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回來了,他直奔醫院,去探望老爺子。此時的邵家老爺子正躺在病牀上,九十多歲的老人了,用他的話來說,也該是去見馬克思去了。
這一輩子,他窮困過,潦倒過,也風光過。這些名利的東西對於他來說,都已成爲過往的雲煙。現在的他早已邁入耄耋之年,他只想着家庭和睦,兒孩滿意堂,這一點,他似乎已經做到了,這些年來,兒子們給他帶來的榮譽也讓他很是高興,可偏偏這時候,二兒子卻出了事情,二兒子的事情,如果說剛開始他不知道的話,那麼後來呢?他是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自己的的貪婪,如果不是他自己的虛榮心,怎麼會害了二兒子,也失去了唯一的女兒。
女兒是他這一輩子心裡最痛的地方,他不是不能接受她結婚的事實,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有一個當兵的男朋友,而是女兒在無意中知道了他的一些醜惡,女兒不能原諒他,所以才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他找過,可一直沒有找到。他想對女兒說抱歉,可女兒恐怕再也聽不見了吧!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的兒子。這一切都該是結束了,早就該是結束了。
看着躺在病牀上的爺爺,邵陽的心裡有着太多的感慨,多麼堅強的一位老人,多麼慈祥的一位長者,小時候,他就喜歡坐在爺爺的懷裡,聽他講故事,他喜歡聞爺爺身上的味道。那種淡淡的,似菸草而非菸草的味道。他曾問過爺爺,那是什麼味道,爺爺笑着對他說,那是汗味,他不相信,沒有人的汗珠味道會是這樣的獨特,可那的確是汗水的味道。
現在爺爺躺在病牀上,站在門口,都看到不牀上還有一位病人,太瘦了,瘦到別人都可以忽略到他的存在。邵陽默默地站在爺爺的牀邊,老人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慢慢地轉過頭來,看着身邊站着的邵陽,嘴脣動了動,好像要說什麼,卻沒有張口嘴,邵陽微笑着幫爺爺掖了掖被子,拉起爺爺那個早已乾瘦如材的手,輕輕地扶摸着,就像小時候爺爺摸他的手一樣,好像昨天才發生的事情,爲何好像過了百年。
邵強也好似在享受着邵陽給他的力量,正在這時,邵康和白俊峰推開病房的門進來了,邵陽向他們兩個人打了招呼後,繼續握着爺爺的手,他怕自己的放開了手,爺爺好像就要離他而去了。看着邵陽緊緊地拉着爺爺的手,邵康和白俊峰不知道該是如何開口。
看着他倆的樣子,邵陽起身對爺爺說,他去打點水,輕輕地轉身離開,看着邵陽離開的背影,邵強的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是不捨,還是害怕孫子的不歸,也許是些許的安慰,也許是對即將要面對的事情的一個無奈吧!不管是什麼?我們都沒有理由不相信,這個經歷一生風雨的老人,他有着常人無法忍受的精神毅力,有時候,我在想,這個老人,他是人還是神,也許在那個被神化的年代裡,他就是一個神。
面對現實的問題時,他就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實實在在的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弱點,在經歷過戰火洗禮的他,除了親情,他不會再有其他的奢望。
邵康看看白俊峰,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邵強有點難過,更有點憤怒,他伸出乾瘦的手指,指着邵康,像是要發出強大的聲音,可嘴巴里卻沒有強大的聲音,只是微弱地一個‘說’字從那乾裂的嘴巴里說了出來。
“我們就是來向你彙報一下老二的事情,我和俊峰都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
可我們卻查不出來到底是怎麼了?老二既使有錯,可以當年他的能力,是不可能將劉小峰整成那個樣子,這說明,在老二的後面肯定有人,可這個人爲什麼對劉小峰那麼狠。最後連他的妻兒也不放過,我們就想不通,以前問你,你總是沉默不語。現在老二死了,自殺。
我們都不相信,真的,爸爸,老二到底是怎麼了?我們只是想知道答案。我和俊峰想了好長時間,也追查了好長時間,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都我們快要找到最關健的證據時,就突然斷了,我們很難過,真的很難過。老二走了,可他留下了一個可憐的女兒和一個可憐的女人懷着他七個多月的孩子,你能告訴我們真像嗎?”
邵康說完默默地閉上眼睛,他只是不想讓白俊峰看到他即將流下的眼淚。邵強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聽着兒子,那一句一句地追問,他沒有任何表示,當聽到邵莊自殺那句話時,他還是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就那一下下,也許他的眼淚早已在心裡流了千遍萬遍,可現在的他,就是一個將要死去的老人,對於連生命都不想要的他來說,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能說些什麼?說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幕後做的嗎?孩子會怎麼看他。他能說邵莊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嗎?他不能。只能用沉默低替一切。
看着躺在牀上的邵強,白俊峰和邵康都已知道了答案,也許此時,沉默是最好的答案吧!可他們也不會想到,邵陽其實沒有走多遠,他只是在病房的門口一直在聽他們的談話,其實當時從他們兩人的神情中,邵陽早就猜到了什麼?可作爲晚輩的他,能說些什麼?只能找個藉口離開,可這個鱉腳的藉口就是打水,他好像忘記了,在這種高檔的高幹病房裡,是不需要打水的,房間裡的配置都快趕上五星級酒店的配備了。
聽着父親低沉的講述,爺爺近乎沉默的表示,邵陽信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爺爺嗎?小揚哥哥的父親,二叔的死,都是因爲爺爺。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這個小孩子有了點接受不了的現實,他想起了以前爺爺說的,不管什麼都是爲政治服務的,這就是政治嗎?對於即將踏入社會的邵陽來說,這樣的政治太殘酷了,想想就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白俊峰拉開門準備出去時,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邵陽,想說什麼?卻只是輕輕地拍了拍邵陽的肩膀,就離開了,邵陽進病房後,邵康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就離開了病房。也許他想解釋,此時無聲勝有聲吧!白俊峰在醫院的樓下等着邵康,他知道邵康肯定會下來,雖然老爺子嘴上沒有承認,可他們心裡都清楚。也許他們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從這些事情一開始,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可能與老爺子有關係,可他們沒有想到,這些事情都是老爺子一手造成的,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兩個人能怎麼樣?
看着從樓裡出來的邵康,白俊峰拉開車門等着,他要把邵惠子的事情告訴邵康,他知道現在這樣的事情對邵家也許是個好事,可不知道對邵惠子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在親情的面前,也許所有的糾結與恩怨都會化解。邵康沉默地走進白俊峰的車子裡,白俊峰開車出了醫院的大門,邵陽站在樓上看着車子緩緩地駛出醫院大門,對着牀上的爺爺說:“他們走了。”老爺子沒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也許是在回憶以前的時光,也許是在感嘆歲月的急促流失,也許是在懷念那些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也許是在想念着那個離開的女兒。他復
雜的眼神像是要把回憶進行到底。
白俊峰開着車一直沿着環城路走着,他不知道自己的該怎麼樣開口說,說什麼?說劉小峰,說劉清揚,還是說邵莊,老爺子,還是邵惠子,還有那個邵莊的女人,惠子,一切的一切,他腦海中亂入麻,也許該是來的總會來,事情在毫無徵兆中開始了。他們無法預知未來。其實有時候,他們也很無奈,無法預知未來,難道他們能控制過去發生的事情嗎?就這樣漫無目地的開着,而此時,邵康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邵康看了一下號碼,咳嗽了一下,就接起來了電話。
“喂,我是邵康。”
我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領導的通病,接電話的時候,總是會先報出自己的名字。如果是大領導給他打電話,他會說自己的是小邵,或者說首長好。顯然打電話的人可能是他的下級,或者朋友。電話裡沒有說多長時間,白俊峰從後視鏡裡看到,邵康的臉是越來越陰沉。比剛纔從醫院出來還陰,到底是怎麼了,白俊峰心裡想着,不會又出什麼事情了吧!
正當白俊峰在想的時候,邵康罵了一句髒話命吧!可今天卻有點失控了。白俊峰調了一下車裡的音樂,放了一首曲子,卻是當前最流行的音樂,邵康說:“關了吧!現在這些音樂,不適合我們聽。”白俊峰默默地關上了音樂。
“怎麼了,沒事吧!”白俊峰試探地問。
“安仁區一個小學出了點事情,這樣,你送我到電視塔那裡吧,我讓司機把車開過來,我得去看看了。現在一家就一個孩子,孩子的事情就是大事。”
“算了,我也沒什麼事情,不用麻煩了,我陪你去看看。再說你今天這狀態也不好,本來還想給你說點事情,我看還是算了吧!”
“好事,你就說,要是,這讓白俊峰很吃驚,雖然他們是多少年的朋友加兄弟了,邵康總是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髒話,廢話,他從來都是話在嘴裡留三分的那種人,也許他從生下來就是當領導的壞事,你還是說吧!反正現在好事,壞事對我來說,都是事情。那樣都得解決呀!現在看看你,再看看我,真不知道當年我爲什麼要選擇從政這條路,太累了。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還是退休算了,只要你願意,咱老哥倆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說吧,什麼事情?你的集團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我能有什麼事情,還不都是你們家的事情。”
“我們家的事情?我們家誰又怎麼了?我現在一提起家裡的事情,我都煩。”
“前幾天,菲兒的一個朋友說他的領導有可能知道咱家惠子的消息。當時小奇不太確定,就和菲兒去看了看,結果,還真是咱家惠子,當時小奇就給你打電話說了,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但想想還是當面說比較好。”
“你是說我們家惠子,真的找到了。她在那裡?”
“她離我們很近,就在安仁區,聽說他老公調到陸大了,可爲什麼這些年他們一直沒有和你們聯繫呢?我想當年老爺子肯定找到他們了吧!”
“不可能,你想想,以老爺子的脾氣,找到了,能不把她弄回來。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有孩子了嗎?”
“有了,聽說是個小女孩。”
“小女孩。”邵康嘴裡默默地念叨着。“希望不是她就讀的那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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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