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姑娘熱烈而祈求的眼神，我又不忍心打擊他了，把微商也是騙子的話嚥了回去，聽憑小姑娘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小姑娘喝了口茶，拉了拉衣領，可再怎麼拉，胸前還是白花花一片，因爲是夏天，短袖衫掩不住春光。
小姑娘又接着說，傳銷是給你講課，一萬能掙一千萬一個憶啥的。呀！他們講課的場面你是沒見過吧？
我點點頭。實際上，我見過，也是被類似她這樣的小姑娘強拉去的，去了就後悔，沒過10分鐘轉身就走了。
小姑娘來勁兒了，說，講課現場有音樂，有標語。講師還沒上臺，下面就不停的高呼口號，我是最棒的，我是最棒的。突然，音樂變得震耳欲聾，講師也不知從哪個角落一下蹦上前臺，音樂戛然而止，講師一個大拇指向臺下的大家一豎，高吼你是最棒的，臺下人立即齊聲高吼我是最棒的，這樣連來三次，講師纔開始講課。
我好奇地問，講些啥呢？
嗨——，講些啥？還不都是些洗腦的東西，每講不到五句話，講師就要來一句反問“大家說，是不是？”，臺下立刻大聲齊呼“是！”。
我插嘴說，問了大家是不是，應該讓大家討論纔對吧？
小姑娘撇撇嘴，說，哪兒能允許你討論？一討論，他講師不是破綻百出嗎？再說，臺下坐着的人一半都是他們的人，你能討論得過他們？
我又問，這些細節你咋知道得這麼清楚？
小姑娘說，我還不是被朋友拉去聽過課的，去聽了一次課之後也不知道咋搞的，稀裡糊塗就交了兩萬多塊錢。現在後悔有啥用？還不是隻好硬撐着假裝自己是最棒的，也去拼命拉人。後來我才知道，拉我進去的那個朋友也跟我一樣是被別人拉去的。不過，她好歹還把我拉進去了，我呢連一個人也沒拉到，氣死我了，兩萬多塊錢打了水票。
我笑笑，問，那直銷又是咋回事兒？
小姑娘更來氣了，說起直銷更氣人，我不是被傳銷騙去兩萬多塊錢嗎？我總想掙回來，也不知道咋搞的，你一想掙錢，就會有人來到你身邊告訴你怎麼掙錢，這不？有人跑到我身邊來告訴我怎麼掙錢了，那個人告訴我說成爲他們公司的會員後，我就是他們公司的一級代理商，我就可以去發展下線了，每發展一個下線我就能掙到多少多少錢。
我問小姑娘，那下線怎麼發展？
小姑娘喝口茶，說，我也這樣問那個人呀，那個人說，你傻呀，你難道連幾個朋友都沒有嗎？只要你發展了一個朋友做你的下線，你不就夠本了嗎？再發展一個你不就賺了嗎？他們兩個朋友一人再去發展兩個下線，朋友的朋友一人再去發展兩個下線，那你自己算算。我一想，噫，可不是這個理兒？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還真如那個人所說的那樣，要不了一年半載，我就能買跑車啦，嘻嘻。知道不？那時我還真的好幾次跑到賣跑車的4S店去看過好幾款跑車呢。
我問，那你後來發展到下線了嗎？
小姑娘氣不打一處來，說，啥呀，所有的朋友都給我得罪完了，都不肯理我了，打電話人家也不接聽。一個下線也沒拉倒，跟上一次一樣又虧掉兩萬多塊錢。
我心裡一默算，小姑娘兩次誤入歧途，差不多虧掉五萬來塊錢，從小姑娘這麼積極賣力的掙錢態度上看得出，小姑娘絕非富二代，隨口問道，那這次你……？
小姑娘胸脯一挺，眼睛也大起來，閃着亮光，說，這次可不一樣，這次我做的是微商，是創業，我們有公司，有產品，有團隊，有代理，我是自己進貨自己賣，爲客戶省去了店面租金，還……
我連連擺手，說，好了好了，你別說了，你這次進貨花了多少錢？
小姑娘嚅囁地說，花了……花了兩萬多塊錢。
我又問，也是兩萬多塊錢？那你賣掉了多少？
小姑娘不甘心地說，人家才……纔開始創業嘛。
我說，那好吧，我支持你創業，這是兩千塊錢，你先拿着。不過，你賣的那些面膜啥的我一個大男人也用不着，兩千塊錢的貨先存放你那兒，等到哪天我想送給哪位女士時我再問你要。
小姑娘感激不盡地接過錢，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說，這……
兩個月後，小姑娘來電話說她想把她的那批貨處理掉，問我那兩千塊錢的貨是不是給我送來，我說你送來我也沒地方放，你扔掉好了。
我忍不住又問她，還創業嗎？
創，怎麼不創？小姑娘在電話那頭氣昂昂地應道。
2018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