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治安署的人找老子問話,估計事情有點懸。”周隼吐着菸圈兒說。
但可能是剛剛的事情太過於難受,我的腦子好半天才轉過來彎兒,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迴應他的告別。
“……哦,那好吧……是應該躲一躲比較好。”我吸吸鼻子,臉上掛着剛纔的淚,對他說。
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如果縱火的事情被查出來,那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我這才張眼睛看看周圍。
尼瑪我算是知道那個茶葉蛋老頭爲啥跑了!
一輛車在街道的盡頭停着,車旁邊是傾巢而出的赤銀堂會的一大堆趕來雜碎們,擁堵了整個街頭。他們一個個跺着站到發酸的腳,不時地扭頭朝這邊兒瞄一眼,對上我的眼神,又趕緊避開。
囧!!!!
也就是說,我剛剛在這兒稀里嘩啦地哭了這麼久,竟然被這麼多雙眼睛圍觀了全程!
以後這臉還往哪兒擱!
但隨即,我意識到一個比丟臉更爲嚴重的問題。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我掏手機看錶,急的有些想跳腳:“我去!這麼急的事兒,你怎麼能耽誤這麼長時間!快走快走!你怎麼不早說!”
我一邊說,一邊自作主張地帶路,把周隼送到車裡去。
治安署早上都問話了,我竟然把他拽着哭這麼久耽誤時間!
周隼一反常態,既沒有抱怨也沒滿嘴噴糞罵我。他手插在破牛仔褲的口袋裡走了老遠,突然又轉過頭。
“何月西!”他用手指指自己皮衣上那一大灘明晃晃的不明液體,朝我翻白眼吐舌頭。然後轉過頭去,在一衆雜碎的歡呼聲中,一邊走,一邊背對着我大喇喇地揮手作別。
我被他揶揄地有些不好意思,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周隼做鬼臉。
但我沒有一點想笑的感覺,我很擔心,那種懸着一顆心的擔憂感越來越強烈,終於,在五分鐘之後,變成了殘忍的現實。
街道另一頭的靜寂突然被打破,在我背後的黃昏中,突然鳴笛四起,刺眼的車前燈把破爛的貧民窟照射地亮如白晝!
“治安署的人!條/子來了!” 雜碎們炸開了鍋!
我轉過身去,十幾輛黑色廂式轎車大燈全開,向這邊兇猛地衝刺而來!陳舊而狹窄的街道在粗暴的蹂躪下慘烈呻/吟,路邊的水桶雨棚子被拋到半空,然後七零八落摔下去!
我們的去路被完全堵死!
我知道那不是治安署的人,那不是的。清一色的黑色轎車,車窗上拉着厚重的窗簾,只會讓我想起一個人!
車門齊刷刷地打開,百十來保鏢跳下車,清一色的白種人黑人,壯碩的體格像是穿着西裝的怪獸。
“小心別亂來,他們有槍!”
我聽到自己驚恐的聲音!
我一句話還沒喊完,西裝怪獸就衝進了人羣。張牙舞爪的雜碎們紅了眼睛一擁而上,場面一瞬間失控!
拳打腳踢,棍棒不知道砸上誰的頭,血的甜腥味在我的鼻子前蔓延,下一秒,整個人就被暴/亂裹挾着完全找不到方向。
據說,江圖南的保鏢,用了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整團僱傭兵。
赤銀堂會那些傢伙們,看起來不可一世,其實就是一個個外表嚇人的草包。都是窮人,有時候需要裝一裝外表來保護自己。在專業的武力面前,跟本就不堪一擊!
我是一個躲閃着自顧不暇的廢物,眼睜睜地看着平日裡熟悉的面孔,像是被砍斷的稻草一樣,在我的面前一叢一叢地倒下,無力迴天。
喧囂的噪音像是要把世界顛倒。
“隼!快跑!”
我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在人羣中拼命地喊着。
看樣子,事情走向了我們都料不到的最壞的極端,江圖南已經知道縱火搶人是赤銀堂會做的了。本就有積怨,又被放一把火,他怎麼會放過!
我倒是奇怪了,隼做什麼事情也算是小心,被治安署問幾句就算了,怎麼會一下子就被江圖南知道呢?
“隼!”
我竭力地找着周隼,我知道他要是這麼落在江圖南手上一定沒什麼好果子吃。
刀槍棍棒從來不長眼睛的。我剛低頭逃過一記悶棍,又差點挨一拳頭。
他倒在那裡,十分掙扎地要站起來,但手臂上卻血流如注。一支鋼弩刺進他的肌肉裡,他臉上的表情都被疼痛扭曲了。
下手這麼黑!
我跑過去,出於本能反應地低下頭就去拔那支鋼箭。
“別動!”
周隼痛苦的瞳孔驀然睜大,對我吼道!
我被他的嚇得果真一動不動,一聲尖銳的異響夾雜着透骨的寒意擦着我的耳朵就划過去。
我的呼吸差點停止,我身後的牆上,插着一支和他手臂上一模一樣的鋼弩。
我抽一口氣,鬆開氣的時候,發現周圍的喧囂停止了。
赤銀堂會的那幫雜碎幾乎全都鋪在地上,變成了貨真價實的一衆雜碎。
順着那支箭飛出來的方向,我看到車燈前面站了一個人。
他的頭髮在光線裡顏色變淡,臉上的怒火卻因此而更加明顯。
“何月西,你們還真是苦命鴛鴦。”
他放下架在肩膀上的鋼弩,向這邊走過來。
就在幾個小時前,我還在爲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碎,爲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而現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我的心臟卻再也柔軟不起來。
我的好朋友,這麼多平日裡和我一起掙錢賣命的人,全都倒在地上。
我不是聖母瑪利亞,但也絕對做不了就這麼被捅了一刀還向他賠笑臉的。
江圖南蹲下來和我對視。
“何月西,我今天才算是真正知道,你爲什麼要走了。你一聲不響回到千佛眼,根本就是做賊心虛。酒莊的火根本就是你們放的。我被你騙了,你知不知道,我爲了回去救何月銘,差點死在那兒?那時候看到你哭着要去找何月銘的時候,我心都碎了,我那時候覺得,如果能讓你不那麼難過,我把命搭上也是沒什麼。你裝的太像了,你看着我去爲你那些喝涼水都不嫌腰疼的假話去送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