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光到醫院的時候門口已經被記者圍得水泄不通,金晟和蘇梵那邊也派了許多人。
沈春光硬是從後門擠了進去。
樓層和病牀號之前戚潔已經發到了沈春光的手機上,她不用費多少功夫就能找到。
病房在五樓,電梯打開,一陣熱氣撲面而來。
暖氣開得這麼足,沈春光將大衣的扣子解開。又將圍巾扯下幾圈鬆鬆掛在脖子上。
好在走廊裡的人少了很多,也就金晟和蘇梵派來的幾個人站在病房門口,其中一個胖胖的矮個子沈春光認得,那人是霧菲的經紀人。
“小沈,這裡!”
先看到沈春光的是錢江,向電梯前面的沈春光招手。
沈春光走過去。掃了一眼病房的門,門關着,也看不到裡面,不過外面站着的個個面如死灰,鬼都能感覺出來氣氛不大妙。
“這都怎麼了?”她嚥了一口口水才勉強發出些聲音。
錢江哎了一聲,沒答。
沈春光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纔戚潔電話裡只說霧菲在醫院,她路上趕來的時候還罵呢,矯情的東西。隨便生個小病就要如此興師動衆,可現在看這情形似乎不像“生個小病”這麼簡單。
錢江不答,沈春光便轉身看霧菲的經紀人。
“怎麼了?啥毛病?”
經紀人愣了下眼睛乾脆轉過身去。
一個個都像啞巴了似的,沈春光瞬間不爽了!
尼瑪她喉嚨還冒着火呢,大清早把她從牀上叫起來,到了又沒人吱聲,媽的把她當猴兒耍?
“能有人出個聲嗎?”沈春光的喉嚨啞着,出來的聲音就像鴨子叫。
結果還是沒人說話。
剛好有個護士過來,手裡拿了個空的塑料密封袋進了病房。
沈春光認得那是什麼,她在病牀上生不如死的時候見過太多次。
“插管兒了?”她的聲音依舊嘶啞,還帶着一點顫音。
一旦要插管就說明不是小病。
“到底怎麼回事?”沈春光在門口轉了一圈,沒人回答。她便將目光落到角落一小個子身上。
那是霧菲的助理。
“你來說,你家姑奶奶到底怎麼了?”
小助理擡起頭來。沈春光這才發現她兩眼已經哭得紅腫。
乖乖……生了要死人的病?
“霧菲到底怎麼了?”
“沈小姐…”小助理先抖着肩撲哧了幾下,“霧菲她…她…動了刀。”
“……”
“什麼刀?整容了?隆胸了?”沈春光臉上還帶着嘲諷的笑,回想霧菲那張臉和那副身子,還算可以吧,五官挺漂亮,胸也不錯,應該不需要整,更何況她不是懷孕了嗎?
誰懷孕還在身上動刀子。
結果她這麼一說,霧菲的小助理直接就哭了出來。
最終還是錢江沒忍住,過來輕輕拉了沈春光一把,將她拉到角落裡。圍役休扛。
“小沈。”
“嗯?”
“霧菲那個…那個被摘了。”
“哪個啊?”
“就是…子宮。”
“……”
沈春光當時第一反應是胎兒有問題,要麼就是宮外孕?可是宮外孕也不需要摘子宮啊。
“怎麼回事?之前不是說懷孕了嗎?”
“就是啊…誰知道呢?”錢江也是稀裡糊塗的,這事太突然,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昨天后半夜,上頭直接讓他過來盯着,就怕媒體那邊傳出負面新聞。畢竟霧菲現在是蘇梵的代言人。
可錢江到了醫院才感覺氣氛不大秒。
金晟和霧菲經紀公司的人都在,只說霧菲做了子宮摘除手術,卻沒人說原因。
錢江也不敢問,還是抽菸的時候聽值班護士說了幾句。
沈春光見錢江臉色不好,眉色間有些驚慌,她感覺事情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
“爲什麼要做這手術?”
“……”
“說啊,不說我後面的事怎麼做?”沈春光吼了一聲,氣場倒足,弄得錢江也是一愣。
錢江暗地裡一直覺得沈春光跟蘇家人有關係,先不說她之前和蘇霑有緋聞,就連她進蘇梵也是蘇訣御點,現在霧菲出了這麼檔子事,後面的代言活動肯定全部擱置,對蘇梵而言是筆不小的損失。
錢江正犯難呢,見沈春光問,他也索性就不瞞了。
“具體爲了什麼原因我也不清楚,但霧菲算是廢了。”
“……”
錢江又把沈春光往旁邊拉了點,錯開經紀人和金晟那邊的人。
“我也是聽這裡護士說的,說昨晚有人把霧菲帶來這做手術,直接就把子宮摘了。”
“什麼?”怎麼可能?“她就乖乖從?”
“當然不從,可有什麼辦法!護士說有人在後面盯着她呢,霧菲是被人拖進手術室的……”
沈春光有些恍惚。
被強迫摘除子宮?
“誰在背後盯着?”
“嘶-”錢江嘴裡出了一聲,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跟沈春光說,眼光閃了閃,“知道霧菲背後有人麼?”
“……”
“金晟的幕後老闆,姓關,道上的一把手,霧菲就是被他捧起來的。”
沈春光鼻子裡哼了一聲:“聽說過。”
“嗯,這事兒就是他找人辦的。”
“你說什麼?”
“聽不明白?他找人摘了霧菲的子宮。”
他找人摘了霧菲的子宮。
他找人摘了霧菲的子宮……
沈春光當時腦子裡就只留下這句話的迴音,感覺喉嚨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胸口一陣陣噁心,像是被人揪住心臟一樣。
沒有人能夠體會沈春光當時的感覺。
沒有人能。
“小沈,你怎麼了?”
沈春光咬牙扶住牆,光禿禿的指甲掐進牆紙裡。
錢江發覺她的臉色不對勁,攙了她一把。
沈春光錯開。
“是不是被嚇到了?哎呀這事我也是聽護士說的,真不真還不一定,你也別往外說,金晟背景太深,霧菲肯定也是惹了什麼人…”錢江似在自言自語。
沈春光不說話,胸口那股氣喘得厲害。
整個走廊裡一點聲息也沒有,只聽得到霧菲助理的抽泣聲,最後這片死寂還是被沈春光的電話鈴聲打斷。
她看了一眼號碼,蘇訣。
“喂…”蘇訣的聲音還是如往日那般低沉。
沈春光像是被扔到半空中的一片葉子,飄飄蕩蕩地落了地。
“唐唐,說話!”
可是她該說什麼?
沈春光扶着牆乾脆蹲到了牆角下,緩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一點聲音。
“她不是懷孕了嗎?”
她不是懷孕了嗎?他的孩子,他的親生骨肉,他怎麼下得了手?怎麼下得了手?
這是沈春光當時想問的話,可是嗓子太疼了,她只剩這點力氣。
蘇訣已經聽出不對勁:“你知道霧菲的事了?”
她能不知道嗎?她也想不知道啊!
“唐唐,你在哪兒?”
“……”
“說話!”
……
沈春光接完蘇訣的電話後緩了好一會兒纔回神,感覺脖子和背上全是滲出來的汗,冷的,涼的,黏糊糊地貼在衣服上難受得很。
她將脖子上的圍巾扯下來拿在手裡。
錢江跑別處去抽了一根菸回來,他滿肚子心事,壓抑得不行,但這局勢又讓他連口氣兒都不敢喘。
“小沈,我後半夜就來這盯着了,金晟那邊沒人敢說話,經紀公司也沒人敢說話,我們這邊……”
錢江想想就頭疼。
霧菲是代言人,所有的宣傳活動都是事先談妥的,各相關部門已經在配合運作,這就好比一條長龍,企宣部是龍頭,現在霧菲弄成這樣,也就預示着所有計劃和活動都必須停止,不光要停止,還必須在短期內重新找個代言人,這對於蘇梵來說損失巨大。
沈春光大概懂錢江的意思,可是她現在沒有心思管這些。
“小沈,蘇總那邊也遲遲沒有指示,也不知道後面這事該怎麼處理,你要是跟蘇總認識,能不能…”
沈春光猛然擡頭,臉色已經夠難看。
錢江往後縮了縮,他清楚自己這麼說是很不懂規矩的行爲,可事情弄成這樣,企宣部首當其衝,而他作爲企宣部經理,總得清楚後面的方向。
“算了算了,這話不合適,我看看情形再說吧。”
“情形?”
沈春光抓着手裡的圍巾,有那麼一會兒她的腦子突然清醒。
“你們在怕什麼?”
“……”
“如果他真平白無故摘了霧菲的子宮,不能告他嗎?”
“告誰?”
“他!你口中所說的金晟幕後老闆關略!!!”沈春光幾乎是直呼而出,不遠處金晟的人一致回頭過來看她,嚇得錢江差點去捂沈春光的嘴。
“姑奶奶誒你小點聲,那邊人還在呢,這事兒可不像你想得這麼簡單,關九是誰啊?道上的,別說摘個子宮,就算把人滅了你也只能當沒看見,還去告?去哪兒告?”
沈春光笑。
對啊,去哪兒告?
當年她在那場爆炸中半個肩膀都毀掉了,她能去哪告?
護士給霧菲換完尿袋出來,朝門外喊了一聲:“病人醒了,你們家屬有誰要進去看看?”
外面無人回答,最終還是經紀人向小助理瞄了一眼:“你進去瞅瞅。”
小助理摸着眼睛推門進去,沈春光從門縫開啓的那瞬間睨到一片白,純白,像是另外一個世界,那世界裡有什麼?絕望?痛苦?還是無休止的恨?
沒有人比沈春光更能體會。
“蘇總?”身後錢江喊了一聲。
沈春光回頭,蘇訣已經從電梯那邊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