了,她都和你說了,她是奔着你的錢來的,人家纔不願意跟你過苦日子,你不信,再過幾天?人家就穿着花枝招展來找下家了,她今天穿的裙子是香奈兒的冬天款,更別說她的鞋子,還有拎着的包包,加起來都是十幾萬,這個才一身的行頭,阿熠,這種女人真的養得起嗎?你別傻了好嗎?”
李念怨恨地看着我“人家夏楠是怎麼對你的?你取消了訂婚,不說你,就等着你回頭。要不容易等到了訂婚宴,你又搞出那麼多混賬事,爲了蓋住緋聞,跑過去背黑鍋,纔不丟大家的臉面。明明都快要結婚了,你非要鬧着不幹,大家都寵着你,任由着你來,結果呢?這個女人怕你沒錢了,以後你給不了她錦衣玉食的生活。你還要怎麼鬧下去,明天,你還要跟着父親去北京嗎?別傻了?”
“不是,不是的,雙雙不是那種人。”李熠是個很固執的人,他看準了什麼不會輕易放手的,硬是拽住我,不肯放手,他滿眼通紅地凝視着我哀求道“雙雙,你說啊,你說自己不是來和徐俞文約會。”李熠好似想着了什麼,變得很激動“剛纔他不是說他逼的,他逼了你做什麼?”
我看到了那雙漂亮的眸子閃過朦朧的星光,怎麼捨得讓這麼美麗的流眼淚,怎麼捨得讓它染上憂傷,翻涌的愛意把理智都要燒燬掉了,我走向了李熠想要開口告訴他,我是愛你的,真的很愛你,很抱歉,我傷害了你,無所謂了,要是你真的被遭受報復,那我就陪你一起遭受報復,只要兩個人在一起,一切都無所謂了。
但徐俞文狠狠地把我拽了回來,不再是那個溫柔如水的男人,他的目光深邃而陰冷,貼近我的耳根惡毒地說“你就那麼想要回去嗎?你要是回去了,我就立刻把你妹妹不是繼父的孩子揭露出來,還有要是店鋪查出賣些藥之類的,你說你媽會怎麼樣?”
我很想揚手給徐俞文一巴掌,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恥下流?居然想到用栽贓的手段,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側臉想要痛罵幾句徐俞文,卻對上一張老人的臉,老人靜靜地喊着我,眼裡全是哀求,我呆立在原地。
昨天,他就來找了我,那個曾經在商場叱吒風雲的帝王,他摘下了自己的皇冠,變成了一位父親,他朝着我鞠了一躬,很嚴肅地說“在很多人看來,我不是個好丈夫,也不算是個稱職的父親,但那個父親不想自己的孩子成龍呢?我們李家的男人可以癡情,絕對不可以墮落。阿熠的能力很強的,就是家裡人寵壞了,沒吃什麼虧,受他的母親影響,他的格局太小了。我的請求是很過分,要是你愛阿熠,你真的想要幫他,你就離開他可以嗎?現在的格局太亂了,但也是亂世出英雄的時刻啊!”
直到昨天,我才恍然大悟,那個人是多麼善於算計,多麼的可怕,所謂的放棄就是一場戲,他給自己的兒子上了一門人生最重要的課程,也是最大的教訓,一個男人沒有權勢和金錢,他什麼都不算,更別說留住自己的愛人。
可我能責怪什麼呢?人都是自私的,他是李熠的父親,就盼着自己的兒子更加不出色,可悲的是我是個棋子,心甘情願做一個棋子,因爲愛了。
我閉上了眼,憋住要脫眶而出的眼淚,轉頭淡漠的掃了一眼徐俞文說“我們走吧!”
我就甩開李熠的手,拎起了包,就要走人。李熠握住了我的手腕,力度很大,好像要把我的骨頭都要捏碎了,我疼得想要抽回手,顰眉強硬喊着“你鬆開手,很疼!”
李熠就是不肯撒手,牢牢的望着我,眸子裡跳躍的火苗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我焚燒殆盡了,他整張臉都緊繃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都怕他會衝動做出什麼傻事,但他僅是一字一句地問“陸雙雙,你知道現在走了意味着什麼嗎?”
這種悲傷太強烈了,我幾乎都承受不起了,心臟都疼得要死,我說不出話,開不了頭,死死地咬住下嘴脣,堅定了點了下頭。
他緩緩的鬆開了手,無力的垂了下來,頭也低了下來“陸雙雙,我以爲遇見你,終於可以得到了救贖,我還能再去喜歡一個女人,哈哈哈,算了,都算了吧,你走吧!你要是走了,我不會再追上去了,太累了,不值得!”
不值得三個字成爲了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準確無誤地扎入了心口,我就連支撐起身體的勇氣都沒有了,尤其是右腿,那裡用不了點力氣,好像是被什麼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身子就要往下癱軟,李熠僅是麻木而淡漠的望着我身子往下傾倒。
我以爲自己會撞着冰冷的地板,可是沒有,徐俞文身後攬住了我的腰,把我整個人都抱在了壞裡,凝着眉很深情地問“雙雙,你怎麼了?你還好嗎?”
我的視線仍是停留在李熠身上,挪不開,他木木地望着我,神情冷冰冰的,我們之間有了一道牆,那道牆把世界分成了兩半,他在那頭,我再這一頭,我們再也沒有什麼交際,我們只是陌生人,從來不曾認識過了。
李父走了過去,拍了下李熠的肩膀,不知說了什麼,李熠漠然地轉過了身,跟着他的父親往前走了。他的腳步一如既往的矯健,目標明確,徑直地往回走,他沒有回頭,真的沒有回頭,走得乾乾脆脆,乾淨利索。他的身影消失在緩緩合上的門,再也看不見了。
徐俞文仰起頭也看向了消失的方向,他自嘲的笑着說“陸雙雙,你就那麼愛他嗎?愛得不惜背上拜金的婊子的稱號?但那又有什麼用?他要是很愛你,怎麼會就輕而易舉放手……..”
我揚手就要給徐俞文一巴掌,不過渾身都沒有什麼力氣,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就是輕輕地拂過了他的臉,我奮力要從他的懷裡掙扎出來,這個人男人太可怕,我怒視着他問“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是故意約在這裡,你是故意讓李熠看見對不對?”
徐俞文無辜地望着我“我不懂你說什麼?”
“哼!”我不由嗤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