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個頭都大了,搭在寶兒頭上的手握成了拳頭,指甲嵌入了肉裡面,疼得我咬住了下嘴脣,嘴角給我咬破了,口腔裡有股濃郁的鐵鏽味,我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就僅想着要逃跑。可李熠牢牢地抓住我的胳膊,力度大得彷彿要把骨頭都捏碎了。
我掙扎着想要抽出手,可左手就抱着寶兒,右手又被李熠抓住,他的力氣大得很,就跟一條蔓藤似的死死地纏住了我,怎麼都擺脫不出來,急得都想要張口咬他了。
我擡頭盯着他強硬地命令“李熠,你給我鬆手,你想要孩子想瘋了是嗎?難道你見着一個長着雙眼皮,長睫毛,高鼻樑,尖下巴的孩子就認爲是你的,我早就和你說了,孩子不是你的,我根本就不可能生下你的孩子,你要是想要孩子,就找別的女人給你生,你立刻給我鬆手……”
無論我說什麼,李熠都彷彿沒聽見,他的目光灼灼的看着寶兒,那種虎視眈眈的目光,好似光是用眼睛就能看穿寶兒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我太熟悉了,那就是他認定了什麼,看得我都心驚膽跳了。
李熠半眯着眸子,有兩道鋒利的目光迸射出來,他氣定神閒地落下一句話“這有什麼難的?如今的科技那麼發達,檢查一下不就知道答案了嗎?”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時,徐俞文上前走到了我的身邊,他波瀾不驚的說道“李熠,你喝醉了!”
李熠瞥了一眼徐俞文,不屑的冷嘲“我是醉了?我他媽還醉了好多年了,你真以爲我是瞎子嗎?這個孩子長得像誰,我看不出來嗎?你還挺有能耐的,戴着綠帽子就算了,還喜歡給人養孩子,你比烏龜王八蛋還要有出息。”
李熠說話仍是那麼刻薄,甚至較之於過往,更加肆無忌憚了。我不安地望向了徐俞文,在這種時刻,我能依靠的人就只要徐俞文了。
他朝着我露出釋懷的笑容,才平靜地看着李熠“你真的是喝醉了,孩子那麼小,你能看得出什麼?李熠,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你不會我會幫你養孩子吧!我纔是寶兒的爸爸,要提醒你一件事,你和雙雙之間早就結束了。”
徐俞文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拆掉了包裝,遞給了寶兒安撫道“寶兒,疼嗎?你要不要爸爸抱?”
雖然寶兒很喜歡李熠,但才認識一兩個小時,徐俞文是帶着她長大的,情分自然是無法比較的,又不是徐俞文打她,她當然會粘着徐俞文,果不其然她擡起淚眼模糊的眼,嘟着嘴巴,可憐兮兮的望着徐俞文,伸開了手投訴道“爸爸,抱抱,媽媽打我!”
徐俞文將寶兒抱在了懷裡,再低頭溫柔地對我笑着說“走吧,時間不早了,寶兒都在打哈欠了。”
“好!”我應了聲,再看了一眼李熠,他直直的佇立在原地,那雙諱莫如深的眸子暗淡了下來,臉上又隱藏不住的失意,給人一種很憂傷的感覺,但他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趴在徐俞文肩膀上的寶兒,鬼知道他又在打什麼注意?可能他想事情太入迷了,我稍微掙扎一下,就能抽出了手。
我再也不再逗留,緊跟在徐俞文的身後,卻敏銳地感覺到了背後有一雙眼睛死死的望着自己,如芒在刺。
誰說小孩子不記仇的,自從我打了寶兒之後,她從回來到現在都不搭理我,更別說讓我抱她了,甚至抗拒我進她的房間。我在外面等了好長時間,徐俞文才從寶兒的屋子裡走出來,我愧疚地問“寶兒怎麼樣了?”
徐俞文輕輕地拍着我的肩膀,安撫道“我和她說清楚了,她也答應了不生氣了,不過還是有點小脾氣,你進去好好和她溝通。”
我敲了三下房門才進了房子,寶兒的裝修是徐俞文親自設計的,光是從佈置上,就能看出他對寶兒是多用心,粉紅色的公主裝修風格,房頂上掛着閃閃發亮的星星燈,我端着牛奶輕輕地走上前,發現寶兒躲入了被子裡,見小牀上的被子高高隆起,像個小山丘一般。
看來她仍在生氣呢?又聽到她輕微的梗咽聲,我拿掉了被子,帶着討好的口吻打趣“做什麼呢?不熱呀?”
我伸手拉下薄被,小腦袋露出來,發現她水汪汪的眼睛通紅,滿臉溼痕,就連鼻子都是通紅的,我把牛奶放在了牀頭櫃,輕柔地抱起不停抽泣的孩子,用手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低聲說“寶兒,你知道我爲什麼打你?”
寶兒咬着嘴巴不說話,可能性子都會遺傳的,我和李熠都是犟脾氣,生出來的女兒就別想脾氣有多好了,我看到她臉上的紅巴掌印,一把攬過這寶兒,心裡生生疼着,也在後悔自己下手太太重了,我握住她的小手,剛出生那會,她的手才一丁點,我很怕自己會弄壞了她,就連抱着她都小心翼翼的。
我把手放在了嘴巴,親了口說“寶兒,媽媽並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媽媽找不着你了,真的很擔心,我很混亂,媽媽很生氣,你爲什麼不聽話啊?我經常告訴你不可以和陌生人走?我們也拉過勾的,你不是已經答應媽媽了嗎?”
這種絕望的感覺已經暌違多年,感覺天都要塌下來,就如同當年因爲李熠用那種怨恨的目光望着我,說他一生都不會原諒我,要不是有孩子支撐着自己,我都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
我望着寶兒,眉眼多相似那個人,隨着寶兒越來越大,長得越來越像那個人,每次看着寶兒,我就會想起某個人,這個恐怕就是爲什麼,三年多了,我就是無法接受徐俞文。
同時,我很怕李熠瞧出端倪,按照他如今的的權勢,徐俞文都爭奪不過撫養權的,想着就更加慌了“寶兒……寶兒,現在媽媽什麼都可以沒有,什麼都可以放棄,只有你,只有你不行,誰都不可以把你搶走的,媽媽真的很愛你的……”
我斷斷續續的話語,也不知是說給孩子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我陷入自己的世界裡,抱着寶兒太緊了,她疼得喊出聲“媽媽,很疼!”
我連忙鬆開了手,發覺自己的臉頰已經冰涼了,抹掉了眼淚,低頭親了下寶兒關切地看了下寶兒的膝蓋問“還疼嗎?”
寶兒乖乖地點了下頭,或許是苦累了,她軟軟地趴在我的肩膀,變成了乖小寶寶,拍着我的後背柔聲說“媽媽,不要哭了,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對的,我不該跟着李叔叔走的,但媽媽不是認識李叔叔嗎?你枕頭下面就有叔叔的照片,我上次就見過了,媽媽認識李叔叔對不對?”
我被寶兒捉到了現行,在小孩子面前,都有些慌張,是的,在杭州那趟旅遊,我趁着李熠睡着的時候,就偷偷地拍了張照片,後面洗出來夾在一本書裡,我沒想到小傢伙居然看到了。
寶兒接着又說“我是走路太快摔跤了,就很疼,很疼,還流血了,那個李叔叔就把我抱起來,還給我了一塊巧克力,那個巧克力太好吃了,又酸又甜的,還有叔叔長得很好看,特別好看,我很喜歡了,我…….”寶兒擡頭偷偷地瞄了我一眼,就住嘴不說了。
寶兒的智力很高,語言表達也較之普通孩子高很多,又整天跟着比自己年長很多的媛媛和紹君,學着他們說話,尤其是媛媛那個小機靈,老是說喜歡誰,誰長得帥,根本就不像是兩歲孩子。
我幽幽地嘆息了聲,果然是親生父女,平時寶兒閒少搭理人的,或許是以前大人都見她,總是親她,後來就很抵抗別人,不太願意讓陌生人接近自己了。我伸手摸了下小傢伙的腦袋,心情複雜地問“寶兒,你喜歡李叔叔嗎?”
“喜歡啊!他身上很香,還給我糖吃,媽媽都不給我吃糖了。”小傢伙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又擡頭瞥了我一眼,立刻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不自在地捏着睡衣上面的蝴蝶結。
我寵溺的笑開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要人家給她吃糖,就把人家當好朋友了,我耐心地解釋道“寶兒,媽媽不是不給你吃糖,你在長牙齒呢?吃得太多糖,就會長蛀牙,牙齒就會咬你,很疼的,乖啊,你把牛喝了。”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過牛“滋滋”喝着,然後驕傲地把空杯子遞給我,等待着我的表揚,我又親了下小傢伙的脣,幫她掖好被子,關掉檯燈說“媽媽,今晚陪你睡好不好?”
今天經歷了那些事,我太害怕失去孩子。黑暗中寶兒瞪着大眼睛望着我問“媽媽,你爲什麼不和爸爸睡在一起?紹君告訴我,他的爸爸媽媽都是誰在一張牀的,有天深夜,他想去找媽媽,看到爸爸就睡在媽媽的上面,他爸爸是光着身子的。紹君去了幼兒園了,他問了班裡的同學,他們的爸媽都睡在一起的。”
紹君是馬喬豔好友的女兒,年長寶兒四歲,平時就像是個哥哥般照顧她。我聽着寶兒那麼說,心隱隱抽痛了下,那怕我和徐俞文演得再相似,終究不是相愛的夫妻。
寶兒小手又下意識的揪着袖子上的小線頭“媽媽,你喜歡爸爸嗎?”
寶兒的聲音很小,但是在這麼安靜的時候卻清晰可聞,我伸手抱過女兒,讓她依偎在我的懷裡,而小傢伙也轉過身抱住了我,小手也盡最大限度的抱着媽媽,我撫着女兒的頭髮,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寶兒,爸爸很愛你,媽媽也很愛你懂了嗎?”
“嗯!”寶兒點着頭笑起來,奶聲奶氣地說“我也愛媽媽,也愛爸爸,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還有媛媛,我不想要和她搶爸爸,爸爸是我們的。”
心裡有個地方被觸到,我覺得那裡在聽見孩子這話時猛的一動。今天在餐廳的對話,孩子終究是聽進去了,寶兒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就算我竭盡全力地保護她,當外面的流言蜚語終究是進了孩子的耳朵。
我很想哭,爲什麼大人放下的錯過,要孩子來承擔呢?一時間,我說不出話,僅是抱着寶兒,任由愧疚和自責一點點蠶食掉自己。我很自私,我知道的。
很快,寶兒就睡着了,發出輕微的呼吸聲,我打開了手機,接着燈光看着小傢伙的臉孔,每個孩子都是天使,純真而美好,我有低下頭親了好幾遍。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躡手躡腳地下牀,幫寶兒掖好被子,才悄悄的走出門,看到徐俞文神情凝重地站在了走廊處的落地窗,昏黃的燈光和蒼白的月光交織融合,籠罩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看上去那麼的孤獨和寂寞。
我在他身邊定住,驚訝地發現,他烏黑的頭髮上有了一根銀白色的髮絲,尤其的扎眼,我恍然想起來,他已經37歲了。
他緩慢地轉過身靜靜的俯視着我,或許是因爲染上月光的憂傷,他的眸子全是揮摸不去的悲痛,他那麼看着我,我都心疼了,不敢地與他直視,我看向了外面的天空,快要八月十五了,月亮又大又圓的。
我們安靜地站着眺望着外面,三年來,我們都養成了默契,各幹各的,各做各的事情。半響後,徐俞文冷不防冒出了一句“那個女人長得很像你,他還愛着你!”
“好了,夜深了,你明天不是要去紐約嗎?早點睡了吧!”我不願聽誰提起李熠,也不願和誰討論有關他的事。
我轉過身想要回房,徐俞文猛地從後面抱住了我,我條件反射地劇烈地掙扎,不假思索地擡起手就抽了徐俞文一巴掌。啪地一聲在空寂的別墅飄蕩開來,我呆立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抱歉地說“對不起,我…….”
徐俞文打斷了我的話“你不用解釋了,沒有必要了。這三年,我已經知足,有你和寶兒陪伴在我的身邊,終於擁有了一個家。好了,你早點睡,晚安!”
我不解地擡起頭望着徐俞文“你不是要和我說什麼嗎?”
“沒有什麼,我就是想告訴你,明天陪不了你們吃早餐了,還有晚安了!”徐俞文率先轉身朝着自己的臥室走去了,我不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