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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是在十天之後回城的。林澈猜的很準,她確實去了以前與薛雯共事的地方,坐飛機到昆明,然後坐長途汽車,還要自己走上幾個小時的路。她想讓自己一個人放空,冷靜,她想與世隔絕的度過幾天。所以她關了手機,直到到達B城下了飛機之後纔打開。
在雲南的幾天裡,除了去祭拜薛雯,她只尋了一處極爲簡陋的民家旅店住着,夜晚有些冷,被子是潮溼的,透着一股發黴的氣息。吃的東西難以下嚥,但好的一點是,有樹有水還有花。她可以看着窗外放空自己,又或者整整一天坐在窗前發呆。
她回想了很多人和事,回想到剛剛到達這裡的自己,年輕的,充滿幹勁的,涉世未深的自己。回想到她曾經與這裡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相處過的種種,看着日升日落,在晴晝交替的日日夜夜之中發覺自己在這六年裡面或缺失或收穫的東西。
陳默從沒有什麼時候像這樣放鬆過。從沒有什麼時候像這樣把自己看的清楚過。在把吊墜交給簡單的那一剎那她覺得有些委屈,這委屈不是爲了別的,而是爲了自己六年來不斷欺騙自己給自己營造的假象。但她否認自己是一隻鴕鳥,在不斷的回想和沉澱之中她更加肯定對於薛雯或者是阿FI這件事情最後的處理上,她做的是對的。
然而有一件事情讓她覺得有些詫異,她不止一次的想到了那個眸中帶笑任何時候都玩世不恭一般態度的人。
或許上天安排阿FI的事情要經由這個人來揭開,陳默只覺得林澈出現之後,自己的生活在短短的一個月之間幾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不喜歡這種變化,不喜歡這種突發的、怪異的、毫無準備的示好接近試探和沒來由的所謂的保護。但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在獨自一個人的幾天裡,她竟有些懷念起那個聒噪的傢伙來。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飛機落地之後的一剎那,她打開手機的時候,心裡其實對於能夠收到一條來自林澈的短信居然是帶了些許開心的。
短信是她離開這裡的第二天發到手機上的:“陳默,等你回來,發短信給我。或者你需要找人陪聊陪吃陪玩甚至是幫忙抓賊的時候,希望你也能第一個想到我。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任何事情,只要你需要,我就在。短信長期有效,保質期一輩子。O(∩_∩)O林澈。”
陳默無奈又帶着笑的搖了搖頭,又是這個表情,又是這種輕佻浮躁的語氣,典型的林氏風格。她沒有回短信,又把手機放回兜裡。郭海濤已經發過短信過來,告訴她她已經可以回去上班,任何時候都可以。此時已經到了三月份,天氣逐漸開始回暖。溫暖的太陽灑在身上,陳默揹着旅行包站在落滿了灰塵的車旁邊,在略刺眼的陽光下戴上了自己的墨鏡,利索的打開車門把揹包甩到後座。然後坐上車,點火,放手剎,一腳油門。
李志勇此時此刻正在跟同組新來的女警察搭訕,嘿嘿哈哈的頑皮的笑着,連腳步聲走到身邊都沒有發現,直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轉過頭笑着還說了句:“幹嘛啊忙着呢我……”
面前是陳默那一張被墨鏡遮住了一半的臉。
他啊的一聲條件反射一般的立正敬禮:“默姐早!”
“早”陳默摘下墨鏡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陽和掛鐘上的指針:“十一點二十了,不早了。”接着看了看新來的女警察,對着李志勇哼了一聲:“你還真是挺忙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轉身上樓往郭海濤的辦公室走過去。
李志勇屁顛屁顛兒的跟在陳默後面嘻嘻笑着:“默姐,你可回來了,大家都快想死你了。你找郭局啊?他出去開會了,不在。”
陳默停下步子,轉而走回自己的辦公室,脫下外套拿了警服穿上:“你傷好了。”
“好了好了,”李志勇使勁點頭:“我現在生龍活虎,又可以爲社會主義事業奮鬥了!”
陳默點頭:“那就好。既然好了,就多想點兒正事。”
“是是是……”李志勇忙不迭的答應着。
“志偉立寧他們都還好吧?”慢悠悠的疊着自己的外套,陳默看着一塵不染的辦公室,不用說,肯定是這幫傢伙平日裡打掃的,心情也大好:“待會兒叫齊了人,我請你們吃飯。”
李志勇拍手大笑:“好好。不過默姐,立寧調走了。走前兒也沒跟咱們說,郭局長說是省裡給調走了,你可以省一份錢了。”
“調走了?”陳默的動作微微停了停,呆了幾秒說:“這小子,這種好事兒也不跟咱們說。”
“就是!沒個兄弟意氣!”李志勇吐了吐舌頭:“我打過他的電話,手機都成空號了,也不知道他接了什麼樣兒的大任務。” шшш. тt kan. C 〇
“既然是省裡調的,那肯定是重要任務,就別找了。”陳默低着頭,從衣櫃裡拿了條幹淨的褲子出來對着李志勇晃了晃:“你打算看我換衣服?”
李志勇瞬間臉紅了個通透,當下又立正站好敬了個禮匆忙出了門,還給輕輕的帶上了門。
陳默拿着衣服微微抿了抿嘴,她從沒有懷疑過張立寧,卻沒有想到最可怕的人就藏在自己的身邊。怪不得林澈會把自己留在鼎盛,的確,如果張立寧想對自己做什麼,依着他們之間的交情,她一定不會設防。
想及此,她不由的輕笑一聲。省裡,調職,大案子……算了,他們怎麼說,就怎麼是吧。
換好衣服,拿出手機,點開林澈的那一條短信,回了一條過去。
內容很簡單,只有四個字:“我回來了。”
剛發出去沒有一分鐘,林澈的短信又發了過來:“我知道。賞臉跟我共進午餐嗎?”
陳默靠在椅子上笑了笑:“說了請同事吃飯。”
“這麼快就回到工作崗位上了?陳隊長的精神簡直是我們老百姓的楷模。晚飯我有應酬,那我可以榮幸的請你吃夜宵嗎?O(∩_∩)O”
陳默回的倒也乾脆:“可以。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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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此時正盤着腿兒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滿面春風的捧着手機看着陳默的短信發笑。云溪看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擡手把抱着的一打文件盡數砸進林澈的懷裡:“抽風了嗎?這些,都看看,等着你簽字!”
林澈從文件堆裡露出頭:“Sara,我覺得我的春天來了。”
“你的春天來不來跟我沒有關係,先把事兒辦了!”云溪抱着胳膊看着她:“瞧你這個樣兒,陳默回來了?她終於融化了冰山一角了?”
“春天來了,冰山也該化了不是?”林澈站起身子抱着文件走到辦公桌前:“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坐下身子看文件,不由的又是一陣笑,擡頭看着云溪:“Sara,幫我訂一束花,送去警察局。”
云溪瞪着眼睛看着林澈:“你瘋了。”
“我三十歲了,爲愛瘋狂一下有什麼不可以。”林澈咬着鋼筆,眨了眨眼睛:“你說送什麼花好?玫瑰太俗,我不想送玫瑰。”
云溪哼哼了兩聲:“你別人家給你點好臉,你就蹬鼻子上臉,依我看,就陳默那個悶葫蘆一樣的性格,你這樣得寸進尺她只能敬而遠之。”
林澈愣了愣,緊接着擡手對着云溪豎了豎大拇指:“有道理有道理,雲總說的非常對。我受教了!”
“少扯廢話,趕緊把這些東西看完!”云溪懶的再跟這個春心蕩漾的林總多說一句話,快着步子離開辦公室,臨走之前仍舊不忘拋下一句:“現在,馬上看完!”
林澈對着關上的門翻了個白眼,然後轉而又去看自己的手機,面上仍是止不住的笑。
看了看外面明晃晃的太陽,她似乎還從來沒有什麼時候如此期待夜晚快點兒到來。
相比於林澈的激動,陳默的上午過的卻極爲平靜。午飯跟同組的同事們吃了頓火鍋,下午回到局裡跟郭海濤見了面,郭海濤眉開眼笑的拍着她的肩膀又是一陣語重心長的讚揚和鼓勵。言語之中還提到了要把她從副隊長提成正的。
陳默覺得有些詫異,郭海濤卻告訴她,之前在高速路上抓到的那些意圖殺了她的人,警方順藤摸瓜,居然查到了這些人藏了一批數量巨大的毒品,在線人的幫助之下,聯合緝毒警成功的把這批毒品找到並銷燬了。
從郭海濤的辦公室裡出來,陳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的。她很清楚的記得林澈曾經說過,她自己都不知道毒品的下落,簡單根本沒有告訴她。她也很清楚的記得林澈曾經說過,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違反了規矩行事,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那麼郭海濤口中的線人也好線報也罷,很有可能是林澈,又或者是簡單。
她站在窗前看着逐漸暗淡下去的天色,看來今晚,還真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一問林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