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咖啡廳,時不時就探長了脖子往外看,外面傳來嘩嘩啦啦的響聲,天空又下起了傾盆大雨,深圳這個城市老是下雨,本來陰鬱的天氣,如今又下去了雨,心情更加不好了。
悍馬在咖啡門前急剎車,在煙雨迷霧中,我看到李熠完全不顧下雨,下了車就走進了咖啡廳,才幾下子的功夫,雨水就把他的頭髮都淋溼了,還有他身上那件灰色的毛呢大衣也是溼漉漉的,我不由輕微皺了下眉,他那個樣子很容易感冒的。
他走了過來,就把拉住我的手腕,強硬要把我拽走,我求救地看向了後面,馬喬豔就是對我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什麼辦法,我被李熠一路拉出了咖啡,看着水柱般的雨,鼓足勇氣對李熠說“你要說什麼,就在裡面說吧!”
我得承認自己不敢得一個人面對李熠,就算馬喬豔幫不了我什麼,但有人在不遠處,我還能提醒自己,我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說出不該說的話。
李熠脫掉了外套蒙在了我頭上,他的大衣又長又大,將我整個人都蓋起來,他不容拒絕的強硬命令“走!”
他拉着我衝入了雨裡,又把我塞入了車子裡,他幹練地啓動了車子,車子開進了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只在雨刮器掃過的剎那是清晰的,然後馬上變成迷濛一片,今天的雨下得真大。
我想起了傾城之戀裡範柳原本來不認爲流蘇是真心的,在範柳原即將離開香港時,流蘇無法挽留,而日軍開始轟炸香港,範柳原走不了了,在生死交關時,兩人得以真心相見。那是一座城市的毀滅,成全了一段愛情。若是這一場雨淹沒了這座城市,我絕對會告訴李熠,我多愛他,但我太清楚這個城市不會淹沒,於是我只能冷靜。
我和他又處在一個如此狹小的空間裡,安靜的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我的呼吸間全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水味,他專心致志地開着車,我專心致志地看着窗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從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我大腦就處於空白,卻僅能靠掐着手掌心,讓自己冷靜下來。
李熠開車開得很快,在滂沱大雨,他都開得飛快,有好幾次超車,就是從人家的車旁邊開過去,我整顆心都要提起來,隨時就要從嗓門蹦出來,我死死的拽抓安全帶,車子又再次急剎車,差點就撞着了前面的車尾巴,我的胃在劇烈地翻涌,差點就要吐了,我憋着難受提醒道“現在是下雨天,道路很滑,你開車慢一點!”
李熠罔若未聞將油門踩到了盡頭,又再次啓動車子,我看到飛速後退往後退,嚇得又尖叫了聲,我忍不住轉頭看他,他表情嚴肅地開着車,對我不理不睬。我心頭無名火起,大聲喊着“你開慢點,我求你開慢點行嗎?”
“有什麼好怕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坐着我的車子,我本來開車就是那麼快,難道坐着徐俞文的車子做慣了,就嫌棄了。”李熠冷言諷刺道。
突然旁邊竄出了個人飛快地往前衝,可能是想要躲雨的緣故,壓根就沒有看拐彎處會有車子,車子一個急剎車,我往前一躥,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李熠用手猛拍一下方向盤,爆粗口罵了句:“操!”
他打開車門走了下去,我從車窗看過去,只見李熠的頭髮和衣服馬上被大雨淋溼了。剛纔他脫掉了外衣給我披上,裡面就穿着一件單薄的針織的白色毛衣,這都是一月份了,天氣冷得可怕,還下着雨,他那裡受得了?他俯下身去察看了人的情況,我從包裡拿出雨傘,又把拿着毛呢大衣下了車子,我將傘撐在了李熠的頭上,又把毛呢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
他回頭看看我,皺着眉訓斥我“誰讓你下車了,快點上車!”
在這種時候,他害怕我淋着雨,差點就要掉眼淚了,我只是支撐着雨傘不說話,他伸手接過了雨傘,攬住我的腰,將我與他的距離拉近了一些,避免我遭受雨淋。我的肩抵在他的胸前,他的呼吸就撲在我的後脖頸,兩個人貼得很近,很近。
我沒有主動拉來距離,甚至讓這樣的時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永遠都不要結束……
李熠擡起腳踢了下中年男人,語氣不善的說“起來,你馬上給老子起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這帶的碰瓷王,專門挑下雨天來辦事,老子給你數到三,你要是再不起來,老子就讓英叔弄得你再也站不起來。”
中年男人不知是被李熠的話,還是聽着英叔的名字,馬上就跳了起來,對李熠點頭哈腰道歉,我見他全身都溼漉漉的,就從錢包裡拿出了兩百塊錢遞給中年男人“你回去喝點百靈根,那樣就不會感冒了!”
李熠狠狠的白了我一眼“我怎麼沒見你對我好過?你對個陌生人,對個殘廢貓都比我好,上車吧!”
他把我送上車,然後自己轉身過來上了車。我看見他的頭髮上,臉上,都是雨水,身上也幾乎溼透了,連忙探身從車座下拿出了毛巾,李熠很容易出汗的,下雨天又撐雨傘,於是我就在車子下面放了好幾條毛巾,我遞給了李熠“你擦一擦吧!”
他筆直直地看着前方,沒有接過去,我見着他滿臉都是雨水,就習慣的探過身去幫他擦臉上的雨水。他驟然扣住我的手腕,看我的目光就像是兩泓結冰的冬水,我的腦子馬上就清醒過來,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
“陸雙雙,你對他也那麼體貼入微嗎?“那陰陽怪氣的聲音聽來無比惡劣!
後面的車子不斷的鳴笛,他啓動了車子,停在了道路旁邊,根本就不管那裡寫着禁止停車四大大字,他把我推在車角落,我的手背靜靜的貼着車門。
他繼續咄咄逼人追問“你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繼父出事了,還有你家鋪子的事?徐俞文拿你的家裡人逼你成爲他的……”李熠說不出口,沉默了下,他又再次開口“你爲什麼不說?陸雙雙,難不成你以爲自己是茶花女嗎?奉獻自己要來成全我?你配是茶花女嗎?別他媽就幹出這種愚蠢的事!”
“不是的,我沒有那麼偉大,你把我想的太無私了,你的事與我無關,我是怕你的事情牽連到了自己,纔會離開你的。你知道的,我很擅長手段,最擅長裝着天真無辜的樣子來騙人,我知道他和你不和,就要得到我來刺激你,所以我裝得很不服從,來激起他的征服欲……”我虛弱地抵抗着他,聲音疲弱無力。
“夠了,夠了,陸雙雙,你能不能不要滿口胡言,我都快要分辨不清那個你是真的了,那個你是假的了?你能不能不要對我說老實話,說真話?”他尖利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剜剮着我的身體,那怒吼聲擊穿我的耳膜,我的頭腦裡只剩下嗡嗡的雜音,他赤紅了眼死死的盯着我。
“……”嘴巴張了張,我才發現自己沒有聲音。喉嚨乾渴得猶如火燒,想要發音時才發覺自己的聲帶已經不堪負荷。
他託着我的臉無奈的說“雙雙,我好難受,我真的好難受,你能不能不不要這樣折磨我,我快要被你逼瘋了。”
他低頭就氣勢洶洶的吻着我的脣,腦海浮現了馬喬豔的話,李熠和夏楠已經結婚了,我張口就重重地咬了下去,使勁地推開了李熠,他又撲了過來,雙手死死的抱住我,語氣中帶着哀求“陸雙雙,我就只問你一個問題,就一個問題,那個孩子是我對不對?我算過的,你懷孕的時間就是在梅莊的最後一晚,你說啊,那個孩子是我的對不對?”
“不是,那個孩子不是你的,發生關係後,我就自己去買了避孕藥,我就是想在你的心目中留個好印象,等你日後發達了,我再找上你。我回來後,就跑去和徐俞文喝酒了,然後就在一起了,我們兩天都在一起,不信,你可以去查,你也可以去問徐俞文,那孩子是他的…….”
李熠徹底被我激怒了,他拎着我出了車,他站在雨里居高臨下的望着我,雨水馬上灌進來,淋溼了我的身體。我懂的身子微微的發抖了,他脣邊掛着幽幽的冷笑,在那精雕細琢的面孔上,顯得無比妖異,他的眼睛並沒有笑意,而是冰刺入骨的寒意。
他哈哈的大笑出聲“我真傻,傻得透頂了,所有人都和我說你是怎麼樣的女人,我非不信,我費盡心思想要找證據來證明你不是那種女人。今天早上,我得知你懷孕了,你知道我又多開心,我又多興奮嗎?我們的孩子,我們又有孩子了。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陸雙雙,你記住今天是你背叛我的,終有一天,我會讓你來求我的,跪着來求我。”
我抿脣淺笑應着“好啊!”
有誰能懂這兩個字,我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憋出來,李熠上了車,用力的關上門,揚長而去,飛濺的泥水落在我白色的毛呢大衣上,髒兮兮的,特別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