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影棚到景邁山還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沈春光連日勞累,上午奔波下午在影棚忙了大半天,一天幾乎又沒吃什麼東西,加上昨晚只穿了件浴袍在昆明派出所呆了三四個小時,可能是凍着了的緣故,去景邁山的路上她就感覺不舒服。頭暈暈乎乎。
大概十一點一車人到了柏聯酒店門口。
車子一停下來他便下車走到一邊去,掏了煙出來,邊抽菸邊在跟誰打電話。
沈春光故意偷偷留意,剛纔一路上他就一直在收發短信。就連霧菲在旁邊跟他說話他都愛理不理,現在打電話的樣子也極其冷凝,月色下目光如刃。
沈春光坐在車裡,握緊衣袋裡那顆星星。
難道他這次來雲南另有目的?
沈春光猛然又想起前幾日柴露給她打的那個電話,似乎範慶巖這邊一直在提防着關略來雲南這邊?
還有關略剛纔在影棚門口打的那個電話,範慶巖,蘇家人,還有那個位於騰衝的中轉倉庫,這裡面到底有什麼聯繫?
“喂,下車!”
正當沈春光坐在車裡思慮之際,霧菲突然過來拍她的車窗。
“什麼事?”沈春光將車窗搖下來。
霧菲隨意指了指後面:“去,幫我把後備箱的行李拿進酒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得沈春光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我又不是你助理!”
“我知道。可這會兒我助理也沒在這啊!”
這話聽了更氣人。
沈春光這次來雲南明明捎了自己的小助理,可自從關略來了之後她就把小助理支開了。亂七八糟的瑣事儘管差遣沈春光去做。
今天在影棚裡她就使喚了沈春光一下午,害她都沒時間去吃點東西。
沈春光也不傻,她知道霧菲看自己不順眼,爲了工作她也懶得跟這女人爭,所以白天拍照的時候她能忍則忍,可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了了,她也沒那力氣再去跟她瞎倒騰。
“我太累了,你自己搬吧,不行就找你男人!”後半句話聽着就沒意思了,感覺就是這姑娘在跟誰慪氣。
霧菲冷笑一聲,臉上卻端着:“九哥在忙呢,你只需要幫我把行李拿進大堂就可以走了,我一個人留下來等九哥一起回房間!”
“……”
你大爺的,沈春光使勁咬了咬手指。又看了眼不遠處站在燈柱下打電話的男人,直接開門下車,擡起後備箱。
裡面是霧菲一隻28寸行李箱和一隻超大號尼龍單肩包。
來趟雲南拍外景,無非幾天時間,她居然帶了這麼多家當!
賤人就是矯情!
沈春光齜了一下嘴巴,先將尼龍包從後備箱裡拿出來扔到地上。
“喂,裡面有我的鞋子和化妝品呢,你能不能小心點!”霧菲抱着手在旁邊鬼叫。
沈春光懶得理她,又去撈那隻行李箱,手臂伸過去的時候只覺眼前一黑。她身子晃了晃。
“能不能快點?”霧菲見她趴在後備箱裡不動,又催了一聲。
沈春光咬牙將行李箱的把手先撈過來,tm真沉啊,裡面藏了男人?
她吃勁地從後備箱裡把拉桿拽出來,準備放到地上,結果頭腦一熱,眼前一晃……
“喂,沈小姐…沈春光!!”
關略聽到霧菲的鬼叫回過頭來,剛好看到沈春光拽着霧菲的行李箱一起倒下去……
……
沈春光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夢裡有遠山和霧氣,大片的茶園被羣山環繞,空氣中瀰漫着清冽的水香和茶葉香。
有人用溼涼的指腹去探她額上的溫度,順着鼻翼的流線往下去,抵達脣峰,鎖骨,最後似乎解了她兩顆胸前的扣子,落於右肩那朵香豔的百日紅花蕊上。
這個夢讓她覺得好難受,可是指端留於她身體上的觸感卻異常舒服。
沈春光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坐在露臺上的男人,晨霧將他圍繞,他穿着素白的棉背心坐在那裡燒水煎茶,爲她煮一杯普洱,用小圓碗裝着,茶色沉,味有勁道,入她口中,順着食道進入胃裡,也入了她的心。
她迷戀那茶的味道,也迷戀那男人身上的味道,帶着陳年普洱的香氣,還有淡淡的尼古丁。
可是這三年間,她再也沒飲過一口普洱茶,也沒再回味過一次與他擁抱肌膚相親的感覺。
但此時夢裡全是旖旎,他攏着她在露臺上,遠山黑沉沉一片,茶園和天上的星星都睡了,他將她置於露臺的小桌上,親吻她的肩膀和背脊,一點點再將自己揉入她的身體,或溫柔或用力,沈春光感覺到自己在他身下潰不成軍。
“關略……”她半個身子支在小桌上,隨着他的頻率小桌吱吱作響,她在他身下越發戰慄,睜開被**染紅的眼睛,卻是冷光一閃,見身上的男人正舉着那把匕首欲刺向自己。
“不要!孩子!”沈春光一下子從夢裡驚醒。
關略當時正站在露臺上抽菸,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也嚇了一跳,掐了菸頭走進房間。
沈春光已經坐在牀上,目光發直,額頭上全是冷汗。
“做噩夢了?”
沈春光剛從夢裡掙脫出來,一轉身卻見關略站在自己面前,夢裡他猙獰的面容與眼前的人重疊,沈春光又不由抖了抖。
“你怎麼在這?”
“這是我的房間!”
沈春光這才意識到自己坐在牀上,四周是牀幔,簾子和露臺,所有擺設都還是三年前的模樣。
她深深呼口氣,拍了拍額頭,故意問:“這是哪兒?”
“酒店房間!”
“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在酒店門口暈倒了,醫生過來給你檢查過,過度勞累和長時間未進食導致低血糖,不過剛纔已經給你掛了營養液,應該沒事了。”關略的聲音難得溫和。
沈春光這纔想起來,霧菲讓她幫着拿行李,她扔了一隻單肩包出來,隨後提拉桿箱之後的事情全都斷片兒了。
估計那會兒自己就直接暈在了酒店門口……
沈春光又拍了拍發漲的額頭,真是太丟人太沒有出息,可腦中一閃,擡起頭來,尼瑪這是關略的房間?那霧菲呢?
不好不好!
沈春光立即撩開被子光着腳就要下牀。
關略見她急吼吼的樣子,莫名其妙。
“你做什麼?”
“**一刻值千金!”
“……”
沈春光一邊往腳上套鞋子一邊解釋:“你大老遠從雲凌飛來雲南,還刻意提前在這酒店訂了房間,我不能擾了你們倆的好事。”
什麼意思?關略臉色有些沉。
“我先走了,再見!”沈春光已經將鞋子穿好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回頭。
關略依舊站在牀前。
沈春光吸口氣,折回去:“不過九哥麻煩你待會兒悠着點,這幾天霧菲還要拍兩組照片,所以衣服遮不到的地方你儘量少留痕跡,不然做後期的時候會很麻煩!”
說完她又急吼吼地往門口衝,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麼事。
外套!對,她的外套!
“不好意思,外套沒拿!”沈春光又晃回牀邊,絲毫沒發現關略的臉色已經黑到極點。
她從牀頭撈了自己的外套。
“謝謝,走了!”她悶着頭又從關略眼前擦過去。
關略用牙齒齜了下舌尖!這姑娘怎麼可以這麼作?
“回來!”
“再見!”
“我他媽叫你回來!”關略上前兩步一把將沈春光扯到自己胸口。
“嘭-”一聲,門被他用腳揣上!
“你哪兒來這麼多……”關略罵到一半就愣住了,懷裡的女人擡起頭來,一臉淚光。
沈春光哭了,是,她承認她沒辦法在這房間裡呆,這裡的每一件物什,每一樣傢俱,甚至每一寸空氣,還有眼前這個男人,滿滿全是美好的回憶。
這些年她將這些曾經擁有過的美好和刻骨都從記憶裡剝除了,她以爲不去想便能當不存在,可是身臨其境,還是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她還是忍不住情緒崩潰。
關略沒料到沈春光會突然掉眼淚,心口一震。
“怎麼了?”
怎麼了?沈春光難以啓齒,她用手捻了捻眼角,抽回自己的手臂:“沒什麼,你弄疼我胳膊了。”
“……”關略眼底一陰,“就爲這原因?”
“不然呢?”沈春光呼口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
沈春光要出去,關略悶口氣,手臂攔到她面前。
算了,他今天不想跟這姑娘爭,好歹她剛醒。
“這間房留給你,我重新去開一間!”關略推門出去,又折回來。
沈春光還愣在那裡,卻見這男人突然眯了眯眼睛。
“對了,剛纔你昏迷的時候手機一直在響,同一個號碼,我怕有急事,所以替你接了!”
沈春光一時預感到不妙,立即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滿屏幕全是蘇訣的未接來電。
“他也來雲南了,我告訴他今晚你住這間酒店!”
“……”記陣布血。
“所以剛纔那句‘**一刻值千金’,我現在用來送給你!”
你大爺的!
沈春光一時無語,關略已經勾脣笑着走了出去,還不忘替她撞衫門。
又是“怦”的一聲,沈春光用手捂住臉!
天哪天哪!
這謊該怎麼往下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