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關略一襲黑衣準時出現在將軍府的宴會廳。
他是從射擊場直接去的那裡,所以身上濃重的硝火氣還沒有散盡,加之面色冷寒,往人前一站戾色殺氣四起。
只是偌大的宴會廳也只有寥寥幾個人,坐的全是雲凌當地的幾位主事。還是按照慣例用的長桌,分餐制,碗筷和餐食都已經上來了,爲首是關略的位置,底下按輩分一字排開往後坐。
關略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入座。
這幾天雲凌風聲鶴唳,關略突然召集議事大家也已經猜了個**不離十。所以廳內一時沒什麼聲音。
關略走到自己位置上,沒有及時坐下,冷光掃了眼底下的人。
老爺子還在位的時候僅雲凌一城便有九位主事,前些年歸天了一個,即杜虹的父親,另外遲峰又被老爺子發配去了雲南,而另外兩個因爲“犯事”被關略按規矩攆了出去,手下地盤盡數都被關略收了回來,所以現在餘下也只剩五位。
不過這五位也已經夠嗆的了。
照理一個地方只能有一個主事。五位盤踞在一座城市自然磕磕碰碰少不了,但也沒辦法,這是以前遺留下來的老問題,而且這五位還都是關略的“叔伯”輩,根系深厚勢力盤踞,一時之間他也動不得。
至於爲何雲凌一個地方就有這麼多主事之人呢?
那得追溯到初建九戎臺之時,那會兒有幾位是跟着關釗榮打江山的,而云凌又是九戎臺的勢力發源地,所以這些人便漸漸在雲凌生了根,等九戎臺已具備一定規模之時這些人也都年紀不小了,妻兒老小都在雲凌,自然不願意挪窩。
可不肯挪窩他們的“功德”還在啊,畢竟是“開朝老將”。就算按輩分也得給他們安排份位,所以老爺子便將雲凌按區劃開。加上週邊下屬的幾個縣級市。將雲凌硬生生劃了九個區,幾位“叔伯”各掌一個區,類似於堂口,可自行收人設場子。
原本老爺子這麼做也是考慮到當年跟隨的那份恩情,可沒想當年苦厄之時所有人尚且可以齊心同力,日子好過了反倒開始各打各的小算盤。
大抵人心總是這樣,私慾無止境,漸漸九戎臺雲凌這邊的人便開始渙散不齊心,這也是當年關釗榮要利用關略“肅清”的目的之一。
道理也顯而易見,老爺子既怕這些人手裡沾染不乾淨的東西,有朝一日會成爲九戎臺覆滅的緣由,又怕哪天誰心中不甘,“揭竿而起”之餘就把自己的主位搶了去。
所以老爺子纔會動了“金盆洗手”的念頭,關略便在那場角逐中被老爺子選中,攆了遲峰,瓦解了杜家的勢力,隨後又找由頭處理掉了另外兩位主事。
關略當時僅用了兩年時間就把雲凌當地的一半勢力都收歸於自己手中,其餘五位自然憤憤不平,卻也不能拿他怎樣。
隨後老爺子去世,關略順理成章登了主位,那些心裡不舒服的“叔伯”雖有時還會給他使絆子,但無奈於他羽翼漸豐,行事又準又狠,自然沒人敢再挑簍子,這些年大家也算相安無事。
可如今長桌設了五張位置,卻只坐了四個人。
關略左手邊那張椅子竟是空着的,那是雲凌趙長德的位置。
趙長德也是當年老爺子的輕信之一,十五歲就進了九戎臺,剛進九戎臺時他是跟着杜老爺子的,是杜老爺子一手提拔出來的人。
杜老爺子在世時趙長德已經位於主事之位,與杜老爺子平起平坐,可他偏還一直敬杜老爺子一聲“杜爺”,敬杜虹爲妹妹,自降輩分只是爲了感恩,感杜家對他的知遇和提攜之恩。
這是出於真心的,以至於杜家勢力被瓦解之後趙長德一直跟關略作對,可這麼多年關略一直沒動他,還給他留着長桌左手邊的位置,只是敬他一份情義。
說到底道上之人,生生死死見得太多,命數反而被看輕了,唯獨“情義”二子爲重。
關略一直覺得趙長德是這幾位“叔伯”之人中最有情義的一位,可惜他一心都幫着杜家。
杜家當年因爲杜老爺子的死而江河日下,杜虹雖然接任了一小段時間主事,但老爺子以“九戎臺沒有女主事先例”爲由,最終還是把杜虹的主事之位卸了去。
隨後杜虹便跟着遲峰去了雲南,無奈所嫁並非良人,遲峰生性好色,加之杜虹肚子不爭氣,擔着“遲太太”的名分多年卻生不出一兒半女,遲峰在外面沾花惹草就愈發不知收斂,直到範麗麗懷了兒子…
這原本是一本舊賬宿怨,婚姻紅塵俗事,算不清是誰對誰錯,擱在普通人家裡也就吵吵鬧鬧日子還得往下過,可偏偏就是遲峰和杜虹,都是刀尖上立足之人,更何況杜虹那性子…
關略冷光又掃了一下左手邊的空位置,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德叔不會來了!”
底下人一時沒人敢發聲。
關略這口氣,沒有用疑問句,沒有用反問句,而是直接肯定句,聽上去好像他事先已經知道了一樣。
“既然不來,那就把他的椅子和餐碟都撤了吧,也別白白佔着一個位置!”說完關略便招了雅岜過來,雅岜領命,直接把那張椅子搬了出去。
至此主位左手邊的位子便空了,底下幾個偷看一眼,又面面相覷一番,沒人敢吱一個聲。圍樂上技。
關略也不着急坐下,擡起一隻手。
“雅岜,上酒。”
外頭進來兩排服務員,將事先斟好的酒一杯杯送到各位主事面前。
一時大家面前都多了一杯酒。
關略將酒杯舉過頭頂,臺下衆人立即跟着起身。
他也不急不緩,就端着那杯酒面向臺下衆人。
“感謝各位抽時間來吃這頓飯,平時大家都各忙各的,雖然同在雲凌,但能夠聚到一起吃頓飯的機會並不多,今天趁着剛好都有空,場合也合適,我先敬各位叔伯一杯,承蒙各位叔伯這幾年的輔佐和關照,我先乾爲敬,大家隨意!”
話音落,他仰頭將杯中酒喝盡,乾脆利落。
底下幾位叔伯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實在不知關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可誰敢“隨意”啊,於是都各自舉着酒杯喝得一滴不剩。
關略面容還是那副淡然從容的樣子,只是脣角往上揚着,揚出一抹邪冽的笑。
一杯酒喝盡,身後自有服務生收了各自的杯子。
隨後關略再度擡起一隻手:“雅岜,茶!”
雅岜領命,在門口喊了一聲,又是兩隊服務員魚貫而入,將泡好的茶碗放到各位面前。
關略將碗蓋揭起來,再度把茶碗舉過頭頂。
“酒爲義,茶爲道,道義二字是維繫九戎臺世代不息的根源,所以這杯茶我也敬各位,希望各位在其位謀事,別忘了道義二字!”關略說話的口氣還是那麼不急不緩,說完又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最後將空碗放到桌上。
底下幾位手心裡開始冒汗,踟躕幾秒還是隨着將茶喝掉。
只是一杯酒一杯茶下肚,關略的意圖卻還是看不真切,這纔是最要人命的地方,所以一時之間也沒人敢先說話,就等着看關略大擺陣仗是要演哪齣戲。
豈料關略喝完茶只是淡淡一笑,招手讓後邊的服務生將茶杯收盡,遂謙卑地微微欠了個身:“可以了,都坐下吃飯吧。”
“……”
然後在場所有人都懵住了,連雅岜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傍晚他領命下帖讓雲凌各主事齊集議事,以爲還真有什麼要緊的事,現在卻沒什麼實質性話語,喝了酒敬了茶,然後就吃飯?
僅僅是爲了吃飯?
各主事更是一臉驚愕,關略卻已經在一片目光中穩穩地坐了下來,一手微擡,往下闔了闔:“都坐啊,吃飯!”遂自己拿起筷子先吃了起來。
臺下幾個叔伯也沒轍,各自坐下,全都跟着拿了筷子。
廳裡一時只剩下筷碟相撞的聲音,沒有說話,這是一頓極其壓抑的晚飯,可關略卻吃得特別穩妥,最後一份湯端上來的時候他還誇了一句:“這是將軍府近日的新菜,我也是頭一回來吃,各位嚐嚐,若是味道不好就儘管提,回頭叫廚子那邊再改良。”
那淺淡的口氣說得好像他真的只是爲了請各位吃頓飯,臺下幾位主事見他這般,緊張了一晚的情緒也稍稍放鬆了一些,其中竟有位真的像模像樣地品嚐起湯來,喝完還評頭論足一番。
結果那碗湯剛喝完,廳外便衝進來兩隊人,將那張長桌團團圍住。
四位主事這才驚覺似乎被人撒了網,好一個甕中捉鱉!
立馬有人從椅子上蹭地跳起來,特別是剛纔對湯水評頭論足的那位叔伯最爲囂張,直接指着關略的鼻子嚷嚷:“關九,你他媽這算什麼意思?”
關略也不着急,依舊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閒地放下手中的湯碗,又抽了餐巾擦了擦嘴角,這才緩緩擡起眼皮,一眸波瀾不驚。
“各位叔伯別緊張,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如果不出意外明早就能放你們回去!”
“明早?媽的關九你翅膀硬了來跟我們玩這一套?”
“沒有,敬你們是長輩,所以只是想留你們在這吃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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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晚飯連着夜宵和明天早茶一起請?你他媽這麼做不合規矩!”那個最囂張的“叔伯”拍了下桌子,都一大把年紀了火氣還那麼大,關略有些無奈,終於撐着桌面站起來。
一時臺下又沒聲了。
關略這些年已經將身上那股收斂自如的氣場練到爐火純青,此時只需往那一站,眼梢攏緊,主位之勢便能盡數顯露出來。
“規矩,好,既然您跟我提規矩,那我們就來談談規矩!”關略手指敲了下桌面,眉目裡的戾色漸漸分明。
“九戎臺一直是按規矩辦事,其中有一條大家應該還沒忘。所謂仇怨有主,恩怨分明,絕不累及妻兒,想必在座各位都清楚。”
此話一出,廳內頓時鴉雀無聲,就連剛纔吵着囂張的那位叔伯也沒氣兒了。
這兩天關略爲了找個女人大動干戈,這事在九戎臺內部已經不算什麼秘密了,可實在沒料準關略會大擺筵席把這事拿到檯面上來講。
“當年遲叔一事,他綁了我身邊的人,事後遲叔死在水天大浴場後巷,整個九戎臺上下大概都以爲這是我派人下的手,爲這事我也沒有解釋,因爲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可現在有人非要重蹈覆轍,好,那我們就來翻一翻舊賬!”
關略雙手撐住桌面突然頓了頓。
底下人全部屏住呼吸等着他接下來會說什麼,結果數秒之後關略擡頭,眼裡竟有了幾分痛惜之情。
“遲叔死在雲凌我很難過,他在九戎臺三十年,老爺子臨走之時還再三囑託我要好好穩住他,可最後他竟然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的事,爲此是我處事不夠嚴謹,讓人鑽了空子又白白被利用。”
一席話,說得底下四人更是雲裡霧裡。
關略知道會是這樣的反應,卻也不點穿,只說:“九戎臺一向紀律嚴明,當年遲叔違紀在先,我下戎貼讓他事先回雲凌也只是照章辦事,後面怎麼罰怎麼處置自有規矩可循,但他不回來就是違抗命令在先,此後範麗麗突然出車禍死在騰衝,前後不過兩三天時間,細想應該很難有這麼巧的事。”
關略這麼一說底下已經有人瞭然,這是借用身懷六甲的範麗麗來激化關略和遲峰的矛盾。
“後面的事各位也應該都知道了,遲峰一怒之下綁了我兩個人,開了一槍,自己跑了,沒多久便死在水天大浴場的後巷,警方調查下來是他在臨檢之時不慎墜樓身亡,案子就這麼不了了之。”
此後遲峰火花,喪禮辦在雲凌,杜虹帶着桐桐以未亡人的身份來拜祭,在喪禮上還大鬧了一場。
這事在場各位也都知道,當時一時傳爲談資,唐驚程也是在那場喪禮上露了面,知道關九身邊除了樓輕瀟之外又多了個女人。
“可一次是巧合,兩次呢?未必!更何況水天大浴場是什麼地方?九戎臺名下的,誰的人在管?”
關略稍稍點了點,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左手邊那張空掉的位置,一時全部倒吸一口冷氣。
難怪晚飯剛開始之時他要篤定地說一句:“德叔不會來了“,臨到頭原來竟是水天大浴場捅了簍子,而水天大浴場一直是趙長德在管。
再聯繫剛纔關略說的話,範麗麗的死,趙長德和杜家人的關係,最後遲峰死在水天大浴場後巷,彷彿一下子就解開了所有謎團。
竟然是這樣?四位主事臉上全是驚恐之情,又帶點不確定,畢竟這個答案太令人唏噓。
杜虹啊,她可是遲峰明媒正娶的妻子,雖然感情一般,但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最後怎麼就弄到如此田地?
有人不相信,有人驚歎,最後有人問:“好,就算當年遲峰的死和老趙有關,那爲什麼要把我們全部留在這?我們又沒參與此事。”
“對,我們和此事無關,更何況老遲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你這算什麼?秋後算賬?”另外有人附和。
關略淺淡笑,寒眉蹙起:“秋後算賬?我要是真算這筆賬三年前就能廢了趙長德,杜虹也絕對不會有命活到現在,但好歹杜老爺子生前爲九戎臺作過不少事,你們這一輩的叔伯中他爲人最是光明磊落,可竟生了一個這麼陰狠的女兒!”
話從關略口中一字一字吐出,句句珠璣,說得底下四位主事有些懺愧難安。
關略稍稍存了點氣。
雅岜在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竟然覺得這個一向堅盾如石的男人在人前生出一絲脆弱感。
那個人人都要爭奪的主位其實很難坐吧,要權衡利弊,處理每件事都要找準最恰當的點。
雅岜竟不知原來關略早已洞察一切,範麗麗的死,遲峰的墜樓暴斃,甚至趙長德和杜虹暗中的聯繫,每一樣他都知曉分明,可卻一直壓在心裡。
難怪道上人都說關九的心被他藏在十八層地獄,狠,準,透!
“原本看在杜老爺子的份上我也該留杜虹一條命,可她萬不該壞了九戎臺的規矩。”
所謂“壞了規矩”在座各位也應該都已經有所耳聞。
雲南片主事範慶巖聯合蘇梵二少爺走私販毒,關略前陣子去雲南“清理門戶”,範慶巖僥倖逃脫,這事在九戎臺都已經傳遍,此後有人看到範慶巖在雲凌出現,杜虹也來了這邊,沈春光被人擄走,前日關略帶手下大肆搜了白鹿山莊,結果卻是人去樓空,在場各位都是道上混了幾十年的老狐狸,這些事情只需輕輕一嗅就能嗅出個**不離十。
難怪關略剛纔要說“不累及妻兒,重蹈覆轍”之類的詞,說到底是範慶巖和杜虹擄走了他的女人。
“我不清楚杜虹這麼做是出於什麼目的,我也不知道除了趙長德之外雲凌還有誰在幫她跟我作對,但範慶巖在雲凌藏了這麼多時日,還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擄走人,就說明肯定還有人在幫他們!我今天把各位請來這裡,如果配合,那就是和和氣氣一起吃頓飯,以後各位還是我的叔伯,份位不變,該是你的還是你的,如果不配合……”
關略搓着手指,目光掃了眼自己左手的位置。
“如果不配合,這張長桌上的椅子我不介意再撤掉幾張,所以各位叔伯自己掂量掂量!”
話已至此,關略的意圖已經相當明顯,試探也好,收網也罷,恐怕這一夜之後九戎臺的形勢將大不一樣。
雅岜站在關略身後已經腿腳發軟,事先他也一無所知,竟不清楚關略居然已經默默佈下了這一盤棋。
四位主事更是心裡滲得發慌。
關略卻緩緩又坐到了位子上,剛纔眼裡的戾色盡數收去,又換了平日裡淡然的面孔,卻將手一擡:“菜都涼了,撤下吧,上茶和點心!”
這真是要夜宵連着明日早茶一起奉陪的架勢,而且還是好生招待。
古語裡說先禮後兵,他這是邊禮邊兵!
這廂將軍府的貴賓廳夜燈長明,外廂開始大肆行動,先從趙長德的水天大浴場開始,五位主事所管地盤一個也不放過,底下人挨個盤問,是人是鬼也就在今晚。
就如關略下命令時所說的一句話:“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番大肆活動,整個九戎臺都草木皆兵。
如此折騰了大半宿,各路牛頭馬面都逐漸現身,這事牽扯的人太多,暗處裡的利益勾結一點點浮出水面。
最先被盤問出的是那輛紅色桑塔納司機,不出意外果然是趙長德的人,可對方只承認上頭讓他去跟蹤沈春光,找機會對她下手擄人,但結果卻被另外一輛出租車捷足先登。
也就是說那輛紅色桑塔納和出租車“司機”並非一路人,這也在關略的預料之內。
隨後有人供出出租車司機在小旅店因“吸毒過量”而暴斃是由人爲造成,對方是葉覃以前的手下,事成之後他便得了一筆錢離開了雲凌。
事情已經一點點有了眉目,與關略之前設想的差不多。
趙長德和杜虹的人綁了沈春光,而葉覃起碼是幫兇,關略一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如今證據在握。
天光將明,將軍府的貴賓廳裡氣氛冷清,經過一夜排查肅清,大部分真相已經搞清楚。
四位老主事出了半宿的汗,就怕最後查到自己人頭上,好在除了趙長德之外其餘幾位都沒出什麼大簍子。
凌晨五點左右的時候關略的手機響了響,外頭傳來的短信,簡短几個字:“趙長德已經被控制住。”
關略睨着手機屏幕,將手裡大半截煙掐在菸缸裡,起身從椅子上站起來,廳內一片死寂。
臺下四位主事都捏着氣。
關略卻淡淡一笑:“茶都涼了,就不留各位吃早飯了,散了吧。”
屏了一夜的氣終於舒了出來,幾位主事也不敢再逗留,立即拖着熬了一宿的身子出了貴賓廳。
廳裡只剩下關略和雅岜兩個人,長桌空檔,上面茶盞早就酸涼,盤子裡裝的果子和點心盡數未動。
誰敢動啊,這麼荒唐的夜晚,感覺整個雲凌的空氣都薄了三分。
雅岜也出了一夜的汗,這會兒終於得空緩了口氣,看着依舊站在長桌前面的人。
“九哥,接下來…”
“接下來我要去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