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月裡都很平靜,我的生活像是迴歸了原位。
那輛舊計程車是我們一家的生計。一天二十四小時,我,月銘,阿周叔三個人倒着班開車。錢是辛苦錢,不多,剛好可以餬口。
我故意和阿周叔換了班,把自己開車的時間調到了午夜到凌晨。這樣我就能名正言順地大白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睡覺。睏意十足的大腦,就不會想江圖南了。
嘖嘖,千佛眼的大街上酒鬼真多,凌晨的我拉的活基本上全是在送酒鬼,每天把最後一個宿醉的酒鬼送回家,太陽公公也要露出笑臉了。每到這時候,我就開始看着太陽,我就開始對着擋風玻璃前面的電線杆發愣。
我心裡空落落的,離開了江圖南,我的生活已經不能像太陽那樣照常升起了。
他的臉總是在我腦海中打轉,一如不可或缺的陽光。
江圖南給我打電話,但是我總是不接。
有一次我沒看號碼,不小心接了。
那頭的江圖南估計也沒想到我會接電話,他沉默了很久,問我一句:“最近過的怎麼樣?”
於是我把早就準備好的臺詞告訴他:“嗐,湊合吧。那天我從火場裡出來的時候,碰巧月銘也跑出來了,於是我們就一起回家來了。聽說你受傷了,現在好些沒?”
“嗯。”江圖南輕輕回答一句,語氣裡有很多落寞。
他被送醫院都是一兩個月之前的事情了,我就是要表現我對他的不關心。
“哈哈,其實實話說來我挺喜歡在千佛眼的生活的,多自由多瀟灑啊,不像和你在一塊的時候,總是憋屈。剛好現在月銘也回來了,周隼對我挺好的。我想我也沒什麼理由再糾纏你了,我們也算是好聚好散吧。拜拜~”
我十分果斷地掛掉電話。
江圖南沒有再次打過來,過了很長時間,他發一條短信給我:保重身體。
我把電話隔着窗戶往電線杆上一摔,然後低了頭,死人一樣地趴到方向盤上去,喇叭被我壓得山響都不知道。
失去才知道珍貴,這話真tm是金玉良言!
但是我一直在找一個離開他身邊的契機,讓他不會感到太多痛苦又名正言順。
現在這個契機,多合適啊。
他頂多會覺得我有些太沒心肝了,移情別戀了而已。這種分手的理由,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根本沒什麼值得深究的,隨着時間過去就會慢慢癒合。
而不像那個秘密,會讓他變得像我一樣,永生永世都不好過。
我擡眼,周隼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我計程車的後座。
“何月西,你的破喇叭攪了一整條街的好覺!你是準備把這一條街的保護費都包下了嗎!” 周隼衝我怒吼道。
我心中正不爽的很,伸手拿了錢包往後一摔,硬幣嘩啦啦散在駕駛室裡。
“全給你,全給你成了吧!錢算個屁啊!”我吼着莫名其妙的話。
心裡想的卻是:如果錢可以把江圖南給買回來,我現在就抄傢伙去搶中/央銀/行!
周隼堂堂一介雜碎頭頭,有其他人敢這麼給他發飆,那絕對是跟生命有仇。
但估計是看到我本來也不想活了,周隼也懶得再補一刀。
他嘆口氣,什麼都沒說,打開車門走下去。過一會兒,他又轉頭折了回來,從車窗戶裡遞過來一瓶礦泉水,還有我剛剛扔出去的可憐巴巴的手機。
後來,江圖南再也沒有打電話過來。後來,連保重身體的短信都很少再發來。
終於,在某一天的時候,我發現我們徹底地中斷了聯繫。
時間長了,我開始有一種錯覺,覺得我從來沒有再次回到過江圖南的身邊。
那個人在我十八歲那年從我的生活之中抽離,然後就永遠地消失。
但是總有什麼東西在提醒我,那些並不是我的幻覺。
江妮可經常會到我家來,每一次都帶來關於江圖南的消息。
雖然她說起那些的時候,我都是以上夜班累死了爲藉口低頭扒飯不理會。但是江妮可的大嗓門讓我的耳朵根本不可能聽不見。
她說:“何月西,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慣我哥了。最近他和徐安怡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好了。他怎麼能那麼三心二意呢,男人果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心中默默吐槽,當初說我是小三跟徐安怡搶男人的是誰啊,誰啊?
江妮可看我一眼,嘆一口氣又說:“安怡姐每天都呆在他的身邊,事無鉅細地照顧他。什麼事兒都肯爲他做,他在病中的時候,安怡每天給他燉的湯都不帶重樣的,我們這些旁邊的人,都羨慕死了。公司裡好些員工都在背後對我說,要是能找個像你嫂子那麼好的老婆,一輩子都值了。”
“說實在的,我哥就是一塊石頭也要被感化了。安怡姐人真是太好了,一直以來都在默默隱忍着。”
我的心中默默留下兩條寬麪條眼淚,媽蛋徐安怡都是隱忍,老子就是忍者神龜。
但沒等我忍不住吼出來,江妮可的大嘴巴又說出一個秘密。原來江圖南和徐安怡的結婚是商業聯姻。雖然江妮可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爲什麼,但是在江圖南結婚前,曾經當着徐安怡的面,明確告訴妮可:“我和徐安怡只會是名義上的夫婦,所以你不用叫她嫂子,沿用原來的稱呼就可以。”
我把自己埋頭進碗裡,筷子頭被我咬出一顆一顆的牙印。
“但是哦,我前天跟安怡姐喝咖啡的時候,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一件事情……”妮可故意賣着關子,開始晃着旁邊月銘的胳膊:“快說啊,你要不要聽要不要聽!”
月銘要聽個鬼大頭啊!!但是妮可還是扯着月銘的袖子說道:“安怡姐紅着臉告訴我說,以後不要再叫她安怡姐了,直接叫嫂子就好……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月銘沉默。
我也沉默,但實際上卻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豎立起來,變成一隻兔子。
“安怡姐說,她這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還總是對帶酸味的東西感興趣,好像啊,是懷孕了。”
……
我的腦海裡空白一片,好長時間都聽不到她接下去說了些什麼。
我砰地一聲站起來。客廳裡的剩下的兩個人立刻閉嘴,瞪了眼睛一臉驚詫地看着我。
我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立刻就打岔道:“哎呦,我突然想到,阿周叔要找我去幫個忙,看我這記性,竟然睡過頭給忘記了。 ”
我轉身回裡屋去,拿了外套穿上就往外走。
客廳裡妮可還完全被矇在鼓裡,她對月銘拐着彎,旁敲側擊道:“其實……我挺相信安怡姐這種愛情的,一直默默地守在我哥的身邊,總算能有一個好的結果。這叫……守得雲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