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神的懲罰

“是不成了,李太醫去過了,不過是拖日子。”艾若從兒子嘴裡扒出果子,有這麼當姑姑的嗎?給八個月大的孩子蘋果啃,他啃得動嗎?弄壞了小乳牙尖,算誰的。

賈琛的蘋果被搶了,有點急,這位真追小吃貨了,打罵都成,就是從他嘴裡奪食,就跟要他的命一樣。看着果果被搶走了,眼睛瞬間被淚水充滿。

“哭吧,哭完正好吃果泥。”艾若點頭,也不介意,把果子遞給紫蘇,讓她去打泥。賈琛盯着蘋果的動向,看給了紫蘇,而不是放到一邊,他就不哭了,果然真沒傻孩子。

“要去看看嗎?”賈敏有點緊張。

“人家去,我們就去,總不能說,什麼也不清楚就去探病吧?”艾若白了賈敏一眼,多少年了,怎麼還這麼毛糙。

過幾日,看有人家動了,不過別人都是派人去探望,艾若也就讓周瑞家的帶上補品過去,不顯得更近,也不會顯得更遠。

賈敏也派哼哈二嬤去看過之後,帶着賈瑗又回來了,她還是覺得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爲什麼,她也說不清。

周瑞家的很快就和哼哈二嬤一塊回來了,探病這事,除了親近的親屬,沒有說親自去的。除了怕過了病氣,也是怕給病人添心事,當家的太太們去了,病人心裡怎麼想?只怕沒病都嚇出病來了。再說了,真的都去了,病人要不要裝扮上起來接待?

這麼折騰,不用兩天,沒病也會變成有病了。所以派有臉面的媽媽去,病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病得有多重,也不用起來接待,有的連見都不用見,各自便宜。

艾若沒怎麼聽賈瑞家的彙報,而是抱着賈琛給賈瑗看,“你看,小dd是不是又長大很多?你看,前幾天你來時,小牙就個白點兒,現在都露尖了。”

“壯了,也漂亮了。”賈瑗認真的看了看,小孩子本就一天一樣的。她特意做了一個小荷包,輕輕的替賈琛掛在衣服外,天都要熱了,裡面放些香料,可以隔蚊子。

“那當然,你們幾個長得都漂亮。”艾若開心了,親了女兒一下,覺得還是自己基因好,看看這三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漂亮。

“二嫂。”賈敏有些無語,就算二嫂不喜歡東平王府的人,現在什麼時候,還有心情玩孩子。

“什麼?”艾若回頭,茫然的看着賈敏。

“東平王妃不成了。”

“我知道,上次不是就說了嗎。李太醫來說過,好像是腎水不調,是弱症,開了調整的方子,不過他也說,只怕有些難辦。”李太醫是艾若的師父,艾若還在學醫,李太醫有空也會過來看看賈琛,順便跟艾若談談醫藥之說。李太醫都快八十了,誰也不會懷疑李太醫和艾若之間能怎麼着,少了避諱,也能讓艾若學不少東西。

這回李太醫是特意來說東平王妃的病情的,他和幾位太醫都會診過,也知道是弱症,可是就是想盡了辦法,還是不能延緩病情。就是這個意思,當大夫的第一天,都會被告知,大夫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當大夫的人,都知道哪些病能治,哪些病不能治。只要別表現出自己無能就成了。現在的問題就在這兒,他們一羣太醫,結果藥流水的下了,一點反應也沒有,而且越來越重,不是顯得他們無能嗎?這纔是他最煩的。艾若看了脈案和下的藥方,她更沒什麼可說的了,這些人可都是代表着此時醫藥界最高水準,她有什麼資格說?

所以此時周瑞家的去探望,只能說說外圍罷了,她比在座的任何人都知道此時東平王妃的情況。

“準備奠儀,省得到時忙亂。”看賈敏那氣鼓鼓的樣子,她順口說道。

“二嫂!”賈敏真是被氣死了,她在問這個嗎?

“會是中毒嗎?”賈瑗邊逗着小琛兒,邊狀似無意的說道。

“中毒李爺爺一定能查出來,看着不太像。”艾若笑了笑,攤攤手。

“琛兒滿月時還見過,人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你說……”賈敏其實是緊張,她擔心這是上頭動的手。

“安了,死了纔好。她死了,說不定能救東平王一家子。”艾若抿嘴輕嘆了一聲。

賈瑗擡起頭,看着母親。

“你想,皇家的怒火,除了因爲大公主之外還有什麼?”

“東平王家的爵位。”

“對,不然東平郡王不會明明有了庶長子,還要特意瞞着不報,生生的等着大公主生了嫡長子,才把庶長子降爲次子。他們很明白,一切都是爲了東平王家的爵位,不能給皇家以外的人。可是有些人不死心,於是做了些錯事,皇家的怒火總要有發泄口,某人死了,皇家爲了穆哥兒也不會真的把東平郡王怎麼着,說不定,過些日子,那幾個孩子還都保下來了。”

賈敏想想,還是覺得沒這麼簡單,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艾若只是微笑,輕輕的逗着兒女。

賈瑗擡頭看着母親,歪頭也不知道想什麼。這天,賈瑗沒跟賈敏回去,說有問題沒弄清,不弄清她睡着覺的。賈敏也知道,這些日子賈瑗學醫很是用心,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艾若這麼重視醫術,不過既然賈瑗想學,她也就由着她了。再說了,這是她自己的家,賈敏還能真的把她拉走不成。

吃了晚飯,賈政和孩子們玩了一會,賈瑗便非要賴着跟艾若睡,賈政對難得回家的女兒,倒是很縱容的。自己打趣了女兒一下,便去書房了。賈珠無所謂,當然吃了飯得泡藥澡,想有所謂也難不是。

內室裡便只有母女二人,賈瑗躺在艾若邊上,就盯着艾若看。艾若笑了,輕輕的又拔了賈瑗一下。輕輕的給女兒打着扇子,天漸熱了,她不敢冰,只是開着窗,自己給女兒打扇。

“東平王妃……”賈瑗還是忍不住開口,她特意不走就是想問這個。直覺告訴她,這事不簡單。母親表現得過於淡然了。就算有李太醫的事先告知,但她的表現也不該是這樣,一個醫者,不是該像李太醫一樣,專注研究,而不是這樣,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態度。賈敏的表現就是正常的,就算與東平王家有芥蒂,但是她還是會關注,會聯想,會想可能性。而母親似乎連多問一句的慾望都沒有。

“那是神的懲罰!”艾若輕輕的搖搖頭,擺擺手。她也知道,賈瑗跟自己學了這麼久的醫術,她很多事也不瞞她,對她來說,多知道些,就是她爲女兒設置的防火牆,

“娘!”賈瑗開始翻白眼了,她是知道母親的,進了廟都不會拜拜的,現在跟她說,那是神的懲罰,開什麼玩笑。

“是神的懲罰,我不會殺生的,我還想進天堂的!”艾若笑了笑,輕輕的說道,賈瑗看着母親的臉,竟然在燭光之下,顯出幾許聖潔的味道來。

“藥方沒問題,你公開了藥方,全天下人都知道藥方一點問題都沒有。藥是泰仁祥配的,直接由泰仁祥的夥計送到各家,都沒過過咱們家的手,所以每一步都讓人無話可說。藥引子是什麼?你什麼時候下的?”賈瑗決定不兜圈子了,自己分析起來,既然已經說了,那是“神的懲罰”,那麼代替“神”出手的,必然就是母親了,她怎麼做的?

“琛兒百日那天,您親自給王妃端了茶,可是周圍都是人,你怎麼做到的?”

“四王八公這十一家,我們是單獨請的,那日,只要她來了,就得坐在首位,我親自奉個茶,又誰能說什麼?”艾若笑了一下。她很開心,女兒跟着自己學了這麼多年醫,別看小,別看她不愛說話,但頭腦艾若卻一直認爲是子女之中最好的,此時她一點也沒懷疑這點,只是抿嘴笑,卻不答話。

“在帕子上,抹在了杯沿上。這麼小的份量,夠嗎?”

“其實杯沿上抹的只是藥引的一部分,加另一味藥引,她就中毒了。只要她不接觸另一味藥引,她就不會死。”艾若笑了,長長嘆息了一聲,看向女兒,“所以我說,這是神的懲罰。我把選擇權給了她,看她會怎麼選。”

“你用了兩種藥引?”賈瑗詫異的看着母親?

“第一種只是針對第二種藥引的,沒有第一種,就算她一直用第二種,也不會有作用。”

“第二種藥引是什麼?”賈瑗不問第一種,那應該是母親特製的,爲了避免其它人誤中,算是安全保護措施,於是只問第二種。

“蛇毒。”艾若躺好,望着帳頂,“大公主經年不孕,淑妃可是宮中老人,身邊的嬤嬤,姑姑又何曾是省油的燈。若是平常的藥,怎麼會不被人發現。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而爲何有一段時間,大公主又懷孕了?我打聽了一下,那一段時間,正是側妃害喜最嚴重的時候,幾乎臥牀。這個也就讓我確定,下毒的人,就是側妃而已。那天我看小呆送回的泡澡的方子,想到穆哥的身體,我突然意識到,穆哥不是被蛇咬的,如果只是蛇咬,他身邊那麼多武林高手,怎麼會沒一個人知道?他在京城就已經被人下了毒,只要他毒發之時,身邊的人在他身上做兩個蛇牙印即可。是不是很巧妙?一個用毒這麼精準的人,得多可怕啊?於是,我去查書,正好查到,有一種蛇毒很細微的配合茶花,便能使人不孕。而且完全查不出來。東平王府,這麼多年,除了穆哥兒,可就只有她一個人生過孩子,東平王姬妾成羣的。”

“所以你找到了那種蛇毒,然後做了藥引?”

“我用穆哥的血做的藥引。”艾若回頭看了女兒一眼,笑了笑,“這是神的懲罰!其實之前你姑母,姨母他們吃的藥方與現在送到宮裡的方子是不同的。你該知道,我改了一味藥。”

“是,那味更名貴,藥效更好。”

“對,但那味藥與加上我用穆哥的血做的藥引,再與細微的蛇毒配合,就會讓人的器官慢慢衰竭。而且不一定是她特有的那種蛇毒,只要她不接觸,就不會有事。”

用穆哥的血做引,除了是因爲,穆哥本身就是中的那種蛇毒,而艾若當時不知道是哪種毒,於是用了更強烈的毒草來壓制蛇毒,險中求勝。但穆哥的血中,卻還是帶有蛇毒的,雖說平時就算穆哥流血,被人沾到了,也不會有人中毒,但是做藥引卻是足夠的。而想想,穆哥母子被那人所害,此時多少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種報應了。大公主的在天之靈,應該有所安慰吧!

“萬一查到蛇毒,可能還是會被查出來。”賈瑗搖頭,很是擔心。

“那她也是被蛇毒毒死的,與我的藥又有何干?我的藥這麼多人吃,別人都沒事。”艾若冷冷的笑着。

“一個養在深宅的婦人,怎麼會有蛇毒?”賈瑗有些困惑。

“不要小看這些人?東平郡王也是獨子,還是老王爺惟一的孩子,四十歲纔有的。”艾若再次冷笑。

現在賈瑗終於明白爲何母親要說,那是神的懲罰了。她精心的設計這一個局,如果想用毒害人,那麼,就自食惡果好了。而天下百姓吃的,那味名貴的早就被去除了,就算沒去除,沒有穆哥的血做引,還是沒用,母親還真的機關算盡了。縱是李太醫,也查不出東平王妃爲何不好。

可往深了想,那又何嘗不是,即便是此時,她有兒有女了,卻還是放不下害人之心造成的。這就是神的懲罰,所以母親說了,她不害人,她要上天堂的。

“我以爲你會對付老太妃,沒想到你會針對繼王妃?”賈瑗想想,輕輕的說道。因爲母親一直說,禍首是老太妃,而且對賈家威脅最大的也是老太妃。

“禍首是老太妃,可是殺了老太妃又能有什麼用?大家都知道,動手害人的,一定是繼王妃,她是既得利益者。只要她死了,也許大家的日子能好過一點。而老太妃死了,與大局一點幫助也沒有。”艾若長嘆了一聲,就像賈母,她就不能弄死她,因爲沒有幫助。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